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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律師解釋說:這是他們解僱人時慣用的花招,通常都是利用 interview 的機會,誘導你,詐出你的口供來,然後用來整你。

  滕教授嚇壞了,答應不去。但陳靄不理解,不禁問道:他們能詐出什麼口供來?既然滕教授沒犯什麼錯誤,難道他們能詐出錯誤來?

  律師不屑地說:你不懂,一個沒犯錯誤的人,到了那種時刻,也是會慌慌張張亂說話的,他們問的問題又 tricky (詭異,狡猾),三下兩下就會讓你落入陷阱。

  她仍然不服氣:但那也用不著辭職吧?

  律師恐嚇說:不辭職?你想讓他被開除?如果是辭職,他還可以在別的大學謀個職位,如果是開除,那他就別想在北美教書了。

  滕教授已經認命了,連拉她的袖子,想叫她別說了。但她不聽,繼續問道:他們這封撤職信里,根本就沒說出什麼大問題來,說明他們已經知道自己整錯了人,難道他們能因為占用學校電腦硬碟就把滕教授開除?

  律 師仍然是不屑地說:你不懂,占用學校電腦硬碟只是他們手裡最輕的一個罪名,更大的罪名都留著用來開除他呢。你應該這樣想,既然占用學校電腦硬碟都能讓他丟 掉孔子學院院長職務,那麼一個更大的罪名不是可以輕而易舉達到開除他的目的嗎?我告訴你, C 大打定主意要整倒的人,他們是一定有辦法整倒的。

  滕教授悲憤地問:他們為什麼一定要整倒我?我為 C 大做了這麼多貢獻,他們不報答我,不獎勵我,反而要整倒我,這到底是為什麼?

  律 師說:就是因為你為 C 大做了很大貢獻,所以要整倒你,不然你在學校和社區里影響都那麼大,豈不是蓋過了他們的風頭。那位非洲教授不也一樣嗎?他為 C 大募到了那麼多款,結果怎麼樣呢? C 大把他趕走了。你也一樣, C 大辦了這麼久的孔子學院,都沒辦起來,你一下給他們辦起來了,他們當然不服氣,怎麼樣也得把你整倒,把孔子學院抓到他們自己手裡。

  滕教授目瞪口呆:他們怎麼可以 — 這樣?

  律師沒正面回答,繼續說:還有你那些學生,在你被停職之後,都跑到學校去替你抱不平,這也是很糟糕的事,你在學生中呼聲越高,他們越恨你,越要整倒你。

  陳靄簡直不相信這是在美國,怎麼聽上去跟中國邊遠山區的村長們一個思維模式呢?她氣憤地說: C 大這樣整人,難道我們不能告他們?

  律師反問道:你告他們什麼?你有什麼證據?他們接到舉報,當然要審查他,既然他的確是大量占用了學校電腦硬碟,而 C 大的確有不能將學校電腦用於私人目的的規定,那麼學校要解除他的院長職務,是一點問題也沒有的。

  接 著,律師給他們講了前幾年發生在 C 大的一樁公案,是個中東來的外籍教授,也是因為風頭太旺成了學校的眼中釘, C 大找個理由解僱了他,他不服,層層上告,最後告到布希總統那裡,於是 C 大不惜一切代價進行反擊,最後查到那位中東教授跟恐怖分子有書信來往,雖然信件內容跟恐怖活動毫無關係,只是一些私人交往,但既然是跟恐怖分子沾上了邊, 那就脫不了干係,最後那位中東教授被整進了美國監獄,可能到現在都還沒出來。

  滕陳二人徹底崩潰,面如土色地離開了律師事務所。

  艾米:塵埃騰飛(80,完)(兒童不宜)

  十月 25, 2009 · 142 條評論

  回家的路上,是陳靄開的車,她怕滕教授心神恍惚,把車開翻了。但她也是強作鎮定,心裡其實很恐慌,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她一車開到滕教授家,沒去上班,他也沒勸她去上班,兩人坐在客廳說話。

  她說:“我覺得這個律師有點二百五,剛開始的時候拍著胸說你肯定沒事,現在又把事情說得這麼可怕,完全沒有準稿子。他舉的幾個例子,都是老早就發生了的事,那他剛開始幹嘛去了?難道現在才想起來?我覺得他是在偷懶,錢賺夠了,就哄著你辭職,他就不用管你的事了。”

  他好像興趣不大:“哦?管他呢,反正我也不準備繼續向他進貢了。”

  “那你真的辭職啊?”

  “不辭。”

  她舒了一口氣:“我也覺得不應該辭,如果你沒什麼把柄給他們拿住,你就不用辭職,如果真有把柄給他們拿住,他們可能也不會讓你辭職 — ”

  “其實辭職和開除沒什麼太大區別。”

  “為什麼?”

  “我現在辭職,就是畏罪辭職, C 大開除我,就是有罪受罰,都是那麼回事。如果我今後想在北美找個教職,新僱主最終都會向我的前任僱主調查我的情況,只要一調查,人家就不會僱傭我了 — ”

  她的底氣“呲”一下漏了很多,硬著頭皮提議說:“那就回中國去?”

  “回中國也不一定找得到大學的教職。”

  “為什麼?國內對海外回來的人才可看重呢,洋博士比土博士至少要高好幾等 — ”

  他無精打采地笑了一下:“如果你在海外很有成就,很有名氣,還帶一筆科研經費回去,國內倒是很看重你的。但我一個搞文科的,本來就很難拿到科研經費,這幾年又忙著離婚,忙著辦孔子學院,根本沒出什麼成果,更沒科研經費,如果還被美國大學開除,你以為國內會歡迎我?”

