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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某一處,腳下打滑。

  腿一抽,醒過來。

  一下就聽見浴室里有水聲,她愣了愣,趕緊去找拖鞋,拖著左腳很快地走過去。

  敲門,“陳老師。”

  水聲停了,門開。

  陳知遇剛沖完水,腰上掛著浴巾,“怎麼醒了?”

  “你回來也不叫醒我。”

  怕她踏進來打滑,他自己赤腳走出去,將她一攬,堵在浴室門口,“你昨天沒睡好。”他笑了笑,臉上露出些疲憊的神色,“等我穿個衣服。沙發上袋子裡有泡麵,你幫我泡上。”

  蘇南手一抖,“你沒吃飯?”

  “嗯……晚飯沒吃,事情結束就趕回來了,怕你擔心。”

  “你別吃泡麵,我給你煮掛麵——我中午買的菜還沒吃完,你多等五分鐘,就五分鐘……”語無倫次的,站立一瞬,飛快往廚房去了。

  陳知遇避開蘇南目光,回臥室套上身家居服,往廚房去。

  水在燒著,蘇南在淘洗小白菜。頭髮紮起來了,露出小巧的耳朵。側邊脖子上,有道指甲蓋大小的暗紅色印痕,略靠後,可能她自己都沒看到。

  陳知遇瞧著,也不提醒她,自己笑一笑。

  “快了,你等一下……”蘇南加快了手上動作。

  “谷信鴻跟你解釋了嗎?”

  “嗯。”

  陳知遇停頓一瞬,“具體不說了,以後……”他走過去,從背後將她抱住,頭埋在她發間,“……沒什麼前程往事,現在未來都是你的。”

  蘇南手一頓,不知道為什麼就要落淚。

  心疼他一臉倦容還大半夜風塵僕僕趕回來,心疼他連口飯都沒時間吃……是真的不擔心,不信陳知遇會在這件事情上讓他受委屈。

  “可以說嗎?我想聽。”

  陳知遇一笑,“真要聽?跟潑皮打架沒什麼兩樣。”

  一碗雞蛋蔬菜面,陳知遇呼嚕呼嚕就吃完了,抽支煙,漱過口,躺在床上,抱著蘇南,跟她講這一整天的經歷。

  早上七點直奔程宛家裡,兩家父母除顧佩瑜之外,合力先把兩人抨擊一頓,軟硬兼施舌燦蓮花聲淚俱下,三人配合得當滴水不漏,絕對是活這麼大陳知遇受過的最高規格的待遇。

  該罵的,該苦心教育的都做了,到這份上,陳知遇跟程宛硬抗,長輩的也的確是沒辦法。

  接著就兩家父母互相道歉,一人說自家女兒有心理疾病,拖累了你家兒子這麼多年;一人說自家兒子做事不知分寸婚姻大事當兒戲,沒盡到該盡的責任……

  事已成定局,兩家的場面話都說完了,各家把各家孩子領回去,關上門來,繼續批鬥。

  陳知遇想今天反正已經這樣了,趁機把蘇南的事兒也抖落出來。

  這下,陳震氣得差點厥過去,直罵他枉為人師,勾引女學生,衣冠禽獸,道貌岸然,寡廉鮮恥,簡直丟盡了陳家的臉面!

  最後,搬出多年沒用的“家法”。

  蘇南忙問:“什麼家法?”

  陳知遇苦笑,“說出來丟人……”

  堂堂崇城大學副教授,老宅太爺爺遺像前,跪了八個小時。

  整整的。

  “還有嗎?”

  “沒了。”

  “真的?你不要騙我。”

  “……背上還挨了一下,我太爺爺的拐杖抽的。”

  蘇南立馬去扒他衣服。

  陳知遇真是臊得慌,畢竟這麼大年紀了,又怕她擔心,趕緊抓著她手,想著怎麼樣也要把這事給混過去,嘴上就有點兒口不擇言,冒出些有意輕佻的渾話:“寶貝兒寶貝兒,別,今兒累,來不了……”

  蘇南沒動了。

  一會兒,他聽見一聲抽泣。

  趕緊去捉她手,往自己懷裡按,“……你想看就看吧,別笑我就成。”

  今兒真是,師威掃地。

  蘇南模糊著眼睛,把他衣服掀起來。

  紅腫的一條印,從肩膀斜到腰間,襯著他很白的皮膚,特別明顯。

  是真的下了狠手抽的。

  她手指碰了一下,又飛快縮回去,淚眼朦朧地看著他,“疼嗎?”

  “疼什麼,這麼大人了。”

  “要不要上點兒藥……我去翻翻我的……”

  “別翻了……”陳知遇抓住她的手,“你現在老老實實陪我睡一覺,比什麼藥都管用。”

  “你……你不是來不了……”

  陳知遇一拍她腦袋,板著臉:“單純睡覺!”

  心滿意足地把人抱進懷裡,看她不動了,往她發里深深地嗅了一下。

  不是小孩子了,什麼家法不家法的,他要是不照做,陳震六十多的人,能拿他怎麼樣?

