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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知道那飯店怎麼來的嗎?它原本是國有企業,改制不成功,欠了巨債,要賣了抵債。我看中那地段,低價買下來炒地產的。”

  秦禮言徹底傻了。

  “我不當職業炒家,就得不到飯店,沒有飯店,我上哪兒認識你?”方錚馳微笑,輕輕啄了下耳垂,呢喃:“右手往上一點,那裡肯定腫了。”

  秦禮言右手移了移,突然回過味來,重重拍了一把,“少胡扯,接著坦白!”

  方錚馳無奈,這一關總得過,真是死腦筋!“飯店買下之後,一時之間找不到肯花大價錢的開發商,只好找朋友裝潢了一下,招了些員工,開始經營,虧了一年多,今年二月份才贏利。”

  秦禮言鄙夷,“你狐朋狗友不少啊!”

  方錚馳失笑,“是不少!摸爬滾打這幾年,認識了為數眾多的閒雜人等,三教九流各行各業樣樣齊全。”

  秦禮言突然放開手,退了兩步,平靜地問:“就是說你還是會把飯店賣掉,當個徹底的無業游民?”

  方錚馳低頭看看自己,衣衫不整污漬點點,無奈地靠在樹上,雙手往褲兜里一插,“我沒有理由留下它,一年半以來,我的生活由原本的輕鬆悠閒變得忙碌不堪,經常通宵加班三餐不濟。我一直認為賺錢是為了更加舒適地生活,但如果賺錢的過程如此勞累,我寧願清貧地過一輩子。”

  “懶鬼理論!”

  方錚馳笑著搖頭,“生活要靠自己創造情趣!忙忙碌碌能有什麼情趣可言?我既然有更好的選擇,何苦疲於奔命?”

  秦禮言想想自己好像正在疲於奔命。

  方錚馳向前走了一步,“我並不欣賞忙於事業而忽略家庭的工作狂,他們徹底把主次關係顛倒了,這是本末倒置!如果繼續經營飯店,為了不讓它倒閉,我遲早一天會成為工作狂。這完全違背了我的初衷,也違背了從少年時代開始就建立的職業理想。”

  秦禮言不說話了,覺得似乎有點道理。

  我們的方先生嘴角漸揚漸高。

  “你……什麼時候賣飯店?”

  “早著呢,”方錚馳拉他靠在自己胸膛上,“再過一段時間吧,效益越好價錢越高。”

  秦禮言剛想諷刺:你的心黑到家了。突然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秦禮言急忙推開方錚馳,躲到樹後面,方錚馳哀嘆。

  腳步越來越近,一個聲音說:“死了怎麼辦?”

  另一個聲音回答:“再買吧,還能怎麼辦。”

  秦禮言一呆:黑眼鏡和楚耗子精?從樹後轉出來,高聲喊:“張程!”

  “小言?”黑眼鏡先驚訝,然後欣喜地跑過來,“小言啊!你逃了兩天課了吧,是不是玩過頭了……哎?這位是……”

  楚副教授跟上來,笑眯眯地說:“小言逃課天經地義,他逃得還少了?這位是……”

  秦禮言尷尬,介紹:“這是方錚馳。這是楚副教授,這是張程。”

  方錚馳微笑,伸出手,“久仰久仰!”

  楚副教授握住,“興會興會!”

  秦禮言問黑眼鏡,“什麼東西死了?”

  “我的文竹,好像個把月沒澆水了。”

  秦禮言突然一哽,“我的吊蘭也個把月沒澆水了!”

  張程拉著他就往宿舍跑,打開門,一個慘呼,另一個歡笑,一個哀嘆:“怎麼這麼嬌氣?”另一個感嘆:“生命力啊!真是頑強!”一個澆了點水,另一個捧著花盆出來,問:“你怎麼認識他的?那人怎麼看怎麼……怎麼……”翻著白眼似乎在找形容詞。

  “怎麼看怎麼像惡魔是吧!我也這麼覺得。”

  黑眼鏡拿死掉的文竹戳了他一下,“有那樣的惡魔嗎?別鬼扯,怎麼認識他的?”

  “他是李群導師方教授的兒子,我在他的飯店裡彈鋼琴。”秦禮言怕他刨根問底,急忙轉話題,“你跟楚副教授怎麼樣了?”

  “唉!別提了!前幾天他炒菜,用過煤氣忘了關,差點中毒。這些天全是我做飯。家務活真不是人幹的!”

  秦禮言竊笑,緊趕幾步,跑到前面,笑嘻嘻地說:“誰說‘君子遠庖廚的’?誰說討那樣的老婆就該趕緊休掉的?還是說你是人家的……啊!”

  “秦禮言!你別幸災樂禍!遲早有一天你會被家務活壓得喘不過氣來!別落在我眼睛裡,要不然我笑掉你一層皮!”

  秦禮言登登登下樓,“你這輩子都等不到那一天……”剛想往暗道拐,抬頭看見楚副教授和方錚馳正靠著汽車,倆人相談甚歡。秦禮言看著他們頭皮沒來由地一陣發麻,站得老遠不過去。

  楚副教授喊張程,“不早了,回去吧,你明天早上要去新校區……還是死了?”

  “唉!”

  “好了,別難受,明天買個仙人掌插上,一兩年不澆水說不定都死不掉。”

  倆人打了聲招呼,走了。

  方錚馳對秦禮言招手,“我們也該回去了。”

  秦禮言沒動,“回哪兒去?我住宿舍。明天早晨要上第一節課。”轉身回去。

  “你就任由我全身疼痛?”

