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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跟他相處了一段時間,安涯絕對不會認出來,這個消瘦頹廢的男人是李哲天。
以前的光芒四射,到現在的頹廢消沉。
太大的反差,讓人難以接受。
腳下一動,酒瓶咣當一聲倒地,咕嚕咕嚕的滾下山去。
卻驚動了昏睡的人。
安涯驚慌的連連後退,心跳如鼓。
他醒了,他要發現自己了!
噩夢來了。
李哲天慢慢睜開眼睛,渾濁的瞳孔沒有焦點,竟像行屍走肉一般,毫無生氣。
安涯吃驚的望著他,渾身的血液都要倒流了。
李哲天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人,然後……竟然閉上了眼睛!
安涯心裡一緊。
不會是……眼睛……
就在安涯以為他失明時,李哲天卻捂住胸口,眼角流出兩行清淚,悲聲哽咽著,“小飛……是你來看我了嗎……”
原來他看到了,看到極其像趙小飛的自己。
小飛就站在跟前,一如既往的美麗。
“小飛……小飛……”
李哲天笑得虛弱,卻又溫柔。
安涯覺得喉間像被什麼哽住一樣,劇烈的疼著。
這樣驕傲的人,站在制高點笑看芸芸眾生,揮斥方遒,意氣風發。
現在卻只能坐在石頭上借酒澆愁,喝的神志不清!
胸腔里似有火在燒。
不知道為什麼會憤怒,沒有理由,只是覺得,就算他用森冷的目光剮自己的肉,也比這樣強。
李哲天晃著手又舉起了酒瓶,仿佛只有酒精才能讓自己活下去。
胸口的怒火漸漸變成了壓抑,壓迫的肺腑難以承受,再也忍受不了了,安涯衝過去一巴掌打飛他手裡的瓶子,大吼,“李哲天,你給我醒醒!”
李哲天被安涯用力搖晃,衰弱的難以支撐,卻不肯睜開眼睛。
他媽我都來見你了,為什麼你見到我,就不敢面對呢?!
安涯怒吼,“睜開眼睛,看著我!”
李哲天呵呵的笑,溫柔得讓人心疼,“小飛……不要淘氣了……”
安涯沒法,抓過酒瓶倒了李哲天一臉的酒水。
“你他媽給我醒醒!”
澆了涼水,李哲天這才有些清醒過來,緩慢睜開渾濁的眼睛,然後呆呆定住,“……小飛?!”
安涯想否認,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渾濁的眼睛仿佛瞬間迸射出奪目的光彩,衰敗的身體頓時充滿了生命的力量。
李哲天猛的抱住了安涯,沙啞的聲音因為激動而微微發抖,“小飛,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
能感到,沉重的希望,在李哲天看到自己的那一瞬,就壓在了身上。
安涯轉頭去尋找小舞,卻看到他離去的背影。
“小……”
突然臂彎一沉。
突如其來的重量讓安涯幾乎要被拖倒在地,慌忙用力支撐起來,發現李哲天竟緊閉著雙眼,手腳無力的垂著,已然昏了過去。
他在昏睡中,嘴角竟勾起溫柔的弧度。
這時,從墓碑後走出幾個黑衣人,他們手裡拿著營養針,和黑漆漆的槍。
安涯知道自己走不了了,在邁向這個人的第一步起,就一腳踩進了深不見底的沼澤。
李哲天被人架到車上,那些人很自信,竟讓安涯坐在李哲天的旁邊。
這是個絕好的機會,挾持昏迷中的李哲天,然後逃之夭夭,回去跟陳波吵吵鬧鬧湊合著過,也比在這個人身邊強。
……可為什麼狠不下心?
手已經摁在李哲天的脖子上,只要用力扣住,再大喊一聲,就能逃脫了。
但是,那手只是將翻進去的衣領整理好,就放了下來。
想起十三歲那年,自己失去了上學的機會。
那個時候,學校就是一個孩子心裡不可分割的領土,他必須在那上面,和同齡人一起守衛著,一直到下一任的繼承人接替。
可卻被無情的剝奪了,同時被奪走的還有最珍貴的尊嚴。
只有經歷過失去,才知道那種生生被撕裂的痛,而被死神奪去愛人的李哲天,就像那時的自己,這般的無助,這般的渴望,卻不得不接受殘酷的現實。
他們把自己和李哲天關在一個房間裡。
醫生和護士有條不紊的進行救治,各司其職,只有安涯坐在床的另一邊,靜靜的看著。
剃掉胡茬之後,李哲天的臉頰明顯凹了下去。
被子下面的身體,瘦得就剩一副骨頭架子了,突兀的骨節撐起真絲睡衣。
很恐怖。
營養液緩慢滴入身體,隨著營養的補充,李哲天很快就醒了。
神智恢復的那一瞬,李哲天輕聲呼喊,“小飛!”
安涯下意識的應了一聲。
李哲天睜開眼睛,看到坐在自己身邊的人,驚喜不已,但他終究沒有完全失去理智,緊張萬分的觀察了良久,眼中光芒逐漸消散,頹然吐出一聲,“安涯。”
安涯笑笑,“好久不見。”
突然,李哲天扯掉手背上的針頭,瘋了一樣扳倒掛著營養液的架子,歇斯底里的怒吼,“滾出去——滾———滾————”
針頭帶出一溜的血珠,營養液的袋子在地下摔爆,水花四濺。
安涯撲上去抓著李哲天就是一拳!
