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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魏晉的官場就是如此,他們就像是一條自產自銷的作業流水線,結識——舉薦——結識——升遷——再結識,互相介紹人才,生生不息的編織出了一張錯綜複雜的龐大關係網。

  可想而知,普通寒門的升遷之路有多艱難,這些世家連自己的家人朋友都不一定舉薦的過來,又怎麼可能顧得上別人?

  樂廣本就是個品性極好的人,在深入知道了世家圈的遊戲規則之後,就更是對幫助過他的世家子弟心懷感恩,因為一個蘿蔔一個坑,他占去了一個推薦名額,別人家族裡的子侄就會少一個名額。上位後,不管是對夏家、裴家、衛家還是王家的子侄後代,樂廣都是多有照拂。能舉薦的就舉薦,能結識的就結識,遇到實在是太過合心意的,就收來當徒弟,好比衛玠。

  衛玠也很喜歡這個與他三觀很和的老師,所以他願意為了樂廣忍了沒事找事的王衍。

  衛玠能忍,拓跋六修卻不能忍。他常年跟在衛玠身後當背後靈,只能看,不能吃,還酷愛裝深沉的悶騷忍耐,如今真的已經快要忍成“怨”靈了,再加上他活著時本身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兒,所以他此時眼中的王衍已經是個死人了。

  當然,拓跋六修還沒有真的培養出一般志怪小說里的凶靈一言不合就殺人的毛病。,哪怕沾染上了,他也是斷然不會在衛玠面前表現出來的。

  他只是打算找找王衍的麻煩。

  作為一個活了千年的阿飄,尤其是在他因為穿越而改變了自身技能樹之後,拓跋六修想要找誰的麻煩,都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

  而對付一個蛇精病,最好的辦法就是找來另外一個蛇精病。

  玩家【拓跋怨靈修】召喚【王.移動式地圖炮.濟】。

  在這過去的九年裡,拓跋六修的【幻境】能力有了長足而恐怖的進步,這麼說吧,他已經成功從一個簡簡單單的外掛,變成了技術部門的主管,衛玠想要什麼,拓跋六修就能給他創造什麼。拓跋六修開發出了一個【環境】的變種新技能叫【造念】,顧名思義,就是能夠利用短暫的幻境,在順著他人正常性格思路走的前提條件下,讓別人以為某個突然冒出來的想法是自己的主意。

  這個技能的成功的機率,從過去的一九,在拓跋六修勤學苦練的試驗下,已經提*到了如今的五五。

  王濟算是被拓跋六修試驗最多次數的人,因為王濟經常心生出一些奇奇怪怪的念頭,連他自己都不會覺得自己突然這麼蛇精病有什麼不對的。在這個過程里,拓跋六修發現了一個不算規律的規律,一旦涉及到對待衛玠的問題,【造念】在王濟身上的作用就沒失敗過。

  果然,拓跋六修這邊一個眼神,本來還在和潘安“相愛相殺”拼酒的王濟,就拋下掐了幾十年如一日的“死敵”,顛顛跑了過來,一把卡過王衍的脖子,吊兒郎當的威脅道:“說過多少回了,不許叫我們家小娘的小名。”

  “你聽見了?”

  “對啊。”王濟感覺他聽的真真的。雖然事實上宴會的管弦嘔啞,並不足以讓坐在遠處的他聽到,但他就是聽到了,所以他是不會放過王衍的!

  王衍給了王濟一個“我已經說了,你奈我何”的挑釁眼神。

  王衍和王濟,這是兩個魏晉有名的放誕之士,不僅都姓王,出身世家,屬性毒舌,還有著一模一樣的討人厭的囂張人設。王濟曾比箭吃過王國舅的八百里駁,王衍也曾比箭吃過彭城王司馬權的快牛。兩人的任性,簡直如出一轍。

  但王濟是因為年少時以為有長兄頂門立戶,王衍身為嫡長子……蛇精病就是他的真性情。

  兩人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王濟已經從熊孩子的夢裡醒了,王衍卻依舊在口無遮攔中醉生夢死。

  王衍與王濟是平輩,王衍要比王濟小上很多,衝勁兒也更大,不僅不懼人嫌狗避的王濟,還特別愛上趕著與王濟練嘴炮,因為他特別享受和王濟來一場“來啊,來互相傷害啊”的技能切磋,他躍躍欲試道:“你叫得?我就叫不得?”

