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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屠蘇笑著接過陶氏的話道:“陶姨這又是多慮了。先說我哥的仕途,我們家又不是什麼書香書家,我娘和五叔更是開明淡泊之人,也不指望我哥能當多大的官,不過是想讓他多讀幾年書,懂些做人的道理罷了。能考中最好,不能考中我們就回家種田做生意,沒什麼大不了的,怎麼活不是活?再說我和妹妹,我妹今年剛滿十二就有不少人來提親,街坊鄰居沒一個不誇她的——誠然也有那些用耳朵眼來斷人好壞的,但大多數人還是用眼晴和腦子來看人的,不然,人們長那腦瓜子和兩窟窿眼做什麼!”

  最後再說我,我也懶得學那些矯揉造作的大家閨秀,羞提自己的親事什麼的。我心裡早有了主意:以後我也想學陶姨,打算招一個看上去聽話老實,長得順眼的男子為婿——反正我家裡也有幾貫錢,更兼有兩個哥哥撐腰,我管他有沒有髮妻有沒有原配,我若看上了他,他還不顛顛的湊上來!他既吃我家的飯就歸我管,以後還不任憑我拿捏?他將來若是敢有納妾的想法,我讓我大哥打斷他的腿!讓我二哥罵死他!看他敢前後不一,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丟我家的臉面!再次之,就算我兩個哥哥仁義厚道,下不了手,那還有我呢?憑什麼他借了我家的勢享了幾年的富貴,得了勢便把我踢到一邊為所欲為,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他既然不讓我好過,我也不能讓他好過!我寧願教人將他打殘了,出錢養著;抑或是打死了他自己吃牢飯去,也斷不能便宜了他,讓自己成了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屠蘇這一番話包涵了諸如指桑罵槐、含沙射影、正諷反刺、幸災樂禍等等,簡直是當著和尚罵禿子,當著矮人說短長。一句句的話像銳利的刀子一樣,一刀刀的割在陶氏的心窩上,直割得她鮮血淋漓。陶氏臉色先是通紅再是泛白,像開了顏料鋪子似的。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難看。林氏聽了也暗自解氣,覺得女兒更是將自己早就想罵的話罵了出來。那陶氏以前明明知道關厚勤在家鄉有妻有子,卻仍是執意嫁他。據說陶老爺子當時不太樂意,覺得關厚勤的人品不靠譜,無奈陶氏死活要嫁,他又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最後只得同意。

  陶氏極力把火氣往下壓了壓,心裡對屠蘇的恨意又加上了一層,暗忖道:怪不得關郎說,只要這個孽障在,這事不好辦。看來是得找機會把她打發了……她心中雖這麼想,臉上卻仍是不動聲色。只是也懶得再像剛才那樣再拿閒話鋪墊,只直截了當的說道:“姐姐,妹妹今天來是有一件事情想和姐姐商量。”

  林氏自然知道她另有目的,便倦倦的答道:“你說吧。”

  陶氏又習慣性的抹抹眼淚道:“如今妹妹暫時是不能生養了,但我卻不想讓那些不乾不淨的狐媚子進門——說句不好聽的,誰知道她們肚子裡的種是不是摻了雜的!我可不想讓爹爹辛苦攢下的家業最後便宜了外人。如今懇請姐姐割愛讓出一個兒子於我和關郎——自然,咱們以後還是一家人,孩子想在我那兒就在我那兒,想回家就回家。將來我們陶家的一切還不都是他的。我也斷不會再顧著情面不肯多管不說,我定會待他像親子一樣——姐姐想想,我又沒個親生的,我不拿他當親生的又如何……”

  林氏卻想不想就拒絕道:“陶妹妹,你若說別的還行,這個斷然不行。哪個孩子不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哪能隨便讓人的!再者,我家雖不富裕但也有口飯吃,怎能去惦記別人的家業!”

