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秋後算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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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章 秋後算帳 文 /

  櫟陽南煙眼巴巴地看著櫟陽如故那個裝著碧色茶粉的小罐子,好半晌也沒有想好怎麼開口。

  要是她一早和大姐姐交好,想必一罐子茶而已,大姐姐也不會吝嗇。可偏偏她和櫟陽如故一見面就爭吵,關係用惡劣來形容也不為過。

  雖說這些日子不見,她二人之間似乎也沒有從前那麼互相看不對眼了,見了面至少知道裝個樣子了,可是……和櫟陽如故開口討要東西這種事情,她還是做不出來。

  可是這茶實在是太香了,櫟陽南煙又有些猶豫。

  「三妹妹怎麼了?是這茶不合心意麼?」櫟陽如故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問道。

  櫟陽南煙怔了怔,旋即搖頭:「可不可以……再來一杯?」

  聞言,櫟陽如故沒說什麼,又給她遞了一杯。她似乎早就料到了櫟陽南煙會有的反應,一邊給櫟陽南煙遞茶,一邊對著白茶招了招手,道:「白茶,去我屋子裡將另一罐茶粉取來,四嬸這些日子送了這許多東西來,我卻沒回過什麼像樣的禮。如今剛好得了些好茶,正好拿一罐給她送去。」

  櫟陽南煙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

  這真的是她的大姐嗎?

  雖然說是送給她母親的,但是誰不知道,交給了唐氏,那茶自然就等同於是自己的了。別說她二姐是那種不爭不搶的性子,即便是二姐姐也喜歡,但她們二人姐妹情深,自然不會計較這些。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櫟陽南煙今日是又吃了櫟陽如故的,又拿了櫟陽如故的,偏偏又愛不釋手不願放下,神色間都有些不自然了。

  櫟陽南煙走了之後,櫟陽如故喚了白茶去整理行李,院子裡只剩下了她和向迎。

  「姑……姑娘。」向迎覺得櫟陽如故面色不對,怯怯地叫了一聲,心裡頭七上八下的。

  「嗯。」櫟陽如故應了一聲,對她惶恐的樣子並不驚訝,她笑嘻嘻地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那模樣,仿佛她出口的話只是一個玩笑。

  向迎卻忽然變了臉色,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開口都是結結巴巴的:「姑娘,你……你這是在說什麼!」

  「不承認?」櫟陽如故露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可是我剛剛說了,抗拒從嚴的啊。」

  這些日子以來,櫟陽如故對待自己的態度一直很好,向迎從前沒覺得有什麼,只以為櫟陽如故本來就是這個性子,可是此刻想想,卻忽然想起從前府中的傳言來。

  自家姑娘可從來不是一個好相與的性子!

  然而這些日子以來,姑娘對自己那樣好,好到了幾乎是放縱……又似乎是全心全意地信任她,這讓她險些忘了這個事實。

  眼下,縱然櫟陽如故面帶笑容,向迎卻還是慌了。

  她開始猶豫,說不定姑娘真的知道了些什麼?畢竟隨著姑娘愈發信任自己,她動起手腳的時候,也越來越肆意了,留下馬腳什麼的……那就不必說了。

  只是不等向迎想好該怎麼辦,櫟陽如故已經開口了:「我前些日子丟了一方帕子,向迎,你見到了麼?」

  「什……什麼帕子?」向迎聞言,心下一驚。

  姑娘果然發現了些什麼,但是只不過是一方帕子罷了,她就是偷走了又怎麼樣?只要她死不承認,姑娘就沒有辦法拿她怎麼樣!

  向迎背在身後的兩根十指絞成了一團,面上卻做出一副十分迷茫的模樣,看樣子是不會開口承認了。

  她做好了唇槍舌戰的準備,想好了一百種方法抵死不認,甚至還想過將事情推到白茶身上,卻聽櫟陽如故不甚在意道:「好,就當你不知道這一件事情。那麼接下來的,你且聽好了。」

  「上月十七,你趁著我和白茶去祖母那裡請安的功夫,在我屋子的西南角藏下了這個。」櫟陽如故掏出一個還沾了泥土的白色布娃娃,將它放到一旁,道,「你不要急著反駁,等我說完了,你一件一件反駁也不遲。

