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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相處的時間並不長,但沈言已經把那個男人看成是最好的朋友,何況最近又有了新的懷疑。在這樣的前提下,他已經完全把蘇青弦看成是自己人。因此,一開始的那個欺騙對於沈言而言是重大的心理負擔。然後突然間,他發現原來這個開始可能是另一種解釋。

  一種讓他覺得不舒服的解釋。

  如果蘇青弦真的認出了那是個假貨而依然那麼做,那只有一種解釋了吧。

  他在憐憫自己。

  然而,天生商人本性的蘇青弦一開始對自己的應對並不熱絡,可為什麼到後來卻拋棄了之前的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呢?

  在想到「憐憫」這兩字時,沈言很難受。他是個自尊心強的男人,如果真是這樣,他大概是會受不了。

  然而,比起沉溺這種情緒,更強烈的想法是,他想知道蘇青弦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樣想著,他隨手翻著自己的手機,按了「已撥打電話」按鍵後,蘇青弦的電話儼然就在第一位。

  他想起來了,下午的時候剛打過對方的電話,討論的是啟明星最近的一些運行方案。在這些天的合作中,他對於蘇青弦的商業運作和企業管理層架構的能力十分佩服,今天在打電話時甚至想著,或許這個人天生是個商人吧……

  按著通話鍵的手指猶豫了,沈言突然想到另外一點,誰都說蘇青弦不做虧本生意,如果這一次真的是憐憫自己,為什麼蘇青弦沒有順便要求「利益最大化」。事實上,當時蘇青弦若是不借著那花瓶發揮,而是直接說要借錢給他,或許當時的自己不會願意直接接受,但是論到感恩程度,只怕會比現在更甚。這對於當時的蘇青弦而言,應該是能將利益最大化的舉動吧?

  為什麼,他沒有那麼做?

  為什麼,他會把當時兩人的位置擺放到了平等的地位——即由沈言決定接受質押財物的方式接受金錢。

  如果當時的自己並不知道那是個假貨,大概會覺得整件事公平又合理,雖然是撿到了便宜,但蘇青弦也不吃虧的吧。

  偏偏,事實不是如此。

  偏偏,他一開始就知道那是個假貨……

  沈言的牙關有點緊,嘴巴有點苦,心裡只想問蘇青弦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手指還在猶豫地摩挲著那通話鍵,手機卻振動起來,低頭一看,卻正是此刻自己正想質問的那個人。

  蘇青弦。

  在依舊料峭的春風裡,沈言接通了電話,那頭蘇青弦的聲音很是溫暖:「我回到H市了,你在哪?」

  迎著風,沈言的眼有點冷:「我……」

  蘇青弦掛了電話,眼有些冷。

  今天談的事情很順利,他從鄰市趕回家時萬萬沒想到家裡還會有如此的「驚喜」等待著自己。

  還沒踏進H市,他就接到了肖遠峰的電話,在他面前一向直來直去的肖遠峰在電話里語調很有些惴惴,突然問他:「你最近得罪了沈言了?」

  「沒有啊,怎麼了?」聽到那個人的名字總是分外上心,蘇青弦在汽車皮椅上正了正車子。

  「剛剛我跟他喝茶,聊得好好的,突然他提起你大學時學過的古董鑑賞,說了兩句臉就發青了,一臉被誰坑到的表情就跑了出去。喂,我說你是不是無意中得罪了他連自己都記不得了啊?」

  蘇青弦的心就隨著那話沉了下去。

  仔細地問了下當時的情形,蘇青弦在掛斷電話時已經明白,對方肯定是知道了關於那個瓷瓶的事件。

  默默望著黑暗中隨著車速而不斷遠去的明亮路燈,蘇青弦不由得在想,那個人會怎樣想呢?

  三種結果:一,沈言認為那是一種欺騙,進而惱怒於他;二,沈言認為那是一種憐憫,同樣惱怒於他,當然比第一種情況下稍微好些;三,沈言認為那是體貼,而感到高興……

  如果是第三種情況,那自然是最好的。但蘇青弦知道,人的感情是非常複雜的東西,絕不像投標方案結果一般,是成功或者失敗,涇渭分明。

  人的感情,有時會把幾種迥然不同的情緒混在一起,進行一場連自己都不知道的角力。

  這樣想著的蘇青弦發現自己正在冷靜地評估著這三種情感,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蘇青弦本以為兩人之間的相處會根據自己的劇本前行,即使再有偏差,也只不過是小小的變故而已,卻沒想到兩人之間可說是最大的那個麻煩,會提前被破題,以現在這樣的方式猝不及防地襲擊自己。

