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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禮言冷著臉走到門邊,“行!反正這是你家!”

  “想走了?”方錚馳微笑,“請幫我把門關起來。這文章可以扔進垃圾筒了吧?”

  秦禮言又退回來坐下,嘆了口氣,“有什麼割地賠款的條件儘管開吧。”

  “人家催著要了?”

  秦禮言點頭,猛抬頭說:“你的要求別太過分。”

  “過分?我不明白什麼樣的條件才叫不過分。”方錚馳站起來坐到秦禮言旁邊,握著他的手指細細摩挲,“我跟你說過,我是高薪勞動力,你猜我一天的收入是多少?”

  “啊?不會……不會上千了吧?”

  “兩篇文章耽誤了我兩天半的時間。你等一下,我要找個計算器算算你該付我多少錢。”嘴上雖然這麼說,卻毫無動身找東西的跡象。

  秦禮言挺直後背,冷汗往下淌,“真上千了?兩篇文章難道要付兩千五?”

  “你對本城的房價完全沒有概念,跟社會嚴重脫節,估計得過於保守。”秦禮言“騰”站起來,“我不要了,你自己留著吧。”

  方錚馳做了個“少安毋躁”的手勢,走到桌邊,拿起文章遞給他,“談錢多傷感情,不如……”

  秦禮言剛想伸手接,一聽這話,又縮了回去,“談其它的更不行!”

  方錚馳取下眼鏡,靠到沙發上,揉著鼻樑說:“先欠著吧,跟前兩次的人情債一起算。”

  秦禮言大聲嗤笑,“我不想付錢,更不想欠人情,文章我不要了!”

  轉身就走,方錚馳笑眯眯地說:“你是不是該幫我打掃書房了?我的那個盤子……”

  秦禮言面無表情地走回來,居高臨下地瞪方錚馳,可惜——人家沒戴眼鏡,根本看不清!

  方錚馳架上眼鏡,站起來,支使秦禮言,“到你書房裡把人字梯搬來。”

  秦禮言嚇了一跳,“你要把書全部整理一遍?”

  “不整理怎麼辦?連英漢詞典都找不到了,我前幾天好像還放在書桌上。”

  秦禮言白了他一眼,“誰叫你看書到處瞎放的?”出門搬梯子。

  “你這話說得晚了點吧,再說……”扭頭一看,秦禮言已經鑽進自己書房了。

  扛來梯子時,方錚馳正在把椅子和盆栽植物往外挪。

  秦禮言端詳書架,“是不是該分門別類編排一下?貼上標籤容易找。”

  “把我這裡當圖書館了?”方錚馳脫掉外套,順手也把秦禮言的外套扒了下來,偷了個吻,輕輕地問:“晚上想吃什麼?”

  “滿漢全席!你會做嗎?”秦禮言推開他,噌噌噌爬上梯子,捧起一大排硬殼子書朝方錚馳砸去,方錚馳急忙閃身,看著書劈劈啪啪掉了一地,哈哈大笑,“仙女散花!你的技術非常精湛,可以晉升為……”

  秦禮言高擎好幾公斤重的足本《韻律釋集》,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誰是‘仙女’?你再說一遍!”

  方錚馳笑著搖頭,“你不能拿那個砸我,看清楚,五十年代的出版物,散了架你賠?”

  秦禮言條件反射,嚇得一激靈,翻開看了看,神色凜冽,兜頭扔過去,“又騙我!”用力過猛,身子一側歪,差點摔下來。

  方錚馳伸手接住,扶著梯子說:“下來。”

  秦禮言居高睥睨,“下來之後等你報復我?”

  方錚馳微笑,“你灑了一地的書,難道叫我收拾?我豈不是太冤枉了!下來,要我抱嗎?”

  秦禮言爬下來,方錚馳爬上去,搬起書叫秦禮言接著,沒多久一個架子空了。

  秦禮言忽然嘿嘿壞笑著舉起一本,居心叵測地說:“你還有這書?封面發黃紙張翻卷,沒少研究吧!”

  方錚馳彎下腰,眯著眼睛辨認,“《蓬萊仙緣》?看名字像小說,講什麼的?”

  “你少來!研究就研究了吧,有什麼了不起的?這種書我研究的多了!”

  方錚馳把書抽走扔到書桌上,“被你一說,哪天還真得拜讀一下。”

  秦禮言鄙夷地斜了他一眼,“欲蓋彌彰!裝什麼蒜啊!男人嘛,看兩本黃書天經地義。”

  “黃書?古代的?”秦禮言點頭,方錚馳失笑,“我居然還有這書?以前怎麼沒發現?”

  秦禮言一跌足:這是什麼人啊?怎麼厚顏無恥成這樣?

  方錚馳接著說:“我想讀完之後,差不多就能知道你腦子裡成天都裝些什麼了。”

  秦禮言驟然繃臉,一腳狠蹬在梯子上,“你才滿腦子色情思想!”