李哲天虛弱不堪,一下就被打翻,重重栽在床上,安涯上去又是狠狠地一拳!
血嘩嘩的從鼻腔里湧出來。
“李哲天,趙小飛已經死了,你他媽給我清醒一點!”
安涯嘶吼著,用力將人甩在床上,“你不是恨他恨得要死嗎?現在弄成這副樣子幹什麼,李哲天,你多高貴啊,居然被人打了,真稀奇啊!有種你還手啊,打死我啊!”
李哲天惱怒了,奮力爬起來狠狠給了安涯一拳。
安涯沒有躲,生生接了那一拳。
李哲天再次舉起拳頭的時候,面對的是安涯微笑的臉。
小飛……
安涯卻大聲說,“我是安涯!”
李哲天滿臉都是鼻血,那一拳已經耗費了他所有的體力,雖然人累得呼呼虛喘,但眼神卻是凌厲的,“安涯,你找死!”
李哲天撲了上去,不管是打還是踢,甚至是咬,瘋了一樣的在安涯身上發泄著。
其實他已經沒有什麼力氣了,拳頭打在身上跟掉下來一樣。
打著打著,李哲天聲音哽咽了。
小飛,真的不在了。
無論這個人多麼像他,都不可能是他。
小飛,小飛……
“啊————啊————”
震耳欲聾,歇斯底里,是男人極度悲傷的嘶鳴。
安涯走出房間,悄悄掩了上門。
門外守候的醫生提著藥箱正準備進去,安涯攔住了他們,“不要注射鎮靜劑。”
醫生為難的說,“可是天哥的身體……”
安涯搖頭,“有的時候,發泄是最好的良藥。”
嘶吼漸漸轉為悲泣,一聲聲撕人心肺。
安涯仿佛看到了十三歲的自己,在深夜裡,馬路牙上,悲泣不已。
第30章 官商勾結
“為什麼要過來?”
“你以為我願意啊,還不是被人忽悠過來的!”
“小舞嗎?他能把你騙來?”
“……”
“為什麼過來看我,你不怕我嗎?不是一直想逃離我嗎?”
“操……我賤行了吧!”
“安涯,以後不准離開我半步。”
“……啥?!”
李哲天終於清醒了。
但是,一個多月的酗酒嚴重損害了他的健康,李哲天虛弱的甚至連站都站不起來。
可他還支撐著要去海天視察,就是那間被查封的娛樂中心。
安涯儼然成了他的特護,形影不離的跟著。
雖然是被迫的。
當李哲天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手下的兄弟們都大吃一驚。
極度消瘦的臉龐,搖搖欲墜的身體。
“弟兄們,我回來了。”
李哲天微笑著揮揮右手,在保鏢的攙扶下走進已經荒廢的海天。
安涯跟在李哲天后面,能感受到無數疑惑甚至是敵意的目光刷刷刺在後背上。
他們已經知道自己是個贗品了。
李哲天似乎也察覺到了,轉身過來,牢牢握住安涯的手。
安涯想掙脫開,卻被李哲天凌厲的眼神制止。
其實李大哥的眼神是制止不了安涯的,後面的保鏢從墨鏡後面射出來的殺人視線,才是安涯肯乖乖就範的真正原因(上次練習媚眼時小安子在他們手裡沒少吃虧)。
走進去才發現,裡面的陳設幾乎沒有變化,雖然從外面看起門庭冷落,滿地落葉,可裡面依舊就燈火輝煌,一切如新,只要李哲天一聲令下,三個小時後就能重新開業。
可是,海天是被專案組查封的,這輩子是永無出頭之日了。
李哲天擁著安涯下來到地下五層,坐在首位上。
這時,長毛男就是溫叔的兒子,溫文走了過來,晃著一條腿極其鄙視,“喲,這誰啊?”
安涯剛要出聲,李哲天開口了,“溫文,你應該叫他安哥。”
溫文冷哼一聲,“就憑這張臉,他能取代小飛哥?!”
竟然公然頂撞李哲天!
看來腦抽的人不止一個,安涯心裡稍微平衡了一些,繼續看人家幫內玩內訌。
李哲天緩緩站起來,緊盯著溫文的眼睛,“溫文,我再說一次,他已經是我的人了。”
溫文指著安涯,眼睛裡冒著火,“就他,把咱們公司的網站黑掉的賤貨?!”
李哲天抬腿就是一腳,溫文連躲都沒來及躲,一下子仰後面去了。
溫文爬起來,捂著肚子大聲說到,“天哥,你別糊塗了,他不是趙小飛,他混進咱們內部想幹什麼,哼,恐怕是條子派來的臥底!”
李哲天臉色突然變得極差,手指緊緊攥著。
安涯掙開李哲天的手,上去狠狠推了溫文一下,“我他媽是臥底,你無間道看多了吧!”
溫文踉蹌幾步才站住身體,指著安涯,“我勸你趕緊滾蛋,天哥不過是一時糊塗才護著你,我警告你,兄弟們都看你不順眼,早晚讓你死得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