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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像個孩子似的俏皮地指著夜空,甜甜道:“聽說人死後靈魂會化為天上的星星,在夜空里深情地凝望著自己生前的愛人。”

  方永華仰空哀泣:“夢兒,告訴我,哪一顆星才是你,你如今凝望的人還會是我嗎?”

  半空中似有燕倚夢如玉的聲音傳來:“華哥,答應我,永遠不要騙我,永遠不要傷害我,永遠不要……”

  青硯如喪家之大在沙漠裡逃竄,他萬沒料到自己計劃的如此周詳,卻滿盤皆輸,方永慶那邊的連環計土崩瓦解,就連鄯善國用依依做誘餌,引出子辰,殺死他,讓若諼小賤人痛不欲生的計劃也落空了,但他不能死,沒有為凝煙報仇他就不能死!

  他在沙漠裡已經奔逃了一個多月,竟然沒有人來誅殺他。

  也是,蒼茫大地,尋找一個居無定所的人並非易事。

  太陽炙烤得他渾身無力,渴,喉嚨里似要冒出火來,自己必須找到水活下來,回長安想辦法,害死若諼一家人!

  青硯拖著沉重的腳步踉蹌著向遠處的綠洲跑去,當看見綠洲里的那潭清水時,他忍不住邊跑邊得意地大笑:“哈哈,老天爺都幫老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小賤人,老子不弄死你,老子就不是人!”

  “哦豁!你本來就不是人,只是一條賤狗!”墨城從一棵沙柳樹後轉了出來,抱臂懶洋洋地嘲諷地看著他。

  青硯像見到鬼一般,嚇得連連後退:“你……你怎麼在這裡!你不是已經走了嗎?”

  墨城走到他身邊,用手侮辱性的一下一下拍著他的臉頰。邪魅地笑著道:“是你這隻賤狗又把我引回來了呀!”

  “你……你想幹什麼?”青硯心都快嚇裂了,惶恐地問。

  墨城嘴角微勾:“別急,你很快就會知道的。”

  他話音一落,從樹林裡走出十幾名男子,其中一個用繩索套住青硯的脖子,像拉一條畜牲一樣把他拉到沙漠裡。

  墨城臉上漾著似笑非笑的笑意:“你可真行啊,為了抓住你,害我調集了墨門所有的力量追捕你,你知道我是多麼想做一隻閒雲野鶴,卻因為這一道調令,不得不做了墨家的掌門!你害我害的這麼苦,我們是不是應該對你玩些匪夷所思的花樣?”

  青硯驚恐道:“什麼花樣?”忽然想到,對男人最大的懲罰就是把他變成太監,忙緊張的雙手捂住襠部,惶恐道:“不要!不要割我蛋蛋!”

  墨城先是一愣,接著仰天大笑:“你還真是猥瑣到了天地變色的境界,割你那裡我都嫌噁心下不了這個手,何況,對無臉之人來說,只要能苟延殘喘,哪裡還管自己有沒有尊嚴,是不是完整的,我腦袋又沒進水,怎會留你這個狗渣在人世!”

  他忽然收了笑意,目光倏忽變冷,把手一揮,那幾個墨門子弟先把青硯扒光衣服,鞭打了一頓,然後把粗鹽用力抹在他傷痕累累的身體上,青硯痛的發出野獸般的嚎叫。

  墨城冷冷的看著他:“省點力氣待會兒叫吧,酷刑還在後面呢!”

  幾個墨門子弟把青硯活埋在沙子裡,只露出個腦袋在外面,正是正午,沙漠燙得可以捂熟雞蛋,炙熱的溫度把抹在傷口上的粗鹽更深刻地逼進傷口裡,痛得青硯喊叫得嘶聲力竭,再加上炎熱,身體水分迅速的流失,讓青硯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用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乞求道:“殺了我吧,求求你們殺了我吧!”

  墨城和他的隨從席地而坐,從沙子裡取出已經被捂熟的雞蛋就著清涼的青稞酒吃了起來,對青硯的聲聲慘叫置若罔聞。

  到了酉時,墨城看了一眼已經因酷曬而完全脫水,縮成如幼兒般大小的皺巴巴的人幹的青硯,站起身來,淡淡道:“我們該走了。”

  眾人跟著他走出一段距離,有個小弟八卦道:“掌門,你是不是很喜歡那個方小姐呀。”

  墨城面不改色道:“這都被你看出來了,信不信我殺人滅口!”

  那小弟一副曾經滄海難為水的滄桑感,勸道:“既然喜歡,為何不去追?”

  墨城用玩世不恭掩飾內心的悵惘:“人家都有心上人了,追個毛線呀!”

  那小弟一看就是專撬人牆角的專業戶:“掌門這就不懂了,名花雖有主,掌門可以松鬆土,把那名花移植到自己的庭院內栽種。”

  墨城突然駐足,擺了個黯然銷魂的姿勢,一臉深沉狀:“這是沙漠,松什麼土,植物移植就有可能枯死,我只要她好好活著,別無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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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傅,你為何整天都用面紗遮住容顏,你把面紗取下來讓我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師傅一定是個大美人吧。”一曲琴罷,一群豆蔻梢頭的小丫頭圍在若諼身邊嘰嘰喳喳。

  若諼笑了笑,抱起琴,分開那些小姑娘回到自己的住所,在梳妝檯前坐下,慢慢地揭開臉上的面紗。

  一晃十年過去了,許是喝過人參娃娃的駐顏汁,銅鏡中的她仍如十四五歲的少女那般嬌艷動人,好似昨日才過去的時光,她與他站在黃河的兩岸,無一葉扁舟送她渡河,來到他的身邊。

