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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他這麼拼,是出於對已故侄子的愛,估計連三歲小孩都不信。

  汝南王自然也不是出於對晉武帝的什麼愛不愛的。他不顧衛老爺子最初的暗示,一意孤行的攬下這些活兒,自然是因為他一力承擔了這個事情,那麼,目前四個輔政大臣里就是他說了算,都要聽他指揮。他覺得如果等葬禮過後,他就能繼續維持這樣的局面。

  人嘛,野心總是填不平的,當了輔政大臣,就要爭取當輔政大臣的頭。

  汝南王是個有理想的boy,但理想不能當飯吃。

  當汝南王再一次在葬禮上出錯,想要由薄葬改為厚葬,而因此被罵的狗血淋頭,更加慘烈之後,他的老胳膊老腿終於扛不住了。

  他在自己家的書房裡,不斷的踱步運氣,罵罵咧咧:“我就說嘛,衛伯玉(衛老爺子的字),王武子他們怎麼就這麼好說話,不爭名,不奪利,讓我說了算。原來早就知道這不是個好差事,真真是會算計啊!”

  晉武帝的葬禮可不好主持。

  你厚葬他,這不對,肯定要被罵,不遵先輩的優良傳統;你薄葬他吧,這也不對,你這麼寒酸,是要虐待誰?

  晉武帝也處理過他爹的葬禮,為什麼沒這麼多事兒?

  因為他爹當年死的時候,還沒稱帝。

  雖然司馬昭掌控了全國,他想當皇帝的野心連路人都知道,但其實這位終究是沒敢真的稱帝的。有些不可思議,恩?但了解的歷史都知道,只有晉武帝這種性格獨特的蛇精病,才能幹得出來逼迫頂頭上司“禪位”給他的讓人瞠目結舌的混帳事兒。司馬昭的文帝諡號,那是在他死後,他兒子給他追封的。

  也就是說,晉武帝其實才是西晉歷史上,正兒八經第一個以皇帝身份下葬的人。

  沒有任何前例可循。

  學東漢吧?厚葬和薄葬的專業理念不對口;學魏朝吧,呵呵,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事情叫“越沒理越囂張”嗎?作為迫害者的晉朝,對被迫害的魏朝不僅不心虛,反而是最不待見的。當年那個提出說晉朝的皇位是魏朝“禪讓”而來,所以五行德行應該跟魏朝一樣的學者,差點沒被他的對手以此為攻訐手段而整死。

  汝南王一時腦熱,沒考慮太多,就牽了這個頭。

  那些恨不能把他拉下來,自己頂上的王爺們,自然是摩拳擦掌的誓要弄死他,要不都對不起汝南王自己主動送上的這把刀。

  汝南王一邊罵衛瓘人老成精,一邊後悔的腸子都青了,真恨不能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他當初到底是怎麼被豬油蒙了心,功名利祿迷人眼啊QAQ求回到幾天前,打醒我自己!

  汝南王的幕僚里有個山羊鬍子的,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在這個時候終於站了出來,表示,汝南王從一開始就走入了一個怪圈。有些事情,哪怕你做的再好,別人要罵你,還是會罵你,因為這與你的做的如何無關,有關的是你到底能不能做這個工作。

  “你的意思是?”

  山羊鬍的意思很簡單,都當了輔政大臣了,誰還能沒點“理想”?

  “他們有人也想統領全局,卻不好明說,所以只能在背後給我下絆子?鼓動人來罵我?破壞我的功績?”

  山羊鬍給了汝南王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

  汝南王以己度人,覺得山羊鬍說的hin有道理啊。可不就是,他想當頭兒,其他三人也不差,他們自然也有這樣的想法。

  那麼,問題來了,到底是誰呢?

  “小人不夠猜測,只斗膽敢給王爺分析一二。”

  “你說。”

  “要滿足這個條件,必然是在文人中有很好的名聲,能引導他們,讓他們心服口服當這罵人的筆的。”

  汝南王點了點頭。但是,這說了和沒說有什麼兩樣?四個輔政大臣,在文人心中地位都很高啊,好比身為大書法家的衛伯玉,文辭俊茂的王武子。這都是很有一批擁躉的文壇大咖。

  “也是,只要把您拉下去,他就能上台的。要不他就白白便宜了別人嘛。”

  汝南王深以為然,這樣就能排除王濟了,因為有衛瓘在,王濟身為武官,在重文輕武的魏晉,無論如何都越不過文臣的終極理想衛瓘。

  也就是說……

  “想必王爺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

  衛玠與拓跋六修也在說這個事兒,拓跋六修道:【但凡有點腦子的,都不會在這個時候先跳出來,只會引得你祖父和司馬亮先斗死一個,無論誰死,都會讓兩方大傷元氣,等那個時候他們才好趁勢而起。】這是連賈南風都知道的手段,她當年在朝堂上立足,靠的就是這手出神入化的挑撥本事。

  第103章古代一百零三點都不友好:

  挑撥人的總是有恃無恐,因為被挑撥的總會傻傻的上當。

  這實在是個無本又易賺的買賣。

  你對甲說,我聽說乙看你不順眼。哪怕你無憑無據,只這一句話,就足以勾起甲心中對乙的不滿,甚至會上升到“你看我不順眼?我還看你不順眼呢”的厭惡。因為但凡甲的性格不那麼一根筋兒一點,他為了自己的面子考慮,就不會去明火執仗的問乙,你為什麼看我不順眼。等甲在往日的交往裡帶出一二針對乙的情緒,乙不明所以被針對,對甲真假不明的“看不順眼”,也就成了針對“看不順眼”。甲乙的矛盾也就出來了,而當年製造矛盾造謠的人,反倒成了一個說實話的人。