  陶氏急忙說道:“姐姐,我和關郎又不是外人,關郎可是他親爹,縱然以前脾氣壞待孩子嚴厲些,可終歸是血親骨肉。我再說句不好聽的,姐姐再嫁的這位,若沒有自己的親子還好說,一旦有了親生的,誰樂意去疼前頭的孩子?”

  不等林氏接話,屠蘇就冷笑著接道:“陶姨你怎麼又犯糊塗了,我五叔對我們幾個可沒得說的。我也說句不好聽的,他可比我那親爹強多了,至少他沒把我往死里打;至少我大哥出了事,他也跟著前去奔波走動;至少將來我娘生產時,他絕不會大冷天的讓我娘下地幹活,把親子扔到外頭挨凍!”

  陶氏幾次三番的被屠蘇打斷話題,眼中不由得閃過一絲惱意。她繼續強忍著怒氣,強顏笑道:“姐姐的性子真是寬和,對孩子比一般人家都嬌慣。單說我家的兩個女兒,長輩們說話,不問她是斷不敢隨意開口的。”

  林氏答道:“我自己沒什麼見識,從不拘著孩子,他們只要不做傷天害理的事情,我一概不管。”

  屠蘇一語雙關的附和林氏道:“娘您就放心好了,我雖然淘氣但能分清好壞。我以後定會好好的,決不敢駁您的意。像我先前說的招婿的事,有些話不過是發狠罷了,真遇上那有髮妻有原配的男子,縱使他長得像天仙似的,女兒也不能真昧了良心做那等毀人姻緣事情。還有,女兒相信娘的眼光,娘若說哪個男子不好他便不好,省得女兒將來一時瞎了眼豬油蒙了心看錯了人,自己後悔又讓家人蒙羞。”這一席話再一次打在陶氏的心窩子上。她本就是爭強好勝的人,當姑娘時便和人攀比不斷,處處爭強。成親後,關厚勤是上門女婿,再有老爹拘著,最初幾年對她是小心翼翼,捧慣得跟公主差不多。現在自己的境況急轉直下,跟以往不啻於天地之差,那些昔日的小姐妹們誰不偷著笑她!今日卻又被一個小輩一而再再而三的狠戳心窩子。她豈能再忍?

  陶氏這次不再壓抑自己,她霍然起身,柳眉倒豎,怒目圓睜,砰的一聲把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嘴裡冷笑道:“我今兒真長了見識了,竟有女兒能替娘親做主的,竟還有女孩家這麼尖牙利齒的頂撞長輩,口無遮攔的說親父不是的,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你好歹口裡超生吧,縱然是招婿,人家也要看人品的。”

  屠蘇一副閒貓逗貓狡鼠的神情,眼中帶著憐憫的冷笑,慢慢悠悠的說道:“我這點作法也值得人們笑話!若真笑也該笑你這樣的:先是正大光明、理直氣壯、不知羞恥的搶了別人的相公,搶了就搶了不說;你又去黑著心肝把人家的兒子往邪路上引;引就引了不說,人家鬥不過你便躲回家去,誰知你如今看人家兒子有出息,又死不要臉的硬貼上來想搶回人家的兒子。姓陶的,你知不知道無恥二字怎麼寫?你知不知道自己刷新了天下女人不要臉的記載!別他媽的在這兒假惺惺的裝可憐裝無辜。你有這功夫為何不去跟你的徒弟們斗去?為何不去跟你那會唱戲會待客的妹妹們斗?別自己下不了麻雀蛋,便去搶別窩的鳳凰仔兒!”

