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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幕太過靜好安謐,張啟明不忍發聲打碎它。

  直到周懷淨睡姿不安穩地動了動,頭髮拂落開,一片血跡呈現出來。

  張啟明心跳幾乎要停止,幾乎以為兩人廝鬥了一番兩敗俱傷,顫抖著手試了試陸抑的鼻息,確認沒事才鬆口氣檢查周懷淨的傷勢。

  等將兩人都送去醫院,張啟明還留在別墅里搜查。

  “明哥,屋裡都檢查過了,監控也反覆查證,沒有外人進來過。”

  張啟明皺著眉。這就奇怪了,沒有外人,難道二爺和懷淨少爺吵架了?若是懷淨少爺不願被關在這裡倒有可能,最後還負了傷,可二爺怎麼也暈了?難道是暈血嗎……

  張啟明嘲笑自己的假設。陸二爺會暈血,真是天大的笑話。

  “另外,我們搜了一圈,二樓走廊的扶手下有顆釘子,懷淨少爺恐怕是摔著了受了傷。其他地方,除了子彈打過的痕跡,沒有別的特別地方,除了……”保鏢欲言又止。

  “什麼?”

  保鏢沉默了一會兒,兩根手指捏著一條沾滿血跡的內褲提起來:“二爺的內褲……”別問他怎麼知道是二爺的,看那襠部的尺寸就不像是懷淨少爺的啊。

  張啟明腦子一暈,仿佛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被猜測衝擊的久久不能言語。

  張啟明:看不出來懷淨少爺這麼能幹,把二爺都嚇(zuo)暈了……

  第76章完結

  陸二爺陷入昏迷了。

  周懷淨只是皮肉傷,睡了一覺醒來,額頭上貼著一塊白色的紗布,從病床上坐起來後眼神四處尋找著熟悉的人影,但怎麼也沒找到陸抑。

  “懷淨少爺。”被當成空氣的張啟明無奈地主動開口。

  周懷淨眼神一凝,擰著眉:“二叔呢?”

  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找二爺,懷淨少爺看來用情頗深,但早知今日,昨夜何必做出那種事情呢?技術不行可以學啊,那麼血腥,看著像殺人現場。

  張啟明眼觀鼻鼻觀心:“二爺還在睡覺,您和我來吧。”

  周懷淨掀開被子沒穿鞋就要往外跑,姿勢十分嫻熟。張啟明看得眼皮子一跳,攔住他,從床櫃裡取出一雙乾淨的備用拖鞋。

  周懷淨鼓著臉,馬馬虎虎地趿拉上比他的腳大了一圈的鞋子,在張啟明準備給他再換一雙趁腳的鞋子前,及時跑了出去。

  張啟明無可奈何,別看懷淨少爺孩子心性,但這孩子不是誰都能製得住的。自從昨晚之後,他就知道懷淨少爺有一張乖巧無辜的臉,可其實心底有一片跑馬場,歡脫起來就脫韁了。

  陸抑沉沉地睡著,面容憔悴,一看就是慘遭蹂躪的疲憊之態。張啟明不忍多看一眼,生怕陸二爺在他心裡崩壞人設,把周懷淨帶到了就腳不沾地地滾了。

  周懷淨守著,牢牢盯著陸抑的盛世美顏,越看越喜歡,越喜歡就越毛手毛腳,於是掀開一角被子,扒開陸抑的衣領,從嘴唇舔到胸口。

  本打算進來送甜點的張啟明腳步一頓,步履凌亂地退出去了。

  本以為只是累得困了,睡睡就好,可陸抑完全沒有醒轉的痕跡。第一天昏迷著,第二天還昏迷著,這明顯就出大問題了。醫生反覆檢查,沒發現任何生理創傷。

  醫生收起聽診器,緊緊皺著眉,目光觸到守在床邊的少年眼巴巴濕潤的眼神,不得不移開視線,轉頭問張啟明:“陸先生昏迷之前是否受過刺激?”