  秦禮言瞪眼,“你希望我再補兩拳?”

  方錚馳嘆氣,開車回郊區。

  第二天一大早,到老白菜梆子辦公室里上了一節單對單對話式授課。

  兩個小時後課上完了,秦禮言打算離開,白教授問:“小言,聽老孫說你把書弄髒了,是不是賠錢賠得太辛苦了?臉頰深陷,面有菜色。”

  秦禮言哀嘆,抬頭問:“孫教授病怎麼樣了?”

  “病?噢,你是說盲腸炎啊,早好了。”

  “什麼!盲腸炎?”秦禮言“騰”站起來,瞪著眼睛又坐下,心裡把蘇徽罵了上百遍。

  “昨天老孫還說你是好孩子。”老頭抽出一張名片遞過去,說:“這是我以往的一個學生,在一家出版社負責發行雜誌。那雜誌剛起步,需要大量稿件,你寫點吧,我跟他說稿費從優。”

  秦禮言抖著手接過名片,連聲說:“謝謝!謝謝!”頓了頓,問:“寫什麼方面的?”

  “旅遊。呃……有點感悟的……”

  “是不是旅遊的文化反思?《文化苦旅》那種?”

  “不是!主要是面對……呃……收入比較高的……休閒的……唉!我也說不清楚。”

  秦禮言恍然大悟,“噢!明白!面對小資的。就是傷春悲秋懷古思今,往旅遊里堆砌人生小哲理,造成傷感的假象,讓他們在咖啡座里感懷一下午。這好寫。”

  白教授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你這孩子,叫我說你點兒什麼好?”

  秦禮言從老梆子辦公室出來,打電話跟那個師兄洽談工作,活不重,一周三篇,兩千字左右,待遇倒是很優厚。秦禮言欣喜無比。

  這文章好寫,不用咬文嚼字,更不用引經據典,秦禮言回宿舍,大筆一揮,一個多小時後,三篇全部完成。抬腕看表,快十二點了,出門上食堂。

  食堂里人山人海,秦禮言一眼看見本樓的一群難兄難弟們縮在角落,占據著整張桌子,急忙趕過去,“給我留個位子,給我留個位子。”

  李群笑罵:“等你活著從打飯的人堆里突圍出來再說吧。”

  等秦禮言打完飯,他們都吃完了,不用別人留,全是空位子,就是髒了點。

  李群走了兩步又回來,往對面一坐,光嘆氣不說話。

  秦禮言問:“怎麼了?”

  “唉!”李群磨磨蹭蹭地過了好一會兒,“音樂學院彈鋼琴的女孩最近對我不理不睬的,以前可不這樣。”

  那是因為人家喜歡上方錚馳了!秦禮言也嘆氣。

  李群突然扯住他的頭髮,“是不是你跟她說什麼了?”

  秦禮言疼得齜牙咧嘴,“我能說什麼?她移情別戀的對象可不是……啊!疼!你幹什麼?”

  李群急不可耐,“你怎麼知道她移情別戀?移到誰那裡去了?說!快說!”

  “這不是明擺著嗎?你放手!”

  李群鬆開手,頹然倒在椅子上,秦禮言拍拍他,“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她水性楊花,你別跟著犯傻當什麼痴情種子。”

  “有你這麼安慰人的嗎?”李群笑罵,“你還是把我的文章準備好吧,明天我就要交了。”

  秦禮言猛抬頭,傻了吧唧地看著他,李群大為緊張,又一把扯住他的頭髮,暴吼:“秦禮言,你別告訴我你沒寫,我要宰了你!”

  “寫了寫了……放手!”秦禮言救出頭髮,往後一靠,離他遠遠的,“放在家了,我一會兒回去拿。”這話說得秦禮言自己嘴角直抽搐,直接把那兒當家了?可總不能實話實說吧。

  李群哼了一聲走了。秦禮言衝著他的背影喊:“把錢準備好!”李群沒理他。

  吃完回宿舍,法學院的同學也來催文章,秦禮言只好給方錚馳打電話,方錚馳笑眯眯地說:“我在家。過來,現在就過來。”

  秦禮言掛了電話,翻出三四個大塑膠袋,打算一會兒把電腦和書全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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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多小時後,秦禮言到了別墅,找了一圈,打開書房,方錚馳正坐在電腦前,“又炒股票?”

  方錚馳微笑,“生活是要有物質基礎的。沒有溫飽,情趣從何談起?”

  秦禮言撇嘴:溫飽?你這樣的算溫飽,我這樣的算什麼?茹毛飲血原始生活?“我的兩篇文章呢?”

  方錚馳從抽屜里取出一疊紙,“啪”一聲扔在桌上,笑看著秦禮言的眼睛。

  秦禮言乾脆拉了把椅子坐下,“我們來談談報酬問題。”

  “很受教。”伸手把電腦關掉,“幫我泡杯茶。”

  秦禮言進廚房,泡好茶又回來,方錚馳勾著他脖子跟自己坐在一起,秦禮言不樂意,站起來坐到椅子上,“太擠了。”

  “是嗎?”方錚馳仔細打量沙發,靠在扶手上,笑著說:“這種沙發最適合情侶,一人坐過寬,兩人坐擁擠。我們把家裡的沙發全換成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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