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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希望能在你前面為你擋下一切風雨。可是我知道你不需要。”竹染依舊是那樣淡淡的聲音,卻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笑得苦澀。“所以我現在是□□的皇儲。”

  一句話,瞬間劃開了竹染此刻的立場。

  他站在夜,站在煜,也站在樓月泠的那邊。

  “真傷人心,我不太想和你打啊。”樓藍寒遺憾地聳聳肩,語氣里卻帶出一種釋然。

  竹染輕笑:“也是,你未必打得過我。”

  穆御珊一向是最崇敬樓藍寒的,聞言不禁惱怒地上前一步,卻被煜攔住。

  “喂,別急啊。”少年痞笑著,刻意使語調聽起來輕浮。“我們上次可是還沒打完就被打斷了。”

  “我好像也有舊帳要算。”夜的聲音妖嬈如故,目光投向玉間別的雲凜。

  穆花葬也上前一步,立在竹染面前:“帝皇的對手,只能是帝皇吧。”

  “那麼,”樓藍寒總結性地發言。“我親愛的哥哥,我們好像只剩下彼此了哦。”

  “別用這麼噁心的語氣宣戰。”樓月泠嘖了一聲,指尖在光屏投影的鍵盤上掃過。

  海一般深邃的藍色凝成鋒銳的□□,橫在樓月泠和樓藍寒之間。

  “這哪裡是宣戰。”樓藍寒並沒有如樓月泠一般亮出自己的武器,纖白的手托著臉。“只是宣布你的死亡啊。”

  琉璃裝備的武器是極少的,但是每一件都是極品,也是消耗品。駕駛琉璃考驗的不是技術,不是對武器和其他數據的熟悉程度,而是精神集中指數和想像能力。

  獲得弗洛達歷史記憶和智慧傳承的樓藍寒無疑是最適宜駕駛琉璃的人選。

  如身軀柔韌的兔子,輕盈的琉璃點地彈起,直接向梵音撞去。比起梵音來,強攻與敏攻結合的琉璃在速度上占有極大的優勢。相較之下梵音簡直就像是一台慢吞吞的坦克,空有一身無懈可擊的防禦和強大的輸出,卻打不著對手。

  琉璃採用滑鱗設計的優勢凸現出來,活動自如,就像靈巧的毒蛇。樓藍寒開啟三百六十度廣角視角全方位觀察周邊的環境,進行著攻擊路線的計算。

  然而琉璃再靈活狡猾也奈梵音不何,梵音世界第一的防禦明晃晃地擺在那兒。

  樓月泠開始在琉璃的猛攻下顯得手忙腳亂,但是漸漸適應了對方的節奏。照理來說他本不應該這麼容易就適應的,但是樓藍寒的攻擊套路和竹染的相似之處太多。

  樓月泠似乎明白了什麼。

  竹染另闢蹊徑的攻擊套路恐怕是從樓藍寒那裡學來的。尤其是對於周邊環境的利用。

  漸漸適應樓藍寒最開始狂風驟雨般的猛攻後,樓月泠的優勢開始發揮。

  荒原之上可以供琉璃運用的外界環境太少了,沒有足夠的掩體,在這樣的環境下對戰極有利於梵音這樣敏捷度不夠的機甲。

  又一次攻擊落空後,梵音儘可能快地和琉璃拉開距離。可琉璃卻像跗骨之蛆一般緊隨其後。琉璃的速度太快了,樓月泠不禁有一個猜測。

  凡事都是平衡的,即使琉璃也不例外。琉璃的優勢越突出,劣勢也就越明顯。琉璃的速度和攻擊比起一般機甲來都強得不近人情。

  那麼,防禦呢?