  張啟明下意識看了周懷淨一眼,不著痕跡地挪開目光點了點頭。

  “腦科CT也檢查過,沒什麼問題。我建議將病人轉入精神科,恐怕是受到的刺激太大,癔症發作產生抑制性反應,陸先生陷入昏迷不願意醒來。”醫生說著,發覺那少年眼眶更加黢黑濕潤,像只被主人拋棄在雨中的小狗,他情不自禁加了一句,“有你們這些關心他的人,相信陸先生也捨不得拋下,很快就會醒來。”

  張啟明面色冷凝,終於收起腦洞。二爺可能因為懷淨少爺太厲害而陷入昏迷嗎?這可不是他效忠的那個陸二爺。

  張啟明封鎖了消息,處理完事情回來詢問周懷淨那天晚上的事情,等問完了陷入了沉思,隔了會兒給秦醫生打電話。

  秦醫生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到陸家一次,張啟明心知有異,但二爺不想讓他們知道的事情,他不會多加揣測,現在情況特殊,稍一聯想,只怕二爺的精神一直存在問題。

  留在醫院毫無用處,張啟明將陸抑和周懷淨送回半山別墅,那裡人員清簡,不容易傳出不利的消息。

  秦老被阿力接來,檢查之後也毫無辦法,陸抑對他一向是十句話里摻著五六句假話,這樣還不如一無所知。

  陸抑仿佛就要一睡不醒,兩個月的時間裡,他的頭髮長長了,面色除了蒼白了些,冷漠陰鷙的神情被睡意沖淡,額發落下來,倒浮現出絲絲扣扣的孱弱憂鬱。

  周懷淨超乎他們的預料,不哭不鬧。陸抑就像個不說話不會動的巨型嬰兒,周懷淨每天都要給他擦臉,飯點鼻飼餵流食,隔一段時間換片尿不濕,到晚上讓人幫忙把陸抑抬到浴缸,親手給他洗澡裹尿布換乾淨衣物,把髒了的衣物和床單都換下來給傭人,然後再讓人把陸抑抬回床上,縮在他懷裡說會兒悄悄話,直到困了才揉揉眼睛睡覺。

  張啟明鬆口氣的同時,也對周懷淨感到心酸。二爺這一覺不知道要睡多久,懷淨少爺天天守著他生怕一眨眼他就消失了一般,連琴都沒心情彈了,兩個月前還白白嫩嫩嬰兒肥的臉蛋,現在尖出了下巴,不哭也不笑,成日裡發著呆。

  張啟明甚至有種莫名的預感,如果二爺死了,懷淨少爺也活不了。

  這樣畸形的共生關係,緊緊地絞纏在一起,看著只叫人心驚肉跳又艷羨不已。陸抑用自己的鐵腕統治著周懷淨的生活,以自己的方式雕琢著這個少年,而周懷淨心甘情願地成為他的附庸,不曾掙扎憤懣過一次。也許正因如此,陸二爺在周懷淨身上攫取了足夠的安全感,才願意帶著試探地稍退一步,陪著他一起去參加比賽。

  沒有正常人能擁有這樣的感情,可偏偏,張啟明竟然心生惆悵的羨慕。

  周懷淨甚至以為陸抑要這樣永遠地睡下去,直到睡出皺紋和白髮,在昏迷中睡掉了牙齒,器官枯竭邁向死亡。陸抑睡著一天,他便如過了一年,春夏秋冬的滋味侵沒他的時光,不知道今夕何夕。

  陸抑死了是不是就像現在這樣?除了會呼吸,一樣的不會再笑著聽他說話,不會再回應他一個動作。

  周懷淨的狀態,張啟明懷疑自己看見的是行屍走肉,再這樣下去,只怕會瘦得形銷骨立,那就不是行屍走肉,而是行走的骷髏了。

  秦老心疼,一個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另一個風華正茂卻像沒人澆水的枝葉迅速枯萎下去,遲疑之下,只能冒險。

  “進入記憶?”張啟明重複。

  周懷淨黯淡的目光瞬間點亮,眨也不眨地看著他,秦老不忍讓他失望,接著道:“嗯。全息網遊的技術已經成熟,以二爺的記憶為晶片,連接另一台機子,讓人進入他的記憶里,找到病源,將他帶出來。這項醫用技術還在研發,主要針對心理性精神病患者以及植物人,目前的實驗結果顯示對於自我意識強的病人往往失效,不僅不容易進到場景里,就算成功進入記憶,潛入者也可能有生命危險。”

  “生命危險?”