  她的底氣又“呲”了一下,但仍不肯放棄垂死掙扎:“當不了教授就不當,只給 EMBA 上上課,也夠你吃夠你花的了 — ”

  “我 現在能給 EMBA 上課,是因為我是美國大學的教授,還是孔子學院的院長,他們能請到我給他們上課,是他們的光榮,可以打響他們 EMBA 的名氣,我還可以發邀請函,讓他們到美國來觀光。等到我不是美國大學教授的那一天,誰還會邀請我去給 EMBA 上課?打什麼GG?難道說‘特聘被美國大學開除的教授開班授課’?”

  她無話可答。

  他接著說:“國內是龍曉慶那種人的天下,我現在回去,正好落入他們的手掌,她丈夫肯定會整得所有 EMBA 項目都不要我去講課,她本人肯定會不遺餘力壞我的事,搞得所有學校都不敢要我 — ”

  “那你準備怎麼辦?”

  “你 不用擔心我,我什麼都想好了。我不會等著學校來開除我的,我丟不起那個人,我也不會自動辭職,辭職也光彩不了多少。我還是自我了斷吧,我槍都買好了,遺囑 也寫好了,公證過了,一切都安排好了,只希望走之前你能陪我出去玩一趟,就去我曾經選好的度蜜月的地方,我已經定了房間,只沒確定日期,現在可以確定了 — ”

  她覺得他是要到度蜜月的地方去自殺,馬上打斷他:“你瞎說些什麼?我怎麼會陪你干那種事?”

  他慘笑一下: “我沒說要你跟我幹什麼事,我只是說去玩一趟,了結一個心愿。你放心,我不會動你一下的,這麼多年了,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在我心目中,你就是聖潔的女神, 而我是你腳下的塵埃。發生了龍曉慶那事,我更是覺得自己骯髒無比,不知道要經過怎樣的水浴火煉,刀砍斧剁,才能讓我潔淨起來,可能一輩子都潔淨不了,所以 我不會碰你的,我只想你能陪我幾天,就我們倆 — ”

  她哭了起來:“你 — 為什麼 —- 想的都是 — 你自己,一點都沒想想我?你 — 死了 — 我怎麼辦?”

  他也流下淚來:“我怎麼會沒想你呢?自從認識你,我想的都是你。但我不死,你更難辦,你得養著我,照顧我,聽我發牢騷,而我不能給你任何幫助,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你是個生活能力很強的人,我死了,你一定會活得好好的 — ”

  “你亂說!”

  “我不是亂說,從你發現我跟龍曉慶的事起,我就不想再活下去了,因為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而我無論多麼後悔,也無法抹掉那個污點。但是我總是想,我活一天,就可以照顧你一天,別的不說,我至少可以在金錢方面給你一點幫助,讓你的生活過得好一點 —- ”

  她急切地說:“是的呀,是那樣的呀,你給了我那麼多幫助,你讓我的生活好了那麼多,我的生活不能沒有你呀!我不管什麼事,第一想到的就是跟你商量,不跟你商量,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你怎麼可以 — 去死呢?”

  “現在我已經幫不了你了,以後連我自己的生存都成問題,只會成為你的包袱 — ”

  “不會的,你不會成為我的包袱的!”

  “會的,會的,我這個人,心高氣傲,只能一步一步往上走,不願一腳一腳往下滑。我已經做到了副教授,你叫我去 wal-mart (沃爾瑪)收銀,或者到餐館送餐,我是寧可死也不會去乾的 — ”

  “我不會讓你去送餐,我也不會讓你去收銀,你就在家裡寫書,我養活你。”

  “所以說,我只會成為你的包袱 — ”

  她無法說服他了,只有哭。他陪著流了一會淚,說:“來,到我臥室來 — ”

  她跟著他進了臥室,他讓她坐在那唯一的椅子上,他自己坐在床上,打開寫字桌抽屜上的鎖,拿出一份文件給她,說:“這個你收著,別丟了,免得到時候王蘭香來搶錢。”

  她打開文件一看,是一份遺囑,列出了他的一些銀行帳號,以及每個帳號里的存款數。下面有如何分配這些存款的安排,除了他父親和兩個兒子各得一定數量的錢之外,剩下的都給了她。而他父親和兒子的錢,也要有她簽字才能取出使用。

  她看了看遺囑公證的日期,是她發現他跟龍曉慶那事之後不久。她愣了半晌,問:“你那麼早就 — 在轉這個念頭了?”

  “我知道會有這一天的 — ”

  “為什麼?”

  “出了龍曉慶那事,我就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 — ”

  “但是學校審查的不是那事啊!”

  “學校審查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經查出來了 — ”

  她急了:“但是我 — 已經原諒你了呀!”

  “你不會原諒我的,你可以出於同情,暫時不談這事,但你不會原諒我。我自己都不能原諒我自己,你又怎麼會原諒我呢?”

  她 站起來,走到他跟前,抱住他:“我能原諒你,你也能原諒你自己。我教你一個方法,你就當那個跟龍曉慶上床的 — 不是你 — 而是 — 另一個滕非 — 一個不得已只好跟自己不愛的人上床的男人 — 你同情他 — 鄙視他 — 但你不是 — 他。我就是這樣原諒我自己的 — 我 — 就當那個跟 — 趙亮 — 上床的女人不是 — 我自己 — 而是一個 — 也叫陳靄的女人 — 她不愛她的丈夫 — 但是她 — 不得不應付她的丈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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