  只要獨處,她就會想到他,一個人反反覆覆地回憶著關於他的點點滴滴,把所有人摒棄,只留他在自己的世界裡,不怕再被拋棄,無所顧忌地深愛著他,而他在她的夢裡,在她的幻想里,對她情深似海。

  那個使她傾盡全力忘不掉、不想忘,令她顛倒夢魂以至沉淪不拔的少年,給她的僅僅是那傾心一吻,和一夜充滿辛酸和憾愧的溫存和憐惜,卻在她心裡留下無邊的相思和虛幻。

  ……由愛生嗔,由愛生恨,由愛生痴,由愛生念,從別後痴恨痴念,皆化為寸寸相思,而她把如糙般瘋長的相思全化作裊裊琴音,藉著給樂坊的女子教授琴藝謀生,打發漫漫人生。

  又是桃花紅,暗夜裡隱有花香,若諼坐在庭院裡撫琴,墨城跑來,道:“聽說子辰今兒到了長安,在大殿上被皇上金口玉言封為了驃騎大將軍,可他堅辭不受。”

  若諼只淡淡道:“知道了。”

  墨門耳目遍天下,墨城隔三差五地向她匯報子辰的行蹤,前五年,子辰一直在滿世界找她,大概後來絕望了,就沒找了,後來就一直幫著她父親鎮守邊關。

  但若諼每次聽了,都只有“知道了”三個字。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糙一天堂,一葉一如來,一笑一塵緣,一念一清淨,心已傷透,寧願相思入骨,她也再無勇氣向他走近半步。

  青藍天幕,皓月當空,夜色如水,若諼和墨城,一個坐在屋頂慢慢地飲著酒,一個坐在庭院裡彈琴唱歌:蟬聲陪伴著行雲流浪

  回憶開始後安靜遙望遠方

  荒糙覆沒的古井枯塘

  勻散一縷過往

  晨曦驚擾了陌上新桑

  風捲起庭前落花穿過迴廊

  濃墨追逐著情緒流淌

  染我素衣白裳

  陽光微涼琴弦微涼

  風聲疏狂人間倉皇

  呼吸微涼心事微涼

  流年匆忙對錯何妨

  你在塵世中輾轉了千百年

  卻只讓我看你最後一眼

  火光描摹容顏燃盡了時間

  別留我一人孑然一身凋零在夢境裡面

  螢火蟲願將夏夜遺忘

  如果終究要揮別這段時光

  裙袂不經意沾了荷香

  從此墜入塵網

  屐齒輕踩著燭焰搖晃

  所有喧囂沉默都描在畫上

  從驚蟄一路走到霜降

  淚水凝成詩行

  燈花微涼筆鋒微涼

  難繪虛妄難解惆悵

  夢境微涼情節微涼

  迷離幻象重疊憂傷

  原來訣別是因為深藏眷戀

  你用輪迴換我枕邊月圓

  我願記憶停止在枯瘦指尖

  隨繁花褪色塵埃散落漸漸地漸漸擱淺

  多年之後我又夢到那天

  畫面遙遠恍惚細雨綿綿

  如果來生太遠寄不到諾言

  不如學著放下許多執念

  以這斷句殘篇向歲月弔唁

  老去的當年水色天邊有誰將悲歡收殮……

  子辰正獨自走在長安的街道上,忽然聽到那淡然里隱著憂傷的歌曲,心跳陡然加速,尋著歌聲琴音飛奔而至,不顧一切推開那扇柴扉。

  琴聲戛然而止,若諼站起身來,與子辰相視凝望……

  大紅的蓋頭被慢慢地挑開,若諼嬌羞滿面,閉上眼,任由子辰緩緩把她平放在床上,伏臥在了她身上。

  緊張、惶恐,若諼伸起手似還要推開他。

  子辰在她耳邊呢喃道:“到現在你還要拒絕我嗎?”

  若諼舉起的手慢慢變為環抱住子辰的脖子,漸漸融化在了他粗壯的筋骨下……

  “諼兒,別怕,我會慢慢來的。”子辰輕撫著她。

  窗外落繽繽紛,一地落紅……

  多年以後,在大漠一個人跡罕見的大峽谷里,住著若諼一家人,她從廚房裡剛端出熱氣騰騰的餃子,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就撲了上來,用手抓著吃起來,燙得亂跳,卻捨不得放下。

  若諼嗔道:“等阿爹一起回來吃啊!”

  小男孩眼尖,指著門外大叫道:“阿爹回來了!”

  門外,遍山遍野的忘憂花,子辰踏著西陽而回,把扛在肩上的獵物放在牆角,笑問兩個孩子:“有沒有替阿爹照顧娘呀?”

  大一點的女孩子乖巧道:“有!無憂幫娘包餃子了的。”

  子辰抱著她親了一下:“乖!”

  小一點的男孩子抱住若諼的腰,把小手按在她的肚子裡,問道:“阿爹,娘肚子裡真的裝著一個小弟弟嗎?”

  子辰看了一眼若諼微微隆起的肚子,笑著道:“當然!不過也可能是個小妹妹哦。”

  小男孩大概覺得很神奇,打破砂鍋問到底:“那個小弟弟是怎麼裝進娘的肚子裡的?”

  啊呀,這熊孩子,越問越離譜了。

  若諼在他面前放了一碗餃子:“有餃子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子辰洗了手臉,也坐在桌前吃餃子:“是阿爹播的種,然後在你娘肚子裡發芽生長。”

  “哦。”小傢伙的注意力已集中在餃子上了,發芽什麼的他已不感興趣了。

  若諼大鬆了口氣,再問下去可就尷尬了。

  她看著其樂融融的一家人,眼裡氤氳著一層霧水,娘,你沒得到的幸福我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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