  十五天前,你謊稱自己身體不適,向我告了假,卻偷偷離開了院子裡,當天一直到黃昏時分才回來。被我撞見的時候,你倒也是不慌不忙,我沒苛責你,你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不過兩個時辰的功夫,你頭上就多了一根歲寒三友的金釵,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那根金釵前一天還在三嬸髮髻上插著。」

  「歲寒三友是最常見的釵子,哪個首飾鋪子裡沒有兩件?姑娘,你叫我不要說話,我便不敢說話,想著沒的是姑娘誤會了我,等姑娘你說完,我再解釋不遲。可是沒想到,我本以為是自己真的有哪裡沒有做好惹了姑娘厭煩,結果卻是一通毫無根據的誣賴!」向迎忍不住出聲道。

  「是嗎?」櫟陽如故輕笑,「歲寒三友的釵子的確不少見,只不過大多鋪面里的都是銀釵。梅松竹皆象徵品性高潔,金色比起銀色來,自然是銀色更襯一些。除卻東巷的那一家凌仙坊,據我所知,京城裡再無第二家有歲寒三友金釵的。

  難不成,向迎你是托人從什麼地方給你帶來的?」

  向迎的面色忽然就變得很難看。但她還是嘴硬道:「姑娘怎麼就知道,那不是我托人帶給我的?」

  「哦?先不說其他地方的首飾鋪子裡是不是有這樣的金釵,那簪子是重工,光是金子就用了三兩。一兩金十兩銀,除去加工費、人工費,三十兩銀子一根釵子,你是哪裡來的這些銀子?」

  說到這裡,向迎已經面如土色,但櫟陽如故的話卻未停:「你是一等丫鬟,一個月是三兩銀子的例銀。但是上個月之前,你不過是個二等丫鬟罷了,三十兩銀子,你不吃不喝都要兩年半,可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你上個月才透過口風,說是家中老人重病,手頭緊張吧?」

  「除去這一件,三日前,你半夜三更不睡覺,穿戴整齊悄悄出了院子,雞鳴之前剛剛回來。看著與平日裡沒什麼不同,但那包牛皮紙包著的白色粉末妝的藥,就是那一日帶回來的吧?

  你以為每個菜里都加一些就不要緊了?你以為我用得少,那藥性又慢,我就會毫無所覺了是嗎?」

  「姑娘,你別說了……」向迎震驚地看著櫟陽如故,那眼光仿佛是在看一個怪物。

  她做的樁樁件件,姑娘竟然全都知道!

  可是……可正如櫟陽如故所說,自那一日起,她聽從三夫人的吩咐,姑娘的每一餐她都動了手腳,她雖然沒有眼睜睜看著姑娘將飯菜吃下去,可是院子裡的小廚房有沒有開過火她是最清楚的,要是姑娘什麼都沒有吃,眼下就不可能是這幅面色紅潤的樣子。

  可要是姑娘都吃了,她……她明明發現了的,又怎麼會吃呢。

  「姑娘,奴婢知錯了,奴婢……」向迎來不及思考這些,此時此刻她滿心滿眼的都只剩下了害怕。原來姑娘不是不知道,原來姑娘不是性情漸好,她根本就是秋後算帳!

  可事到如今,她除了認罪,又有什麼別的法子呢?

  櫟陽如故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向迎,嘴角勾出一個嘲諷的笑。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三日之前,她確實聽到了院子裡的響動,但她其實並沒有出去查看情況。因為春寒,屋子裡點著炭盆,窗戶只開了一個小口以通風,便是從窗戶,也看不出外面情形分毫的。

  櫟陽如故之所以會注意到向迎的變化,是那一日她起得尤其早,一大清早就來了她屋子裡喊她用飯,她當時就起了疑。

  要知道向迎素來散漫,她為了讓她放鬆警惕,是不大管她的,誰知她這麼一放縱,向迎雖然是一個丫鬟,卻日日起得比她都晚。

  因為這件事情,白茶都與她明里暗裡地說了好幾次,她從來都是一副沒有放在心上的樣子,惹得小丫頭不高興了好幾天,還說她識人不清。

  然而那一天,向迎卻起得那樣早……

  聯想起前一天晚上夜裡的動靜,櫟陽如故當時就有了結論。再看向迎的面色,雖然臉上撲了厚厚的粉,卻還是難掩疲憊之色。

  這丫頭被她養嬌了,只是一夜沒睡而已,面色就差得不行。

  她當時雖然察覺到了異樣,但並沒有想過她是想要在自己的飯菜里動手腳。不過從那時候起,櫟陽如故就一直觀察著向迎的動作,果然發現了一些問題。

  在她說早膳已經準備好了的時候,面上閃過明顯的不自然,那模樣,倒像是心虛。

  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卻並沒有用餐,只是撥了一些藏起來扔了,而後繼續關注著向迎的動作。

