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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太太呢?”

  “說她堅強,不如說她是相信金錢萬能的女人。”

  “可是,她隨時都擁有金錢,所以自然表現得十分堅強嘍?”

  我想起成瀨的妻子說到“家父出資”時那種驕傲的神情。

  “沒錯,所以她一輩子也不會改變。可能就是這樣,我才會厭膩。我曾想過,若和耀子在一起,或許我有可能改變。”

  “你‘曾’想過?”

  “現在已經沒有那種幻想了。”

  “是厭膩了?”

  “不。”成瀨斟酌適當的用詞,“只是發現她沒有改變人的力量。”

  “那麼,你有那種力量嗎?”

  “我想應該有。”成瀨喃喃自語,好像在說給自己聽。

  “曾經運用這種力量嗎?”

  “我嘗試過。”

  “這麼說,耀子並未因你而改變?”

  “大概吧。不,應該說耀子並不希望改變自己。”

  我本來想說:“你太太也一樣吧”,卻忍住了。耀子之所以那麼在意成瀨的妻子,可能是希望成為那樣的人吧。不過,成瀨站在高處目睹兩個女人相爭的態度也令人不齒,因為站在高處,表示在愛情關係中讓自己處於優勢地位。

  “成瀨先生,你一直都很有自信吧。”

  聽起來或許有點諷刺意味,但成瀨不為所動。

  我沉默了。雨勢逐漸轉劇,成瀨加快雨刷移動的速度。

  “我也可以問你嗎?”

  “問什麼?”

  “你的婚姻生活。”

  前面的計程車司機大概發現了客人,突然打亮方向燈,煞住車子。成瀨不慌不忙,硬生生的把車擠進右側車道。我靜靜等待著。

  車行平穩後,我問:“你想知道什麼?”

  “和你先生結婚後,你有沒有想過要改變自己?”

  “想過。”

  我回想和博夫共同生活的情況。其實那只有很短一段時間——兩年。接下來博夫都在日本各地及雅加達獨自生活。我和博夫的一切只有新婚期間在東京共同生活的那兩年。

  我們創造出某種東西,又親手將創造出來的東西埋葬。

  和傅夫的生活讓我感到無聊,想藉工作來實現自我。當然,和活力十足的耀子重逢也發揮了一定的作用。我羨慕耀子的自由,對於年輕的我來說,耀子所象徵的事物——憑藉自己的力量獲得他人的讚美、財富,甚至有魅力的男人——遠比和博夫穩定無變化的生活更具吸引力。

  所以,當我建議分手時,博夫雖然哭著說他會努力改變,求我不要拋棄他,可是這種話反而讓我憎惡。我和博夫不斷陷入更深的泥沼,卻又相互嘲笑彼此落魄的模樣。為什麼會那麼執拗呢?至今我仍感到不可思議。

  “結果呢?”當我耽於回憶之際,成瀨追問。

  “他是個徹頭徹尾討厭變化的人。我並不期待他會改變我,如果我在不知不覺間改變,完全是靠我自己的力量。但他無法忍受我的變化,他希望我們永遠像以前一樣。”

  “你這樣未免太冷漠了。”成瀨譴責似的說。

  他的話完全正確,也深深刺痛我的心。

  “夫妻應該兩個人一起花時間慢慢改變。他無法忍受你的改變,是因為你率性改變,既未顧及他,也未影響他。也就是說,你放棄和他共同創造歷史。你根本沒資格和他結婚。”

  “或許吧。”我黯然回答。

  “抱歉,我說得太過分了,我自己也是離婚的人。”成瀨用力握住我的手表示歉意。

  說不定我和成瀨很像,不期待、也無法信任他人,卻還懷抱著某種夢想,遲早有一天會孤獨的消失在無人能到達的遙遠地平線。

  “你一定很孤獨吧。”我半開玩笑的說。

  成瀨笑了,問:“你喜歡你先生的哪一點?”

  “穩重和溫柔吧。”

  “明知不能滿足你,你還是喜歡這種男人。看來我是沒資格了,我個性偏激,隨時都渴望變化,如果我們結婚,決定絕無寧日。”成瀨也半開玩笑的說。

  至少在不知不覺間,我們不再互相傷害。

  我看著地圖,強忍住睡意。昨夜只睡了約兩小時,白天雖然小睡片刻,睡眠仍舊不足。

  我打呵欠。成瀨溫柔的瞥我一眼:“想睡?”

  “有一點。”

  “如果那位騙人的占卜師沒有打電話來,我們現在已經香甜的睡熟了。”

  我情不自禁笑出聲。自從星期天發生這件事以來,我從未安心睡過,唯一睡好的一次是藉助安眠藥。但發覺成瀨所說的乃是兩個人共眠,我突然迫切渴望這個時刻來臨。

  不過,看著成瀨注視前方的嚴肅側影,我實在無法想像我們會再度擁有那種甜蜜時刻。

  “前面不遠就是了吧。”抵達目白街之前,成瀨邊說邊左轉。

  由加利居住的公寓好像是在目白街以西,過環狀八號公路處。但實際到達後一看,是在巷道交錯的狹窄住宅區內,非常難找,我們整整在雨中找了一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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