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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掙扎著爬起身,搖搖晃晃推開並未上鎖的鐵門,林疏影習慣性地咬住下唇,扶著牆壁挪向出口。

  推開小屋門的那一剎那,明亮的光線刺痛了他的眼。

  下雪了,滿世界的純白,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了這一種顏色,白的清冽,白得刺眼。

  那一瞬間,他似乎又回到了唯一讓他度過快樂時光的暮雪山。

  嬉笑著的天斬,溫和包容的雲深,時而嚴厲時而和藹的師父,還有打開了心扉盡情撒嬌的自己。這滿目的白色,讓他的記憶奔涌而出。

  失神地往前走了幾步,伸手截住了一片雪花飄落的軌跡,全然忘了自己赤著雙足踩在冰冷的雪地里,沉浸在虛幻的幸福中。

  蕭霽推開房門,見到的剛好是這一幕。

  纖細的身影在空蕩蕩的院子裡,孤單得像要羽化而去。

  林疏影如蝶羽一般的眼帘在眼下投上了淡淡的陰影,宛若淚痕。

  蕭霽只覺得眼睛被牢牢攫住了。

  然後,目光與目光相遇,專注對上淡漠,兩個人都是一愣。

  蕭霽眨了眨眼睛,正要沒話找話,反倒是林疏影先淡淡一笑,開口道:“蕭霽,我有樁生意想和你做。”

  “哦?說來聽聽?”奇怪地望著這個行若無事的人,若不是他身上還掛著破爛的衣服,隱約裸露出的肌膚上還透著或紅或紫的斑斑瘀痕,蕭霽搞不好會認為昨天那場酷刑只是自己一時的美夢罷了。

  林疏影的聲音平平靜靜的,仿佛在說著天氣。

  “我可以幫你報仇,而且我有更好的辦法讓葉碧塵比現在痛苦上十倍百倍,但交換條件是你要給我自由。”

  “什麼辦法?”

  “我沒有必要告訴你。”

  蕭霽玩味的目光從頭掃到腳,這個全身散發著清冷氣息的少年,真的就是昨天被折磨得死去活來的那個嗎?他是怎麼做到的,短短的一夜就能心平氣和地與自己“談生意”?

  “我不是已經報過仇了?就在昨天晚上。”他決定試探。

  林疏影表情不變:“那個不夠,我知道你不會僅僅滿足於這點報復的。”

  “要幫我報仇……不恨我?”

  “恨。”

  蕭霽眼睛亮亮的:“那為什麼要幫我?”

  “我恨你,但我更恨他。雖然我對幫你報仇沒興趣,但從結果上來看似乎這也會是你喜歡的結局。”

  “呵呵……”蕭霽笑起來,“林疏影,你真的是個有趣的人。好吧,這筆生意我做了,首先你要做怎麼做?”

  林疏影的目光從他那張帶著笑的面具上移開,轉向飄著雪花的灰濛濛的天空。

  “放了我們。”

  他一字一頓地說。

  渚清沙白鳥飛回

  葉碧塵睜開眼睛,帶著幾分茫然瞪著頭頂陌生的帳子。身下的墊子雖軟,晃動的牆壁和車輪骨碌碌的聲音告訴他,這是在馬車上。

  頭昏昏沉沉的,全身酸軟,身上蓋著暖暖的絲被,與在地牢中的冰冷迥然不同。

  他心念一動,是被人救了?起身,試著活動身體,原本的傷口僅餘下略微的麻癢,亦無半分疼痛,顯然已經接近痊癒!他到底睡了多久?驚異間,指尖不經意碰到了一片微涼的光滑肌膚。

  掀開被子,一具纖細的身體蜷在裡面,一隻青筋隱約可見的白皙的手緊緊攥住他的一片衣角,胸口的衣襟略散開些,若隱若現裸露在外面的肌膚上印著些許青紫的痕跡。熟睡的臉就靠在他的左手邊,眉頭略略皺著,薄薄的兩片唇下意識地抿緊,神情中滿是無助和慌亂。