  樓月泠眼睛一亮,找到了至關重要的突破口。

  只要能擊中它,是不是就可以將它一舉拿下?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極難的。琉璃說好聽點就是如蜻蜓點水,來去如風,說難聽點就是像揮之不去糾纏不休的蒼蠅。它打得快跑得快,堅決貫徹敵進我退敵退我追敵疲我打的十二字方針,神煩不已。

  樓月泠一想到以前似乎自己也駕駛著華翎嫻熟使用類似攻擊手段糾纏過夜,不由得表示深深的同情與愧疚。

  樓月泠一連串的雷射將琉璃的行動限制在一定範圍內,梵音的聚能炮開始準備攻擊。哪料樓藍寒這廝朝地上一擊濺起塵土飛揚,一瞬間扭曲了光路,然後從一片紛飛的灰霾中瀟灑失蹤。

  臥了一個大槽。

  樓月泠的表情也扭曲了。

  不愧是一對狗男男,手段何其相似。

  經驗教訓使然,樓月泠操縱機甲左轉反身朝後方轟去一炮,但是攻擊再次落空。陰險狡詐的琉璃一步側移到右後方破塵而現,露出鋒銳的刀芒劈在梵音背心。

  令人牙酸的金石碰撞之聲響起,防禦最強的梵音居然被這一擊生生劃開一道口子。

  僅僅是物理攻擊就可以讓梵音險些破防,琉璃的攻擊力究竟有多可怕?

  樓月泠這邊和樓藍寒僵持著,其他人卻顯得輕鬆很多。

  竹染和穆花葬駕駛性能完全相同的機甲,就是純粹在比拼駕駛技術。擁有兩千年生命經驗的穆花葬和駕駛天賦驚才絕艷的竹染不相上下,但還是竹染略勝一籌。

  夜的駕駛技術比起在場任何人都毫不遜色,但是他的對手是以暗殺為術業專攻的玉間別。玉間別每一擊都角度刁鑽,陰險狠辣,令人防不勝防。夜雖然占據微弱優勢但一時半會也擺不平他。

  煜反而是最輕鬆的。只能說穆御珊的駕駛技術果然捉雞到了一定境界。

  苦逼的穆御珊繼續QAQ。

  琉璃再一次從梵音的封鎖中逃出生天的時候,樓月泠都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的駕駛技術是不是已經超穆御珊的方向捉雞起來了。

  同時他需要糾正一下對琉璃的形容。這廝簡直就是滑不溜秋的泥鰍,你越想抓住它就跑得越快。

  雷射已經對琉璃近乎無效了,只要樓月泠一有使用雷射的跡象就會迎來漫天飛塵。樓月泠深吸一口氣,不停地勸誡自己要冷靜,一定有辦法的。

  之前竹染是用什麼封鎖了他的行動?

  碎岩。可是這裡沒有岩石。

  那麼……不封鎖呢?

  直接使用大面積的無差別攻擊,是不是就可以擊中它?

  樓月泠漸漸摸到了門道,他打開武器列表,果然在裡面找到了類似霰彈的武器。

  琉璃又一次從正面攻過來的時候,樓月泠佯裝欲用雷射封鎖它的路線,它果然又激起一片塵埃然後灑脫地消失。

  機會來了。

  樓月泠甚至沒有看到琉璃是否真的轉移到了後方就毫不猶豫地朝後方發射了一發霰彈。不出所料,響起了一陣噼里啪啦的金屬撞擊聲。

  中了!

  樓月泠回身看去,卻發現琉璃毫髮無傷地立在緩緩散去的煙霾中。

  這防禦……

  不科學。

  ☆、末夜,落羽之聲音

  在遇到琉璃之前,樓月泠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會有完美的機甲。但是琉璃由不得他不信。

  速度,攻擊,防禦。毫無破綻。

  完美得宛如傲世的神只,強大得令人絕望。

  力度較小的武器破不開琉璃的防禦,強的又擊不中琉璃。琉璃幾乎就是不敗的神只。

  冷靜、要冷靜。

  樓月泠指尖依舊在鍵盤上躍動著,光屏間激起一片漣漪。既然琉璃是有人在駕駛,那就算是思感系統也一定會有破綻。

  仔細想想,琉璃的破綻會在哪裡?

