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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沖她笑,也不說話。

  杜若予情不自禁也跟著笑。

  黃岳又沖回棚屋裡了,剩下個鄭道國乾咳兩聲,解釋道:“小妹,你爸快急瘋了,但我和黃岳攔著不讓他來,我們是擔心……”

  他沒把話說完,但杜若予明白,這兩位老友是怕重蹈覆轍,都怕讓王青葵見到不可預估的慘景,用黃岳的話說,便是他還想和王青葵作伴二十年。

  但王青葵又哪是這麼輕易能被攔住的,果不其然,不過在他們出來說話的幾分鐘裡,採石場的平地上又急哄哄駛來一輛計程車,車還未停穩,王青葵和杜衡余都跳了下來。

  “小妹!”杜衡余掏空肺部大叫。

  王青葵奔過來,可跑到半路,兩腿一軟,跪跌了下去。

  所有人都跑過去扶他,杜若予注意到計程車里又下來兩個人,竟然是肖隊長和荊鳴。

  肖隊長和荊鳴站在人群外,遠遠看向杜若予,眼神關切。

  杜若予沖他們笑,示意自己沒事。

  王青葵灰頭土臉地被扶起來,先檢查了遍杜若予,接著才忐忑地問:“……確定是他了嗎?”

  杜若予點頭。

  王青葵怔怔望向不遠處的破陋棚屋,恰逢陳鋒被警察反扣著手押出來,冷天闊地,四目相對,陳鋒別開臉,王青葵也轉頭。

  物是人非,這十多載的家破人亡像是終于歸進了季節輪替的自然軌道,只為一切有了因。

  王青葵仍是跪在碎石地上,杜若予把他扶起來,他那一跤跌得重,外褲膝蓋的位置都破了口子,不知是否傷到骨頭。杜衡餘二話不說背起王青葵,不忘叮囑,“日子還長著呢,以後都慢慢走。”

  王青葵點點頭,抱著兒子的肩膀,沉默不語。

  警察們行動迅速,勘察完現場,抬著齊偉的屍體出來了——屍體上蓋著塊白布。

  黃岳跑回來,鐵青著臉問王青葵,“你要不要看看兇手的臉?”

  王青葵搖頭。

  鄭道國問黃岳,“你看清了嗎?”

  黃岳咬著後槽牙,“看清了。”

  鄭道國又問:“記得住嗎?”

  黃岳說:“化成灰都記得。”

  鄭道國一手撫摸王青葵的背,一手搭上黃岳的肩,“那就行了。”

  警察們漲潮似的來,又退潮似的走,杜若予和衛懷信本來也該被帶走,肖隊露面後,又有黃岳和鄭道國兩位老前輩,那兩位便得了個自由,不至於又馬上分離。

  大半的人撤離,冷清復喧囂的採石場又颳起了肅殺的冷風。

  杜衡余背著王青葵往計程車去,臨進車門,許久沒出聲的王青葵突然把臉埋進兒子的後頸,嗚嗚哭了起來。

  杜衡余站著不動,良久才說:“爸,你還有我和妹妹呢。”

  這話杜若予很多年前也聽杜衡余說過一次——那是在杜雅蘭慘死,杜若予生病,王青葵破產後。

  而如今,一切似乎如初,又好似徹底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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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道國去公安局找了後輩,三兩下便知曉了審訊結果。

  陳鋒被帶回局裡後一五一十詳盡交代,承認了當年確實是他起意策劃,夥同齊偉想打劫王家。他留了心眼,特地選擇那晚和工人熬夜清點庫存,以製造不在場證明,中途他溜出庫房送齊偉進了王家,等了會兒沒聽見什麼動靜就走了,他絕想不到齊偉深夜潛進王家後碰見杜雅蘭,起了歹意,杜雅蘭誓死不從慘遭殺害,等齊偉從王家出來,在約定的地點找到他,他才知道出事了。

  陳鋒想過要報警,可齊偉威脅他,一旦自己被抓就會供出他是主犯,陳鋒一是害怕坐牢,二是畏懼人言,不知如何面對親朋,稀里糊塗便答應了齊偉的要求,與他分贓,繼而送他連夜逃離業縣,隨後又返回倉庫,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清點庫存。

  等到第二天王青葵報警,這起慘絕人寰的大案曝光,陳鋒才明白杜雅蘭如何慘死,杜若予如何受創,可他已是騎虎難下,只得一面如履薄冰地協助調查幫助王家,一面飽受良心問責,直到他在業縣實在呆不下去,便以外出尋找商機為由,徹底遠走業縣,再也沒回來。

  這些年,陳鋒因為良心不安焦慮嚴重,生活混亂,導致婚姻破裂身患重疾,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他終於下定決心回來了斷心病——殺了齊偉,為杜雅蘭報仇。

  縣局刑偵的後輩陪這位老前輩抽菸,煙霧繚繞間,他說陳鋒這些年一直在花錢跟蹤齊偉的行蹤,齊偉犯案後離開業縣三年,等風頭過後,竟然又回來,甚至在業縣娶妻生子,這麼多年,誰也不知道他就是當年震驚全國的慘案兇手,他自己也渾渾噩噩的,幾乎快忘記雙手沾滿鮮血的曾經。

  “齊偉的小孫子前不久剛辦了滿月酒,他們一大家子,齊齊整整地拍了張全家福,那張全家福被陳鋒買到手,就藏在他的行李箱裡。這張照片對陳鋒的刺激可能不小。”後輩吐出一口白煙,“他自己妻離子散,王青葵家破人亡,可這個齊偉卻能大半生獨享天倫之樂,他這口氣肯定咽不下去。”

  鄭道國沮喪,“殺人者自由半生,受害者痛苦一世,我們當年到底做了什麼?”

  “你們做了你們能做的一切,一代代的警察,都在盡他們所能。”老成持重的後輩拍拍他的肩,片刻後又說:“陳鋒怕是活不到公訴了,他看起來……像是已經死了。他真死的那天,要通知你們嗎?”

  鄭道國的煙燃到盡頭,他扔到地上,用腳尖碾了碾,漠然道:“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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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衡余說什麼也要把王青葵和杜若予接回家,與這二位形影不離的另兩位“終生伴侶”自然也要跟過去,一時間,蝸牛殼似的杜家人擠人,上個廁所都得取號排隊。

  哭過一場的王青葵看著這窘境,勒緊褲腰帶,一瘸一拐又想回慈心,剛挪到大門就被大嫂發現,給攙了回去。大嫂性情和順,說話更是溫柔,她說杜衡余已經把房子掛出去售賣以換購更大的住宅,他們夫妻會努力賺錢還貸,在此之前讓王青葵還住家裡。

  她說,一家人,自然要住在同一個家裡。

  黃岳附和,也勸王青葵和杜若予搬回來住。

  王青葵打量自家狹窄的格局,知道自己一個人回來,無非是辛苦孫兒再和自己擠擠,可杜若予要回來,那真是無處下榻。

  他正苦惱,那邊衛懷信清清喉嚨,吸引了所有人注意後,才開口道:“我有個辦法解決眼前的難題。”

  王青葵傻傻問:“什麼辦法?”

  “其實在趕過來之前,我去了一趟商場,買了一件東西。”

  黃岳問:“什麼東西?”

  衛懷信從衣服里掏出一個絲絨戒盒,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徑直走到杜若予身前,“我想起了很多事,卻差點忘記最重要的事。”

  最先反應過來的杜衡余驚喜大笑,只笑了一聲就被黃岳捅了後腰,拉到身後捂住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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