  他知道沈言是怎樣的一個人,對於他的性格了解,從某方面而言或許比沈言自己還要深刻一些。

  他知道沈言是個認真又有自尊的人,少有的幾段感情史也是簡單的男女愛戀,在沈言的生活中沒有出現像同性愛這樣霹靂的字眼。

  他也知道沈言不喜歡欺騙。無論是年少時的經歷或者他自己遇到的失敗,每一件都能讓他對於欺騙這種行為深惡痛覺。

  他還知道沈言一定很喜歡自己,即使這種喜歡並不等於愛情,或許比友情更深些,卻絕對不會再超過。

  沈言又是個有著堅定決心和強烈責任感的男人。或許曾經被失敗打擊得一敗塗地,最終還是有勇氣站起來重新開始,並且堅持背負本可以捨棄的包袱。

  正是如此,蘇青弦從來不認為冒冒失失地說出「愛你」,用各種這樣那樣的方法禁錮對方的情感、或者更進一步的——對方的肉體,就能獲得沈言的心。

  他重視沈言,所以願意嘗試把這個男人掰彎,雖然從一開始就顯得太難太難。

  但他願意這樣做,因為沈言值得。

  所以他像對待愛人那樣對待沈言,對他好、尊重他、理解他、陪伴他。除了那句話和情人之間交換的吻和體溫之外,他把一切都給了沈言。

  他願意這樣,因為這不是折磨,而是快樂。

  看著沈言終於信任了自己,進而信賴自己,進而依賴自己,然後是小小的疑惑,小小的動搖,這些也是一種快樂,雖然惡趣味的很。

  他相信只要用心,沈言會屬於自己,在他能夠回報自己同樣的感情之前,沈言會愛上他。

  他願意這樣做,因為沈言值得。

  小小的額間的吻,輕輕的頰邊的吻,這些都是他自己的戰利品,同樣也是讓沈言動搖的武器。蘇青弦在商場上一向以利落的手段著稱,但他自己卻明白,有的時候,自己也能擁有像絲蘿繞盤石一般的柔韌和執著。

  然後,在沈言終於對自己產生疑問時,應該就是自己成功的時候了。

  然而,所有的一切計劃,都因為肖遠峰的這個電話而被完全擾亂了。

  蘇青弦有些後悔,他知道沈言很聰明,向肖遠峰提出那樣的問題就說明他的確是在疑惑,偏偏這樣的疑惑並不是由自己來解答,而是從肖遠峰處得到了更勁爆的說法,或許這種疑惑會因此而變成可怕的隱患,把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摧毀。

  然而,除了怪自己對此沒有防備之外,蘇青弦似乎沒法怪任何人。

  他嘆了口氣,撥了沈言的電話,溫和地說著:「我回到H市了,你在哪?」

  沈言停了一秒,冷靜地回答:「我在逛街……我想見你。」

  「好,要不到我家吧?辦了一天事挺累的,我不想再去外頭了。」事實上是因為在自己的地盤事情比較好掌控,蘇青弦的聲音卻依然溫和。

  「好的,半小時後到你家,你能到麼?」

  「我也差不多,那我掛了。」把電話切斷,蘇青弦轉向窗外。

  他該想想,該怎樣收拾這個局面了。

  沈言招手找了輛計程車,坐進車子不久天就應景地下起了小雨,倒是給他有些灰暗的心情來了幾分屋漏偏逢連夜雨的幽默感。

  沒多久就到了蘇家。從車上下來,小雨淋了他一身。計程車正慢慢倒車要離開這高級住宅區,那尾燈很快就拖著明黃的光線在夜色中遠去,沈言站著,看著蘇家的黑色鐵門,隱約能看到屋前花園內的照明燈正照著雨色,一半黯淡一半寒冷。只有蘇家客廳的落地窗處透出微黃光線,削減了幾分淒涼。

  沈言突然有點想逃跑。

  比起想要知道那個答案,此刻害怕似乎更占了上風。而他無力應對,只能迎著這片小雨沉默。

  這個答案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呢?

  沈言默默又站了一分鐘,終於嘆了氣,攏了攏已經濕了的領口,一步一步地走進偏門。

  該面對的總得面對,害怕和畏懼解決不了問題,再難也得走過去。

  門開著,一推就能看到蘇青弦戴著眼鏡坐在沙發里看著什麼東西,見他走進來,先是微笑,然後皺眉,緩緩站起來。

  蘇青弦的身影因著燈光的投射看來分外高大,沈言不由得站定在客廳,沒再往前走。

  「你怎麼回事?一路淋雨跑來的麼?」蘇青弦的眉頭皺得很緊,然後揚聲:「拿條乾淨的毛巾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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