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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男人坐擁上億身家,哪怕只是當時用錢財表示下歉意,想必也能解決自己的困難吧……沈言緊緊閉上眼,忍受著疼痛,然後想起那一個私人招待所內,對方正對著自己淺淺地飲茶,然後推出那張紙片的手指。

  如果那是張支票該多好啊……

  沈言揉了揉太陽穴,突然間想到了自己的父親。

  不知道為什麼,沈言竟想起了與自己感情並不算深厚的父親。

  他的父親經歷也算坎坷,起初也是這時代最早從商的那批人中間的一個,幾起幾落,富時傲視眾人,窮時鋃鐺入獄,情況比之現在的沈言更是戲劇化。但是沈言自小就和父親感情疏淡,到他成年後父親病逝時,也沒有因生離死別而導致感情突飛猛進。那種劇情,本來就只是電視和小說里隨便編編的而已。

  只是突然在這樣的病痛軟弱愁苦之間,他就想到了父親。

  沈父中年入獄,後又喪妻,所以四十出頭就已經老態畢露,所以沈言此刻的腦海中,想到的是父親那斑白的兩鬢。

  這樣胡思亂想了很久,又痛了三、四個小時,沈言才模模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沈言發現自己的眼圈都青了,腦袋還有點沉,往臉上潑了冷水後才清醒一些。糙糙地漱洗完畢後,沈言找出手機,撥了號碼後隨即就苦笑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說的就是他現在這樣的慘況——手機欠費停機了。

  抓了抓頭髮,拿了幾件還算體面的衣服褲子出來,沈言決定拜訪一下他的眾多「債主」們。他的個性是極負責任,既然有心要結束手上的產業,自然需要對別人有個交待,還是對之前遺留的問題有個解決方案,即使所有的始作俑者並非沈言本人。只是他穿完衣服又呆愣愣坐到沙發上許久,也沒想到該怎樣面對「債主們」。

  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尷尬的境地,從小到大他沒有欠過人超過一萬塊,當然銀行除外。現在整個情況又是一團亂,不知道該怎樣處理才能好好收場,或者用什麼樣的辦法,才能解決目前的窘境。

  冬日的陽光從窗戶里透進來。雖然沈言這房間已經好久沒錢可以僱人打掃,但當時購置房屋時他也曾花過好一番心思,所以即使有些零亂,光那面窗戶就很宜人了。

  沈言看著陽光下輕慢飛舞著的點點灰塵,不禁有些後悔。兩年前置辦這處地產時,手頭尚緊,所以僅以為自己找一處住所的想法咬牙買了這間公寓。要是當年有頭腦,多湊點錢買個兩、三間,僅憑現在這地段的房價,自己就能小賺一筆了……而現在,難道要他賣掉這最後的庇身之所,還了債然後流浪街頭麼?

  冬日陽光的氣息本應該是美好而溫暖的,而沈言卻深深地聞到了頹喪的氣息。這種氣息也許並不是現實的存在,而是來自他心底最深的無力。

  沈言再度想起了白髮的父親,明明有很多人面臨比現在的自己更危難的境地,依然可以挺直背走下去,到底現在的自己應該怎麼辦呢?

  想到此處,他轉頭看向客廳正對玄關的置物架,一樽青瓷雙耳瓶靜靜地伏在架上,玲瓏粉青,耳上雙魚拙樸可愛,瓶嘴處是四瓣蓮瓣,嬌俏動人。那是沈言從老家搬到H市後所帶的唯一一件原屬於父親的東西。

  當時只是覺得好看而已,現在卻發現,心底有著別樣的依戀。

  難道近三十歲的男子漢,到走投無路時竟然思父戀母?

  沈言忍不住笑了起來,直到幾乎喘不過氣來。

  沈言以掌捂面,遮著笑意,冬日的陽光斜斜照著他,直到他的手掌下,滲出一點點的晶瑩。

  總是要在這樣的陽光底下,才會曝露出自己有多麼無可奈何,有多麼無能為力。

  但是,多麼希望這樣的清醒不曾來到。

  這時才發現,自己除了賣房子之外,似乎只有賣血一途可走了——此刻的沈言唯一能慶幸的是,自己居然還有自嘲的力氣。

  第三章

  中國人有句俗話叫事不過三,意思是任何事情不能重複三遍,一般語言情境下並不意味著是什麼好事。

  當沈言再次遇到蘇青弦時,腦海中不知道為什麼想到了這個詞。

  此時的沈言,正開始尋找房屋中介把自己那套房子刊登出去,按照中介的說法:雖然先生你的房子無論從地段到樓盤都是極佳的,價格也很合理,但是如果急著想套取現金恐怕還是有點難度,無論如何還是請耐心等待。