  然而就是遵守下來了,不想以後,陳震拿這個再去卡蘇南。

  小時候,陳震說,知遇,你要是負不了責,就別攬事兒。

  跪在地上,跟照片裡的太爺爺大眼瞪小眼的時候,他想:

  蘇南啊蘇南,為了把你這個“事兒”負責到底,我這輩子挨的最重的一頓家法,就是為你了。

  第32章

  剛剛好,看見你幸福的樣子,於是幸福著你的幸福。

  ——村上春樹

  ·

  第二天一大早,程宛過來慰問。

  說是慰問,但什麼也沒提,空著手來,看陳知遇一臉憔悴,還使勁嘲笑了兩句。

  公寓靠窗放著一個實木的吧檯桌,程宛就翹腿坐在高腳凳上,看一眼蘇南,又看一眼陳知遇,一支煙夾在手裡,有一下沒一下的抽。

  “蘇南,你工作找著沒?”

  “還沒。”

  程宛一挑眉,“要不跟我干唄,我自立門戶,你給我當個小助理。我規劃,你執行。”

  陳知遇端著水杯從書房出來,腳步一頓,“讓我的學生給你當助理?”

  “怎麼了?還捨不得?跟我少說年薪20萬啊。”

  “你當人民公僕這麼多年,攢的錢夠20萬這個數嗎?”

  程宛笑,“老陳,我就是不喜歡你這一點,凡事太精明。”

  蘇南問她:“……自立門戶?”

  “嗯,”程宛把放在吧檯桌上的小碟子拿過來彈菸灰,“都這樣了,我也混不下去了。繼續待著繼續給我爸添堵。有些事兒,看上去很美,進去一看,都是一泡糟污。”

  她喜歡權力,但不喜歡弄權。

  規矩做派她都懂,不但懂,還深諳於心。但懂,與做,是兩回事。

  名利場上,人都是揣著明白當糊塗,看別人看自己都跟看猴戲一樣。可還是得把這猴子猴孫給演下去,演著演著,有一天興許就能熬上猴大王。往後呢?往後還有如來神掌。

  “準備做什麼?”

  “要不往破胡同里開個酒吧?做什麼都行,”她手指捏了下眉心,“再不濟跟谷老闆混吧。”

  陳知遇看她一眼,“你先休息一陣。”

  程宛笑一笑,“對不起啊老陳,沒法替你打江山,跟沒法給你守江山了。”

  她把煙掐滅了,從高腳凳上跳下來,一拍蘇南肩膀,“這次是真交給你了。別看他比你大,擰巴,還倔。我要不是打小跟他一起長大,真受不了他這脾氣。”

  程宛勾起自己擱在桌上的小包,“其實今天是過來給你送鑰匙的,”從包裡面掏出一把鑰匙,放在桌上,“本來以為丟了,結果昨天在沙發fèng里發現了。還有……”她頓了一下,看了看陳知遇,“你讓我幫忙聯繫的事兒,有眉目了,你自己清點一下吧。”

  陳知遇點頭,“多謝。”

  程宛又瞅一眼蘇南,上揚的眼角似笑非笑,忽地伸手,手指尖划過她頸側的一處,“走了,你倆保重身體!”

  陳知遇:“……”

  門合上了,蘇南不自覺地拿手掌碰了一下脖子。

  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陳知遇盯著她。

  片刻,蘇南才注意他複雜的目光,忙說,“沒被她掰彎!”

  蘇南去臥室洗漱,陳知遇去廚房煎蛋。

  崇城十月末的時節,不下雨的時候,很是舒服,天還未冷,早晚空氣裡帶一點沾著水霧的清寒。到正午陽光極好,校園裡銀杏葉落一地,極能讓人感嘆生命之一生一滅,都是壯麗。

  陳知遇瞧著廚房窗外一角黃葉,驟生的文藝思緒還剛只起了個頭,就聽見浴室里蘇南“啊”了一聲。

  趕忙關了火走去,“怎麼了?”

  蘇南扭著脖子,往鏡子裡看,“……你什麼時候弄的。”

  一道清清楚楚的吻痕。

  難怪方才程宛瞅她的眼神那麼曖昧。

  陳知遇似笑非笑,“我哪兒知道。”

  她把頭髮放下來,試著看能不能完全擋住,“我周一還要去面試。”

  “周一就消了。”

  蘇南將信將疑。

  “真的。不信再試試……”

  鑽入浴室門,把她往洗臉台上一壓,雙臂環抱住腰,扳過她的頭來深吻。手指有點兒涼,往裡探。

  蘇南給捏的“嘶”一聲,伸手去推他,“……昨晚還同情你呢。”

  陳知遇悶笑,隨她怎麼說,抱著揉著過了一下癮,這才鬆開她。

  這一回在胸口。那一片皮膚極白,都能看見底下淡藍色毛細血管的白。

  吻痕就在那兒,深紅的一抹。

  蘇南往鏡子裡看一身,伸手把他往外推。

  臉燒透了。

  自打兩個人徹底把最後一層界限也打破之後,陳知遇就發現蘇南對他態度里,總算沒了一直以來的恭謹。

  開始拿他當男人,再不是圖謀不軌道貌岸然的男老師。

  既然有這種奇效,以後還得多實踐。

  他笑著替她整了整領子,轉身出去了。

  周末,蘇南把這段時間以來面試遇到的種種情況都跟陳知遇說了,虛心地請他幫忙分析情況。

  “p司管培生的終面沒過,你問過原因嗎?”

  陳知遇瞥一眼蘇南,見她目光閃爍,心下瞭然,“你要想後續面試成功,就別在這種事兒上在乎面子。發一封郵件過去,問問原因。如果對方願意回復,你以後就能對症下藥。”說著,將電腦屏幕一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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