  王衍和王濟之間的關係時好時壞,就像是他們所代表著的兩大家族,存在互相競爭,卻也覺得能打敗對方的唯有自己。

  “廢話,這是我妹子,”王濟應戰,勾唇壞笑,兩個字就輕鬆制住了敵人,“麗奴。”

  全場寂靜三秒,然後爆發出了哄堂大笑。

  麗奴是王衍十分鮮為人知的小名。

  在魏晉時期,麗還是“麗”這樣寫的,麗的下面有個鹿字,取義雄鹿站在山崗之下,鹿角在金色陽光下的美好模樣。鹿角又被稱為頭角,在古代是生命陽氣最高端的象徵。美麗的麗的象形文字就是這樣來的。

  王衍出生時,她的母親做夢夢到了一隻雄鹿站在高處與她對視,然後孩子就出生了,所以就給王衍取了個小名叫麗。

  奴則是古人很喜歡給孩子取的搭配賤命,好比劉寄奴(南朝皇帝劉裕)、石齊奴(石崇的小名)什麼的。

  但是,麗奴……還是有些超出了王衍所能接受的底線。

  勃然大怒的分分鐘就變成了王衍,他沒想到王濟竟然如此卑鄙,嘴炮還帶揭短的!

  結果全場除了笑,還是笑,因為在場的人基本的都是出身沾親帶故的世家,多多少少和兩王有些關係,而且都比王衍大,換言之就是,他們其實都知道王衍的小名的。有這樣一群熟知你所有黑歷史的親戚,真的沒辦法愉快的玩耍。

  王衍被一直取笑到了酒足飯飽,大家紛紛登車回家。

  衛玠還未走出酒樓,就看到了門口紅色的燈籠下,站得筆直的石勒。石勒手裡拿著一件素色羽衣,見衛玠帶著酒氣出來,就趕忙上前給衛玠披上了這件輕盈的外衣,雖然已經是春天了,但晚上還是十分寒涼的。

  “你怎麼回來了?”衛玠一邊被石勒扶著上車,一邊詢問。

  五年前,在衛老爺子覺得石勒和衛玠培養夠了感情,對衛家的忠誠度十足後,就被衛老爺子派去了軍營,放著這麼一個優秀的軍事人才不用,那簡直就是暴遣天物了。

  “得了一段時間的假期。”石勒如今說話已經沒了過去的胡人口音,要不是高鼻深目黃眼珠的胡人特點太過明顯,幾乎不會有人能猜到他曾經的奴隸經歷,“回家後就聽說郎君出來喝酒了,我怕新來的婢子不會照顧您。”

  “她們照顧的很好,我也沒喝酒,是別人在喝。而且123言情兩位疾醫也都跟著我呢。”衛玠很開心於石勒的關心。

  拓跋六修就有些黑臉了,好不容易才利用幻境讓衛老爺子把石勒弄走,他怎麼又回來了?衛玠有我保護!不需要任何其他外人!

  等回了衛府,遣了下人,衛玠這才哈哈大笑起來,最後笑到上氣不接下氣。剛剛在酒樓里,他畢竟是晚輩,而且又端著架子,實在是不好笑話王衍,如今總算是可以笑個夠了。他其實比別人更容易笑,因為他還想到了另外一個詞——《絕對麗奴》,一個知名的耽美漫畫。

  拓跋六修:……你有沒有覺得你知道了很多身為一個直男其實並不應該知道的東西?