  在看到向迎急匆匆地將櫟陽如故用剩下的飯菜倒掉的時候,櫟陽如故就已經篤定了,自己的猜測絕沒有錯。

  向迎以為自己沒有發現,但其實從她將她提上來的那一日起,櫟陽如故就一直關注著她的動態,只不過沒有那一日這樣從早到晚監視著那麼誇張罷了。

  所以她自然知道,平日裡自己用剩下的飯菜,並不會被直接丟棄。

  她是嫡長女,每一餐的分例都是其他姑娘們沒有辦法相比的。從前周氏會剋扣著,可這一次她回來之後,周蓉倒是再也沒有找過她的麻煩了。

  所以該有的東西,她一樣也沒少。

  其他姑娘的分例都是這些丫鬟婆子們難以企及的了,更不要說是她的。剛好她吃得又不多,甚至有好些菜,她連動都沒有動一筷,就退了下去的,這些飯菜按理來說是會被直接扔了的,但是所謂按理,那自然也有不按理的做法。

  便是姑娘底下的丫鬟婆子們。

  雖然不會擺在明面上,但姑娘們沒用過的東西,丫鬟們再拿去享用,其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就算是不小心被人發現了,也沒什麼說的,大家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向迎從前就是這些人中最「勇猛」的一員,自從做了一等丫鬟之後,就更加蠻橫了。沒有她的允許,旁人那裡什麼也別想落著,她又飯量大,那些飯菜基本上都進了她的肚子了。

  可是那一日,她卻直接將飯菜扔了。

  飯菜被她動了手腳,已經很明顯了。

  從那一日起,向迎日日雞鳴則起,連帶著傳膳之類的事情,也是她手腳最勤。就連白茶都嘟囔著,奇怪向迎怎麼會忽然轉了性子呢。

  當然不是她轉了性,只不過她想要動手腳,不起得早一些、不包攬了那些活計,又如何做得到呢?

  櫟陽如故看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心中沒有一點憐憫。她不用再多說什麼,向迎自己就全招了:「姑娘,我也是被逼的啊姑娘……我奶奶病重,我掙的那些銀子根本不夠給我奶奶治病的,為此我們家還借了不少銀錢……本來以為走投無路了,可是三夫人說……

  她說只要我乖乖聽她的話,她不但能夠給我銀錢醫治我奶奶,還……還能給我所有想要的……我沒有什麼大的願望,只想著這一生安樂就好,可是……可是我奶奶的病拖不得啊……姑娘,我也是一時鬼迷了心竅,我已經知道錯了,求姑娘看在我……」

  向迎抽噎了好一會兒,似乎沒想到什麼詞能夠讓她的罪名看起來不那麼嚴重。最終只好道:「求姑娘看在我也是為了全這一份孝心的份上,饒了我這一次吧,我真的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櫟陽如故輕笑:「這麼說,你是為了全你的孝道,所以才這麼做的?我是不是還應該誇獎你幾句?」

  向迎一愣,她聽出了櫟陽如故話中的意思,連連搖頭:「我只是……只是被逼無奈啊!」

  她「被逼無奈」四個字一出,櫟陽如故徹底喪失了興趣。什麼被逼無奈,是誰逼的,又是誰無奈?倘若真的缺錢,她就是向自己開口,她也絕不會留她一個人不管。

  至於逼……更是可笑了。

  她不願再看向迎一眼,對著門外道:「白茶,請喬嬤嬤過來吧。」

  方才讓白茶去整理東西,只是一個幌子罷了。向迎緊張之下,根本不會注意到原本往院子裡走的白茶,沒過多久就走了相反的方向。

  她不是去自己屋子裡整理包裹,而是去了老太太的竹芳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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