  琉璃最突出的特點除了滑鱗設計就是思感系統。滑鱗沒有突破口,那問題就出在思感系統上。

  當初竹染會去參與思感系統的研究是因為受身體限制無法駕駛機甲,但現在事實證明根本不是那麼回事。那麼往別處想想,從竹染和樓藍寒的對話中可以得知他們是舊識,而樓藍寒又是思感式機甲琉璃的駕駛者,再聯想到初遇他時他身上經久不散的藥香……

  以上所有信息透露出一個真相。受體質限制無法駕駛機甲的,是樓藍寒。

  琉璃的破綻不在它本身,而在於它的駕駛者!

  只要樓藍寒是生物,就總有疲憊的一刻。尤其是這樣虛弱到連機甲都駕馭不了的軀體,又能支持多久?

  樓月泠拿定主意,決定拖延時間。以樓藍寒的體質絕對會是先熬不住的那個。但是兩人繼續交手數十回合,樓藍寒依舊沒有出現一絲脫力的徵兆。樓月泠不禁再次開始對自己的判斷產生懷疑。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兩人的交手已經不僅僅是技術上的比拼,而是上升到了心理級別的對峙。

  面對神一般完美的琉璃,樓月泠也不知道還能撐到什麼時候。

  琉璃再一次進攻被梵音格擋下來後,動作終於有一刻出現了不甚明顯的凝滯。雖然它被樓藍寒用後續動作巧妙地掩飾了下去,但高手之間的交鋒總是失之毫釐謬以千里。

  樓藍寒開始撐不住了。

  樓月泠的猜測近乎全部正解。

  樓藍寒冷靜地從右手邊的金屬盒裡取出一隻裝有藍色溶液的玻璃針管,面無表情地朝左臂扎了下去。

  其實樓月泠的猜想只有一點小小的差錯。樓藍寒早就撐不住了。

  萬物生而平衡。身為傳承弗洛達歷史記憶的魔獸,樓藍寒雖然生來就有無可匹敵的智慧,但是相對的,身體孱弱到常人無法想像的地步。他終日用各種名貴的藥材調養生息,並曾經被各位長老囚禁在生命之森的象牙塔里。

  這樣脆弱的體質讓他成為了全世界除了殘疾人以外唯一一個無法駕駛手動式機甲的存在。

  雖然他絕艷天縱,自己研製出了可以用思維控制的琉璃,但是脆弱的身體依舊是難以逾越的限制。只有藉助藥物他才能長時間駕駛琉璃。

  玻璃針管里的藍色溶液是樓藍寒自己製作的神經激活藥劑,效用類似於興奮劑。短時間內可以使生命體爆發出令人咋舌的力量。

  雖然它對樓藍寒唯一的作用就是讓他因為駕駛機甲幾乎崩潰的神智維持在清醒邊緣,但這已經足夠了。

  ——順帶一提,剛才樓藍寒給自己注射的已經是第十三隻藥劑,也是他攜帶的最後一隻藥劑。

  無懈可擊的樓藍寒終於出現破綻,樓月泠似乎看見勝利的曙光從陰翳的層雲中散落下來。

  他像攻克了最難的關卡一般,興奮得難以自持,隨即開始了對琉璃的窮追猛打。追擊,揮槍,進攻,仿佛每一個動作都帶上凜冽的煞風。

  樓藍寒漸漸化攻為守,一步步退去,終於在梵音凌厲起來的猛擊下落入下風。

  意識越來越模糊。

  思維開始出現斷層。

  可是整整二十五年的謀劃,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這一天。

  只要樓月泠去死,只要他死掉……

  受到執念的刺激,樓藍寒猛然睜開一雙璀璨如星的眼瞳,那神色中瘋狂的渴望宛如瀕死掙扎的猛獸。

  不論怎樣,只要他去死就可以了!