  第49章古代四十九點都不友好:

  天還沒亮,衛玠就醒了,凝神靜氣的繼續躺在床上,開始練習笑面狐狸晉疾醫教給他的內家的呼吸吐納之法,這可以幫助他順暢呼吸,緩解疲勞。

  別人經過一晚上的充分睡眠,醒來後都是神清氣慡、精神奕奕。

  衛玠卻完全不同,他大部分時間都是頭疼欲裂,昏昏沉沉,有時候還會舌尖發麻,滿嘴苦澀,唇瓣總是青紫發白,手腳就像是綁上了氣球被虛浮帶著飛走了,放空想法的時候甚至很難感知到它們的存在。

  衛玠醒後,一千個一萬個的不想動,但是硬躺著卻也並不會再睡著。

  這與衛玠小時候截然相反,以前他是不想睡,卻總是控制不住的睡過去;如今則是嚴重缺覺,卻無論如何都睡不著。

  睡不著並不是什麼好的體驗,那與身體功能正常情況下的清醒是兩種概念。衛玠經常覺得自己就是一具行屍走肉,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我好累、我好累的各種乏力,可靈魂卻不知道已經偏差著飄到了哪裡去。

  拓跋六修曾以為這是他每天把衛玠拉進【幻境】所導致的(他沒試過長時間、連續不斷的對一個人施展【幻境】會是什麼結果),當時的他簡直要被自己的愧疚自責所溺斃。但衛玠卻堅持覺得這不是拓跋六修的鍋,後來通過幾次反覆的試驗也證明了,衛玠的睡不著和拓跋六修的【幻境】沒什麼關係,他就是單純的神經衰弱。

  隨著年齡一點點的增長,衛玠的覺越來越少,飯量卻沒有明顯的增加。

  眼下總是青黑色的眼圈,但因為衛玠本身的底子實在是好看到不像是正常人類,所以旁人很難看出他的憔悴,只覺得他弱不勝衣的樣子就像是隨時會駕風而去的仙人。

  雖然【幻境】並不會給衛玠造成影響,但拓跋六修還是堅持,把他和衛玠的【幻境】之旅,從最早的每天晚上變成了如今的三天一次,一次最多三個時辰。

  拓跋六修坐在衛玠的床邊,安靜的守著衛玠。雖然他可以直接很酷炫的漂浮在空氣里,但他卻總是倔強的想要儘可能的拿一個活生生的人類標準來要求,因為他需要無時無刻的提醒自己,他是個人,不是別的什麼東西。

  衛玠躺在屏風塌上,閉著眼時,真的很像是一尊雕工精美、五官栩栩如生的玉人。拓跋六修忍不住試探抬手鼻息,只為確定衛玠還活著。

  當然,拓跋六修作為一個靈魂,不管是暖流,還是寒氣,他都是感受不到的,別人也感受不到他的靠近。

  除了衛玠。

  衛玠吐出最後一口濁氣,一下子就睜開了眼睛,他生理上確實感受不到拓跋六修的靠近,但是心理上可以,很玄妙的一種感覺。他安靜的看著拓跋六修伸過來的手,待拓跋六修確定他無事後,這才哭笑不得道:“我真的還活著。”

  拓跋六修用漆黑的雙眼,一錯不錯的看著衛玠,道了句:“我知道。”

  一旦衛玠睜開眼睛,黑色雙眸里便會出現仿佛能讓整個世界都活過來的流光溢彩,傍有梨頰生微渦。

  ……但知道歸知道,害怕歸害怕,害怕再也見不到衛玠對他微笑,害怕眼前的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夢醒了,他還是他,衛玠卻不再是衛玠。

  小院外面一片萬籟俱寂,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

  剛開始有睡不著覺這種症狀時,衛玠會生生挺屍一般躺到天亮,因為他害怕阿娘她們擔心。結果有次被偷偷來他房裡的棗哥發現,他們彼此都嚇了一大跳。棗哥受到的驚嚇比較多,他以為阿弟還在睡,結果就看到弟弟一個人睜著眼、直挺挺的躺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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