  “反社會人格極有可能發起攻擊,潛入者醒來精神崩潰的不只一二。甚至,還有人喪失了意識,成為植物人。”秦老不樂觀,“陸抑的情況,你也知道。別說是被吞沒意識,只怕想侵入記憶都難。”

  話到這裡,張啟明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轉過頭看向周懷淨。人心是肉長的,就算是擔心周懷淨遇到危險,他更希望陸抑能夠安然地醒來,哪怕被削成人彘都不後悔。

  周懷淨眨巴眼睛,渴望地說:“我想試試。”

  陸抑的記憶,那是不是有真正的抑抑?

  秦老早已料到結果如此,不無感慨地點頭:“你切記,如果陸抑向你發起攻擊,你就打開面板及時退出,像玩遊戲那樣,知道嗎?陸抑沉睡一定有他的理由,記憶打開的方式呈現一扇扇的門,你將門打開,能看到關鍵的記憶,直到找到陸抑昏迷的緣由。人的記憶紛雜,這是一項長期還帶著僥倖的工作,營養液只能支撐你過七天,一期不行,我們等下一期。”

  周懷淨乖乖點頭。

  等設備都搬過來,周懷淨也穿上紙尿褲,身體在無意識的狀態里度過七天,難免會有自然的生理排便需要不受控制。

  頂著秦老、張啟明、雲叔和阿力送壯士的眼神,周懷淨躺進了遊戲艙里。

  等他一進去,雲叔才淡淡指責張啟明道:“萬一懷淨少爺出事,二爺就算是醒了也饒不了你。”

  張啟明苦笑:“雲叔,就當我自私一回吧。二爺再睡下去,陸家就該被當成靶子射了。”

  雲叔嘆氣,他也有私心,只是啟明生怕周小少爺動搖,連周家人的約面都拒了,對他實在太過殘忍。

  ***

  周懷淨睜開眼睛,兩手邊的門筆直地往前延伸到不可知的黑暗盡頭,仿佛永遠數不到頂點。

  這麼多的記憶,哪裡能細數得過來?

  周懷淨苦惱地打開第一扇門,那是一間嬰兒房,中間有一張嬰兒床。他走過去,裡面的嬰兒小小的一團,蜷縮著小身體,含著手指沉沉地睡著。

  這是陸抑嗎?

  周懷淨驚奇地睜大眼,用食指把陸抑含在嘴裡的大拇指給撥下來,陸抑動了動,重新含回去。

  “陸抑,我是爸爸,快叫爸爸。”

  周懷淨惡作劇地反覆幾次,在陸抑癟著小嘴大哭時,連忙從房間裡跑出去。

  沒想到陸抑這麼愛哭啊。

  周懷淨一連打開幾扇門,將人逗哭了就跑。陸抑一點點長大,處境卻越來越奇怪。有時候他住在豪華的別墅里,有時候睡在小黑屋中,有時候蜷在冷冰冰的廚房裡。周懷淨一開始還有心情胡鬧,可越看心情越沉重,沉甸甸的,鼻子酸疼。

  陸抑始終營養不良,三歲之前的大多數時間都住在一個黑漆漆的石室,常年不見光地縮著小身體。

  周懷淨幾乎忘記任務,記憶就是記憶,他能在這裡改變一些事情,卻無法改變陸抑就是如此的成長環境。

  他從一個房間取了手電,到下一個房間陪著陸抑在黑乎乎的寂冷小黑屋裡說話。沒人教陸抑說話,他就舉著手電,讓陸抑看著自己的口型,慢慢地教他喊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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