  這樣官方的說辭沈言只能報以苦笑。好在他這幾天跑東跑西,終於勉強安定了幾個債主,答應等他慢慢籌錢。雖說只要公司宣告破產就可以了結一切雜事,但沈言卻無法這麼做,這樣做太無賴了。另一方面,作為債權人的眾多個人和企業當然更希望沈言可以如此「有擔當」。所以,債務的解決遠比沈言當初想的要輕鬆許多。

  但是在沈言還是被這些雜務慢慢改變了。當初事業順風順水時,萬事都輕鬆容易,如今卻是到處碰壁撞牆。短短几天,原先那個尚有些不甘不平不情願的年輕人就已經被磨平了一圈稜角。在艱苦時,告訴自己這本是自己應該負擔的責任,沈言就有了一絲勇氣能再撐下去。

  既然當年自己的父親能在如此相近的逆境中撐下去重新出人頭地,那自己為何不可?何況自己到底還沒有遇到家破人亡的窮途末路,了不起只是赤條條來去而已。

  沈言的這番想法當然很有些自我安慰的味道,不過總算有效。

  那一天又是冬日陽光燦爛時分。沈言本是打算找市內某家取名取得異常華麗浮誇的「XX地產投資顧問機構」,再諮詢賣屋事宜。那家機構取名取得華麗,地處高級地段,門面也是華麗異常。一棟沉黑色的三層建築伏在高級商業街一角,也算是寸土寸金。

  沈言進門,發現那接待的真是個美人。雖然房地產這一行業的銷售諮詢人員向來以集中美色而著稱,但這樣的上等姿色還真是不多見。沈言再度證明了無論到何困境,發現和欣賞美始終是人的天性這一真理,美人微笑談吐,他心裡神清氣慡。

  他們所坐的地方是二樓一角,雖然這棟大樓四面都裝上黑色玻璃,在裡面看來卻通透無比,正好適合曬太陽。於是當陽光被遮住時,沈言微微有些不悅,才剛抬起頭,就見身前美人微有些惶恐地站起身:「蘇總。」

  蘇青弦。

  這個人總能見證自己最狼狽的時候,沈言在看著陽光下蘇青弦看來深沉的眼時,不禁這樣想。

  第一次,沈言借錢而不得。

  第二次,沈言浪跡街頭淒風之中。

  第三次,好吧,這回似乎最慘——他是來問怎樣才能把自己最後的棲身之所賣個高價的。

  胡思亂想間,沈言見蘇青弦屏退了那位客服小姐。難道蘇氏原本就握著H市房地產的手又翻出了這個所謂的「投資顧問機構」的新花樣?至少那位客服美人是吭都不吭一聲就甩下了她的「客人」走人,似乎蘇青弦是上古的帝王,而那姑娘只是他腳下的塵土一般。

  沈言微微地皺了皺眉。

  陽光下他的動作看來分外明顯,年輕的眼睛裡有一些疲乏,不過不妨礙微冷和戒備眼神的流露。

  然後他突然想到,這似乎是第一次,他在如此乾淨的陽光底下直視這個行走著的超級美鑽。以往最接近現在這種視角的,莫過於大開本的商業雜誌封面之上,光潔的銅版紙上印刷著這男人的帝王般的臉。

  這樣想著,沈言又多看了蘇青弦一眼。

  這才發現,原來蘇青弦的確很是養眼。若要用調笑的話來講,是天生的小白臉。

  他只是這麼靜靜地坐下來,就有很迫人的感覺,即使蘇青弦的臉上其實掛著淡淡的笑容,也不能沖淡這種迫人之感。

  就是這多出來的一眼,讓沈言直視了蘇青弦的眼神。

  蘇青弦的眼睛裡有種奇怪的深沉,在對上沈言時似乎微微一愣,然後便自若了。兩人直視了一、兩秒,蘇青弦突然微微一笑。

  沈言被嚇了一跳。

  年輕的帝王無故的笑容讓人實在心中忐忑,而且兩人的三次見面無論如何也稱不上愉悅或者一見如故,但蘇青弦此時的笑容看起來……就像他面前的不是沈言,而是一顆稀有的巨大黃鑽。

  沈言心內有些不安,腦海內又有小天使飛舞著嘲笑著他……

  窮瘋了麼?看啥都是價值最大化……這樣的胡思亂想可以分散一下注意力,進而放鬆一下情緒。

  再抬起頭時,才發現,蘇青弦微笑的時候,右邊臉頰處竟然有一個小小的酒窩。

  這個發現完全分散了沈言之前的注意力,他又多看了一眼,直到確認那個本應該長在甜美女孩的東西,真的長在蘇青弦的臉上,大概是因為蘇青弦的笑容漸深,所以平時不太顯露的酒窩這回完全一覽無遺地曝露在陽光底下,展示在沈言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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