  陶氏氣得胸脯不斷起伏,一張臉漲得像豬肝一樣。林氏神色有些緊張,嘴唇動了動,剛要開口勸屠蘇少說兩句

  誰知不等她兩人說出話來,屠蘇僅喘了口氣又接著冷諷熱嘲道:“你說你爹陶老頭好歹也算是個有腦子的人,他怎麼這樣吝嗇不把自己的腦子分於你一點呢?你當年被我爹的伏低作小故作深情的樣子給騙了吧?你以為以你的容貌家世才情跟我娘根本不是一個層次的吧?你以為我爹拋棄我娘是因為我娘不夠好吧?你肯定還暗暗想著自己有自信讓他一生一世都對你好是吧?我告訴你,你都錯了!事情的真相就是:薄情男子的本性就是薄情,他以前沒對你薄情是因為時機沒到!是因為你還有利用價值,是因為你的靠山還沒倒!我娘的昨日就是你的明日。我看你脖子上那個東西根本就是個倭瓜,你臉上那倆窟窿眼也是擺設。本姑娘我看你可憐,今日就好心給你指兩條康莊大道:一是趕緊回去宰了你的關郎,徹底出了心中的惡氣;二是把他踹了再嫁一個。”屠蘇一氣呵成的給人家指點完畢,自覺很有功勞,連忙忙裡偷閒,順便喝了口茶水潤潤嗓子。

  “好好!真是你爹的好女兒!”陶氏氣極反笑,翹著手指直指著屠蘇,滿腔的怒話一時不該說哪句才好,她說著說著,突然身子一歪,便往後頭的椅子栽去,林氏嚇得驚呼一聲,屠蘇連忙上前攙住她。心中卻想著,這女人說不過她就裝起暈了。連忙又對林氏使眼色道:“娘,你也快暈倒在床上。”

  林氏一時無從適從。屠蘇先放下陶氏,扶著林氏進裡屋關上門,然後沖外頭大聲喊道:“人呢,都給我進來,屋裡有人暈倒了。”陶氏帶來的僕婦都在外屋候著一聽到喊聲連忙進來。桑落也跟著趕了過來。

  屠蘇一臉焦急的說道:“快去請郎中,娘和陶姨都暈倒了。”夥計便忙著跑去請郎中,一時間屋裡亂成一團。

  第五十五章 夫妻密謀

  田郎中診完脈之後只說了一句話:“急火攻心,只需歇一歇便好。”說完也不給開藥方,只讓人扶她回屋休息。

  陶氏也不知是真暈還是裝暈,當日竟真沒醒,屠蘇又不能真將她扔到街上去,便把她安頓好後院的空屋子裡,又命她帶來的丫頭婆自去照顧,其他的一概不管。

  林氏此時也“醒”了,一見屠蘇進來,便略有焦急的問道:“這下可怎麼辦?”

  屠蘇坐在床沿上笑道:“還能怎麼辦,就這樣唄,反正大夫說了睡一覺便好。”

  林氏微微了嘆了一口氣,看著屠蘇,一時說不上是什麼滋味,最後只捏捏她的臉道:“真不知你這張嘴是隨誰?小小年紀的,一開口就能將人堵死。”

  屠蘇說道:“我能怎樣,如果娘是個厲害的,說不定我就靦腆了,我還不是不想看著娘吃虧,才打磨出來這張利嘴。”林氏信以為真,不覺又心酸又心疼。最後又笑道:“其實呢,你這嘴還是隨你爹——”

  誰知這話一出,屠蘇立即像炸了毛的貓似的,當即打斷林氏的話:“娘,你以後可別這麼說,我隨誰也不能隨他!他算什麼東西,提起他我就隔應!”

  林氏只好無奈的說道:“好好,不提他。”屠蘇這才慢慢恢復平靜重新坐下。

  林氏想了一想又說道:“你不讓提我還是得提他,只怕那陶氏說和不成,你爹過幾日也該來了。”接著又嘆息:“你剛才嘴上是逞快了,可那陶氏回去後指不定怎麼敗壞你的名聲,她肯定會和你爹說你的長短,他們兩人只怕更恨你了。”

  屠蘇絲毫不在意道:“娘以為我不說這番話,那女人就不敗壞我的名聲了嗎?他們倆人就不恨我了嗎?反正兩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索性撕破臉皮,省得他們老是不要臉的上門。我實在受不了這兩人,原以為他們內宅不穩,便再也騰不出心思來算計我們,誰知我竟低估了他們的無恥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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