  葉碧塵動動指尖,細膩白皙的肌膚上摩挲片刻,停在擰著的眉心上,小心地畫著圈,指腹一點點放鬆緊繃的皮膚。

  形狀漂亮的兩道細眉終於舒緩下來,與此同時,低垂著的眼帘如振翅欲飛的蝴蝶,忽閃了幾下,突然張了開來。

  睡意朦朧的眸子在極短的時間內變得清澈透明但卻空洞,毫無生氣地與他對視著。

  葉碧塵的心一痛,伸手攬過絲被下僅著貼身衣物的僵硬身體,在他的脊背上輕輕拍打著。

  肩窩埋首處,溫熱的液體流下,打濕了他胸口的衣服。懷裡的身體輕輕顫抖著。

  長嘆一口氣,抬起已經淚痕斑駁的美麗面龐,葉碧塵俯身吻上潮濕的眼角,動作輕盈得像是怕驚飛了休憩於眼帘上的蝶,溫熱的唇順著淚痕延續,滑落到尖削的下頜。

  林疏影沒有動,只是放軟了身體,手,卻抓緊了他胸前的裘衣。

  夾在兩人唇間的淚水的味道,很咸,很苦,很澀。

  車夫拉開車門的瞬間,葉碧塵反射般地把林疏影的頭壓進了自己的懷裡。但當他抬頭看清那車夫的面孔時,確實是一愣。

  已過中年的男人,手中端著碗冒著熱氣的湯藥。他的頭上已見花白,眼角更是早有魚尾爬上,但腰板挺得直直的,臉色凝重,深沉內斂的黑眸中偶爾會有一絲精光閃現。

  “齊……叔?”z

  齊叔點點頭,隨即嚴肅的臉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笑意。

  齊叔姓齊,是真正看著葉家兄妹長大的前輩。據說他是葉子然的父親在四十年前的一次洪水泛濫時救起的一個孤兒,後來作為葉子然的伴讀和侍從,跟他一起學習四書五經、經商之道,及至葉子然得遇高人學得一身精妙功夫,也傳了他大半,他是葉子然名副其實的左膀右臂。

  雖是下人,但葉碧塵這一干小輩們一直都把他當作長輩以禮相待。

  “少主,您醒了。睡了這麼久,感覺怎麼樣?”

  “我沒事,”葉碧塵突然發覺自己懷裡還抱著個人,面上忽然一紅,忙拉了被子遮住兩人身體,“倒是您,怎麼會在這裡?家裡現在……”

  提到葉家,齊叔的神色也有幾分黯淡。y

  “夫人投井以後,老爺在靈堂里渾渾噩噩過了七八天,再出來時頭髮白了大半,人也完全變了,成天默不作聲神情萎頓,還總一個人坐在書桌前發呆,也不再處理各大銀號、商行的事務,全扔給我們這些管家、掌柜們自己做。有人趁此機會渾水摸魚,現在家裡已是一片混亂。少主,大家現在就等你回去主持大局了。”

  葉碧塵沉吟了一下,心底的傷感終於敵不過疑惑,問出口:“齊叔,您知不知道,我娘……為什麼要自盡?”

  齊叔搖搖頭,端上手中溫熱的藥:“我也不清楚,只知道老爺在夫人投井前一天晚上似乎在後院見到了什麼人。那人身法十分厲害,我是無意中經過後院,聽到老爺和什麼人說話的聲音,好奇之下探出頭去看,只見到一個隱隱約約的白影,一閃就不見了。當時老爺臉上的表情就像見了鬼似的。我當時有要事在身,本打算接待過客人再問老爺的,但當天夜裡老爺和夫人就突然吵起來,我們做下人的也不好勸,只有迴避,可誰曾想夫人會投井,我也就沒有機會再問。”

  “一個人……”葉碧塵低聲重複著,記憶里似乎並沒有這樣一個可以讓父親心神如此震撼的人。

  “少主,先別想了,這次你和這位公子都傷得不輕,又被人下了迷藥昏睡了三四天,現下的當務之急是回家把傷養好,餘下的再慢慢問老爺不遲。”

  “您是怎麼找到我們的?”b

  “說起來僥倖,我見小姐去了那麼久都沒有消息,打算帶人去接,沒想到半路上居然就碰上了小姐。小姐說少主被蕭霽抓去了,我們按照小姐說的地方找去,只看到一堆斷壁殘垣,少主和這位公子就是在那裡找到的。怎麼會睡在荒郊野外?”

  葉碧塵面上也露出疑惑:“我們確實是被雨霽府的人囚禁了,不過到我睡著前,蕭霽還沒有要放我們的意思,他的報復應該還不夠……”

  懷裡的身軀又是一震,他忙收緊了手臂,緊得讓懷中的人幾乎融進了他的身體裡。

  “少主,這位公子是……”齊叔看出了不對,低聲問道。g

  “啊,他叫林疏影,是暮雪山莊的人,因為我體內的毒還沒除淨特意跟下山的,身上的傷是為了救我弄的,我和小雨被蕭霽抓住時把不小心把他也牽扯進來……”

  葉碧塵有些尷尬地解釋,雖然這話連他自己都覺得語無倫次漏洞百出。

  齊叔看了他們一眼,卻沒有追問,只略略點頭就出去了。

  ——————偶是上次就大概寫到這裡的華麗麗的分割線——————

  馬車緩緩動起來,葉碧塵單手擁著林疏影,抬起他的下頜。

  清麗的臉上滿是茫然,不時有恐懼一閃而過。

  葉碧塵的心揪痛不已,他是真的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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