  這樣的例子,放之四海而皆準。只不過依據不同的身份和環境,挑撥時所說話語的含蓄程度和手段會有些變化,但萬變不離其宗,本質就是這麼一個東西。

  越是身份高的人,越是拉不下臉去問另外一個當事人,你為什麼討厭我。

  汝南王在山羊鬍幕僚的挑撥下,神色莫測,身體卻有了明顯的前傾,仿佛想要把山羊鬍幕僚的話聽的更清楚。邊聽還邊不住的點頭,用眼神鼓勵著幕僚繼續。

  “還有一個不算重要,但也可以當做評判標準的條件——誰和您近期發生過仇怨。”

  “怎麼說?”汝南王挑眉,他明白對方的暗示,這已經就差直接說出衛瓘的名字了。他只是不明白他和衛瓘有過什麼仇怨。

  山羊鬍還是很含蓄的不肯明說,只是暗示:“這種摩擦,並不一定要發生在您身上才算是摩擦,您府上和別人家府上的人口有什麼矛盾、不愉快,也容易被人記仇。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是您這般大度的,有些人哪怕是小兒女的事情,也會小肚雞腸的記恨別人一輩子。”

  小兒女的事情,這終於喚醒了汝南王的記憶。

  汝南王有個嫡親的女兒,得了郡主的頭銜,後來下嫁給了名士裴楷的兒子,然後這位郡主給裴家生了兩個兒子,小兒子體弱多病,名喚裴修。

  就是和衛熠有過一段沒捅破窗戶紙的心照不宣期的那個裴修。

  想到這一步,也就實在是不需要再詳細的解釋什麼了,所有人都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心照不宣的表情。

  蓋因裴修自衛熠走後就鬱鬱寡歡,一蹶不振。本來汝南王郡主還因為衛熠走了,而暗自開心著,後來看兒子這般神傷,又反悔了,不想衛熠走了。可惜衛熠卻不是汝南王郡主可以揮之即去呼之即來的人物,汝南王郡主到底是怎麼想的,並不會影響到衛熠絲毫的人生。

  最近,裴修更是直接病倒了,不少人都覺得是相思成疾。

  汝南王郡主因為此事,沒少回娘家哭訴過,一方面是希望娘家能幫忙去宮中求幾個醫療聖手,一方面就是純粹的發泄情緒了,說衛熠和衛家未免太絕情,要是她兒子有個好歹,她就和衛家拼了。

  衛家:……當初衛熠邀約,裴修沒來,衛熠傻等了一天一夜,衛熠都沒病呢,裴修倒是病上了。呵呵。

  而從汝南王的角度來看就是外孫纏綿病榻,女兒整日以淚洗面,對此,他能怎麼想呢?

  所有人都在屏息等著汝南王表態。

  汝南王單手支著頭,神色有些陰鬱,他沖勾起他這樁回憶的山羊鬍幕僚招了招手,喚他上前,附耳過去。當對方幾步走到坐下,做好隨時為汝南王“拋頭顱灑熱血”的奮不顧身想壞點子時……

  ……汝南王伸手就時一個巴掌,狠狠的扇了過去。

  山羊鬍沒有半點防備,就被扇倒在地,下巴上還有汝南王手戴著的銀器劃下的一道血痕,山羊鬍一臉懵逼…

  全屋子的人都懵逼了。

  替衛玠來看看汝南王動向的拓跋六修也懵逼了。

  這個劇情走向有些不對啊。

  汝南王卻覺得這個劇情很對,真是再沒有過的解恨!他打完人,就利索的拍拍手,叫來了外面的親衛,指著山羊鬍下令道:“把他給我關進王府的囚牢里!狠狠的審問,他到底是誰派來的居心叵測的探子,竟然枉顧國家利益,意欲挑撥輔政大臣,這是要讓我朝亂起來嗎?其心可誅啊!不找出幕後指使不算完!”

  “是!”

  等山羊鬍被捂著嘴帶下去後,這才有其他幕僚打著膽子叫了一聲汝南王,不明白他為何突然發難:“王、王爺?”

  汝南王沒說話,只是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供幕僚們隨意腦補。

  只有汝南王自己心理清楚,他有多麼後怕。他想起近日從衛瓘那裡聽來的一句話:“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你猜咱們在別人眼中是什麼?”

  汝南王和衛瓘因為衛熠和裴修的事情,之前在朝上確實是有些小尷尬的。

  只不過這裡面真正的尷尬,只占了三分,剩下的七分都是兩人在刻意放大。因為那個時候晉武帝還沒死,衛瓘和汝南王都很清楚晉武帝多疑的性格,晉武帝不怕他們有矛盾,只怕他們聯合在一起擰成一股麻繩。那個時候衛瓘和汝南王其實心中對於晉武帝的遺照已經有了一二猜測,為了唾手可得的輔政大臣之位,他們自然要奮力演出。

  晉武帝一死,衛老爺子就已經對汝南王表了態,若裴修還不好,雖然這與衛家沒什麼關係,但他們還是願意負責。神醫江疾醫的師弟晉疾醫,一直在衛家給衛玠治療心疾,若裴修需要,晉疾醫隨時聽候差遣。

  常年帶笑,但其實心高氣傲的晉疾醫到底是怎麼同意“聽候差遣”的不得而知,但結果就是他真的願意“聽候差遣”。

  衛家的誠意擺的這麼足,汝南王也不是那種得理不饒人的人。

  所以,兩家其實遠沒有他們表現出來的那麼尷尬。之所以沒有解釋,不過是覺得這樣更適合他們明理暗裡的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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