  樓月泠步步緊逼,終於把樓藍寒逼上了絕路。

  或許他本意並沒有要對樓藍寒怎麼樣,但樓藍寒卻是為了取他性命而來的。

  雖然樓藍寒已經被逼到了崩潰的邊緣,但他沒有就地反擊,而是採取了完全相反的行動。琉璃繼續向樓月泠示弱,動作越來越不連貫,甚至開始有了明顯的失誤。

  在外人看來,這就像琉璃的氣數將要竭盡了,在做最後的垂死掙扎。

  在琉璃又一次操作失誤後,樓月泠終於□□一揮將它制住,槍尖沒入機甲的前胸寸許。

  即使受制於人,琉璃依舊挺得筆直,仿佛世間一切都無法使它彎下驕傲的脊樑。

  “你為什麼要殺我?”

  樓月泠沒有急於將樓藍寒逼出機甲,而是靜靜地詢問。如果不解開這個疑惑,或許它就會糾纏他著成為無解的死結。

  穆御珊畢竟還只是外人,而且從一開始就是樓藍寒的人。他的背叛仔細想想就會覺得情有可原。

  但是樓藍寒是他親生的弟弟。魔獸和人類不同,在魔獸之間比起尊嚴、利益或是其他什麼東西,血緣和感情永遠重要得多。

  “哥哥,你不覺得你得到的太多了嗎?”樓藍寒輕笑著,清澈如夜空繁星的眼眸漸漸朦朧。“權利、地位、力量、財富、眾人的敬仰、永生不死的身軀,甚至是信任和愛……你是上天的寵兒,這個世界把一切都給了你。”

  “為什麼你能沐浴在盡世最燦爛的光輝下,而我只能匍匐在無日的黑夜裡呢?”

  “可是我也會有想要的東西。哪怕是只有這一件都好啊。”

  “所以,你能原諒我嗎?”

  “哥。”

  少年喃喃的絮語聲音是那樣輕柔,最後一聲情真意切的呼喚竟然聽得樓月泠微微恍惚。

  清越的聲音順著電流穿越寂靜,迴蕩在兩台機甲的駕駛艙里,猶如輕飄飄的落羽掃過心間,帶起熟悉的悸動。

  他甚至能清晰地聽見兩人彼此呼應的心跳,彼此交融的氣息。

  此時在他面前的,不是想要取他性命的魔獸叛軍的首領,不是陰險狡詐的繼承弗洛達歷史記憶的冰藍雀。他面前的少年,是他的半身,是他血脈相連的弟弟,是那個在弗洛達的叢林裡哭著給他清理傷口的、失去了所有親人的、無依無靠的孩子。

  可是下一刻他就知道他錯得多離譜。

  樓藍寒如同被狩獵的野獸,在最後一刻拼死反擊,暴露出猙獰的爪牙。琉璃左肩的鱗片瞬間滑開,露出黑洞洞的槍口。

  子彈閃爍的金屬光澤只划過一道看不真切的殘影,然後就是金石交鳴聲,身體在五腑六髒的劇痛中麻痹。

  眼前的景象都幻化成了一片迷濛,重影層層疊疊,然後歸於虛無。意識模糊中仿佛聽見了樓藍寒清冷的指令:“全員撤退。”

  穆花葬收到命令以後第一個抽身而出,脫離了戰場。緊接著是玉間別,最後一個反應過來的是穆御珊。他猶疑了一下,甩開煜向後退了幾步。

  他們的目標從一開始就只有樓月泠。從頭到尾。

  大概身體裡的內臟都已經被攪成一團血污了吧?樓月泠苦笑著想,腥味濃烈的鮮血從嘴角溢出。他還是太輕敵了。

  梵音號稱堅不可摧的外殼開始出現裂fèng,然後在破裂聲中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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