  “你連這個都知道?”方錚馳遞下一摞散紙,眨著眼睛說:“我腦子裡現在就轉著色情思想。”

  秦禮言捏著拳頭抻著眼睛,臉漲得通紅,恨不得一拳揍過去。方錚馳微笑,湊過來,剛碰上嘴唇,“其實……”秦禮言“嗖”一聲鑽到書桌後面,“你的茶涼了,我去換一杯。”順手把《蓬萊仙緣》帶出去,扔進了垃圾筒。

  方錚馳站在梯子上嘆氣:“看來還是楚越凌說得對,再捨不得也要硬一回心腸。”

  秦禮言回來,方錚馳下來接過茶,剛握住他的手,秦禮言不著痕跡地抽走,蹲到地上整理書,說:“你這些沒品位沒重心的藏書到底從哪兒搜羅來的?……哎?這是……你的《廣泛民主微觀論》上冊。”翻開掃了兩眼,“教條!這書你看得下去?”說完扔到他腳邊,方錚馳彎腰撿起來,“我用不著看下去,只要斷章取義,找些語句支持我的免稅申請就行。”

  這就是用合法的手段實行非法的偷稅漏稅!jian商!秦禮言調過臉去,把書翻得嘩啦嘩啦響。

  方錚馳放下茶杯,伸手揉揉秦禮言的頭髮,“我昨天買了新枕頭,要不要……”

  “哈哈……”回答他的是一串笑聲,方錚馳一愣,秦禮言突然大笑著抖開一張紙,舉到方錚馳面前,“親愛的馳……”方錚馳受寵若驚,剛驚喜了沒一秒,卻見秦禮言故意打了個誇張的寒戰,接著念:“‘多次與你擦身而過,徒勞地在人群中尋找你的背影……’”又一個大寒戰,秦禮言嘻嘻哈哈地撞撞方錚馳的肩膀,眯著眼睛裝陶醉,“詩意!充滿了奇妙的幻想與純潔的少女情懷!”

  方錚馳也哈哈大笑,一把奪過去,“這是誰寫的?我怎麼不知道?”看看落款,只畫了枝小花,湊到秦禮言眼皮子底下,“這是不是梅花?”

  “你傻啊!玫瑰!你懂不懂?”秦禮言看都沒看,直接搶過去,斜著眼睛打量方錚馳,“找你談戀愛真沒勁,一點浪漫細胞都沒有……哎?真是梅花!”秦禮言把那張紙顛來倒去地找名字,“這是誰這麼沒膽兒?要是同意了上哪兒找人去?”

  方錚馳在書堆里翻翻揀揀,“夾在哪本書里的?”

  秦禮言眼珠子像粘在情書上一樣,隨手遞了一本,還在深情款款地朗誦:“……你穿著風衣漫步於深秋的林蔭道,微風拂起衣角,陽光舞蹈……哈哈哈哈……”秦禮言狂笑,抖著身子倒在方錚馳胸前,“王子殿下,您……您……小的佩……服……哈哈……太……瓊瑤了……吧。”

  方錚馳伸手摟著他的腰,探頭笑著往下讀:“……醉紅的楓葉飄落肩頭,臉頰生輝……”方錚馳摸摸自己的臉,“我有這麼唯美嗎?我一貫主張男人要陽剛,”把情書揉成團,“完全與我的美學觀點背道而馳,我能同意才有鬼!”

  剛想扔,秦禮言趕緊奪過去揣進口袋,“你拉倒吧!這是當年沒發現,要不然早上趕著追過去了。聽聽這詞兒,多有情趣啊!你不是一直標榜‘生活要有情趣’嗎?”

  “情趣?”方錚馳拿起書在他面前晃了晃,“夾在教科書里能有什麼情趣可言?而且還是《毛澤東思想概論》。”

  秦禮言雙眼迷朦故作崇拜,“偉大!毛主席真偉大!不但解放了億萬農奴,還要為方先生的婚姻大事牽線搭橋!”

  “嗯!”方錚馳居然點頭同意,手掌悄悄鑽進T—恤里撫上胸膛,“這書得留著,等哪天我有空……”

  秦禮言臉通紅,急忙打斷他,匆匆站起來,“我把後面架子上的書取下來。”三兩步跑去搬梯子。

  剛爬了一級,方錚馳放下書,從背後抱住他,秦禮言驚慌,手舞足蹈,叫:“你幹什麼?放手放手!”方錚馳含著他的耳垂,微笑,“你累了,喝杯茶。”把他放到沙發上,秦禮言立刻彈起來,還沒站穩就急步往外沖。

  方錚馳伸手抱住,輕笑,“茶也可怕了?”端起自己的茶杯,貼到秦禮言唇邊,碎碎親吻他的脖子,呢喃:“我最近發現,碧螺春和毛尖混在一起喝更加甘醇,要試試嗎?”

  秦禮言像雕塑一樣僵直,使勁扳他的手指,漲紅著臉,陰氣森森地說:“你真會胡來,你怎麼不把碧螺春和可樂參在一起?”

  “好主意!”方錚馳托起他的下巴,深深探吻,低沉地微笑,“我喜歡碧螺春,我是碧螺春,你是可樂,是該參在一起……”

  我是可樂?我就這麼可樂?好你個方錚馳,拿我取笑來了!秦禮言大怒,抽出一本厚書,倒舉著砸向方錚馳的腦袋,方錚馳急忙閃避,書“啪嗒”一聲巨響掉在地上,剛剛營造出來的銷魂之境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方錚馳遺憾!

  秦禮言趁機撤身,隔著人字梯與方錚馳對峙。

  一個笑盈盈,一個苦哈哈;一個輕鬆閒適,一個全身戒備。

  過了沒一會兒,秦禮言先敗下陣來,支支吾吾地說:“不早了,我要回去了,晚上還要……”“上班”兩個字還沒出口,猛然想起對面這人是老闆,他要是說“我放你假”該怎麼辦?於是硬生生吞了回去。

  “晚上幹嗎?上班是嗎?”方錚馳把梯子挪開,拉著他的手腕出書房,“班一定要上……”秦禮言鬆了口氣,“不過……”秦禮言立刻汗毛孔倒豎,“……員工要服從上司調配,你今晚唯一的任務就是……”方錚馳笑眯眯地看著他的眼睛,“……留在家裡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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