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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別?”突然,水壺的叫蓋兒響了,優希慌忙把煤氣關了。

  “笙一郎只說了奈緒子的事嗎?”

  優希看著梁平,沒有說話。

  “那小子除了奈緒子的事,還說別的了嗎?”

  優希猶豫了,她想搪塞一下,但張了張嘴什麼都沒說出來,她吃力地喘著氣,不由自主地說了實話:“還有那個被燙傷的小女孩的母親。”

  梁平的臉扭曲了。他的身體靠著牆滑下來,蹲坐在地上,狠狠地用握著繃帶的手在膝蓋上砸了一拳,痛苦地呻吟著:“開始我還以為是你乾的呢。”他咬著拳頭,“我以為是你乾的,所以在現場的草地上亂踩。但是,伊島懷疑聰志的時候,笙一郎拼命保護他,我就有點兒懷疑是笙一郎乾的了。如果那時候我深入追究,奈緒子也許不至於……就算奈緒子有自殺的傾向,那小子也不至於成為兇手。”

  梁平突然抬起頭來,往牆上使勁兒撞自己的後腦勺。優希眼睜睜地看著梁平用頭撞牆,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梁平把頭靠在牆上,坦白地說:“我也抱著跟笙一郎同樣的感情,恨那個被燙傷的小女孩兒的母親來著,就是笙一郎不殺了她,我也會殺了她。也許是因為我覺得我跟笙一郎同罪,所以才沒有去深入追究。”

  “可是,他覺得你在追捕他。而且他對自己的犯罪感到很痛苦,他想用錢彌補自己犯罪造成的後果。”

  “那小子真殘酷。”

  優希感到意外:“為什麼?”

  梁平用憤怒的表情看著優希:“追捕他,我做得到嗎?把笙一郎抓起來送上法庭,我梁平做得到嗎?那小子肯定不希望被捕以後窩窩囊囊地活下去,肯定希望更嚴重的懲罰。可是,我做得到嗎?那小子做了我想做而沒敢做的事。我也想出口氣,我也想把那個不稱職的母親殺了。看到孩子燙得那個慘樣兒,你乾的也好,笙一郎乾的也好,都是替我乾的。我除了後悔沒別的感覺。這種感覺,不只是這一次。”

  梁平用力攘著手裡的繃帶,悔恨交加地說:“那時候我也沒幹……也是那小子替我乾的。”

  “那時候?”優希不解地間。

  梁平衝著志穗和聰志的骨灰盒揚了揚下額:“他們的骨灰,什麼時候安放到墓地里去?”

  優希焦躁地說:“問你呢!那時候也是他替你乾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梁平站起來走到小桌子前邊,看著骨灰盒:“……你父親……”

  優希屏住呼吸,靜靜地聽梁平說下去。

  “那次也是,到了關鍵時刻,我害怕了。在岩峰頂上,我在心裡發誓,我一定要干……在八號病房樓晾衣服的陽台上,我跟笙一郎為了誰下手的事發生爭執,差點兒打起來,可是到了真要乾的時候,我卻站著沒動。”梁平說完,跪坐在小桌子前邊。

  梁平好像在衝著兩個骨灰盒懺悔似的垂著頭:“上山的時候,我跟笙一郎已經看好了,在豎著‘注意落石’的木牌附近下手。下山時,我跟笙一郎走在你父親後邊。走到一處‘注意落石’的木牌附近的時候,正好過來一股濃霧,周圍什麼都看不見了。當時我認為機會來了,只要衝上去推他一把,目的就達到了。我看見刺蝟跟我一起沖了上去……霧太濃,我連刺蝟都看不清了。可是,我向前邁了兩步就站在原地不敢動了。緊接著,我聽見你父親一聲慘叫,又聽見了石頭滾落的聲音。那小子下手了!刺蝟,代替我下手了。沒有資格的是我,可是,也不知道那小子是怎麼了,老說他沒有資格……其實,那小子是有資格的!”

  梁平覺得,眼前仙客來白色的花朵,正在劇烈地搖晃著。

  優希憋了很長時間的一口氣吐了出來,她無力地坐在榻榻米上:“不對!不是他幹的。是我乾的……是我乾的……”

  4

  雨打在窗玻璃上,匯成一道道小溪流下去。笙一郎把額頭頂在玻璃上,一動不動地看著窗外。透過沾滿雨水的玻璃,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芝浦地區的工廠的照明,以及遠方霓虹燈的燈光。

  這是高輪的一家賓館十層的一個房間。

  笙一郎旁邊的窗戶沒關好,留著一條足以鑽過去一個大人的空兒。看著下面的水泥地,笙一郎想到了死。作為現實意義上的死,笙一郎並不覺得害怕。使他感到恐怖的,是關於死的印象。因為他覺得死了以後,將進入一個黑暗的世界。

  黑暗使他感到恐怖。自己一個人死去,難道就是一個人進入無邊的黑暗嗎?笙一郎的眼前浮現出一個黑暗中的孤零零的自己的形象。他對此感到恐怖。由於這種恐怖,他每次決意跳樓或上吊之前,都突然改變了主意。

  笙一郎離開窗戶,回到床邊的茶几前邊坐下,點燃一支煙。最近,他總覺得胸膛里有異物,而且那異物在一天天長大。好像是為了把那異物從胸膛里趕出去似的,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煙。

  他被煙嗆得咳嗽了一陣以後,用腳踢了踢茶几下面的公文包。

  公文包里裝著四千五百萬日元。天亮以後,把這些錢交給被害人家屬,基本上就算把自己的心事統統了結了。事務所,以及事務所的工作,已經處理乾淨,公寓也退了,麻理子住養老院的錢也交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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