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臣妾知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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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些朱皇后只能放在心裡,她不能說,也不能有一絲表現,她的命,她兒子的命,乃至整個朱家的命都在他手裡捏著,只要一個不高興,誰都不會有好下場。

  趙奕彴慢慢走到御書房的時候,大門緊閉,裡頭伺候的奴才也都被趕了出來,隱隱還能聽到兩句怒罵之聲。他眉頭一跳,必然是想到朱皇后在裡頭,心裡卻暗嘆今日不管是什麼事只怕都善了不得了。

  從小趙奕彴就知道嘉文帝對他母后十分厭惡,可她卻能在先皇后仙逝之後坐上後位,並且一坐就是這麼多年。他不明白嘉文帝跟朱皇后到底有什麼深仇大恨,給她最尊榮的地位,卻從來不給她尊重,甚至在後宮朱皇后都沒有一襲說話的權利。

  但是有一點很好,嘉文帝儘管再怎麼不待見朱皇后,卻始終不會在兒子面前做賤她,但是今日嘉文帝卻並沒有這麼做。

  朱皇后還不曾出來,趙奕彴便被宣了進去,瞧著滿室狼藉,再看看朱皇后的狼狽,他滿臉訝然,卻一字不說的跪下。

  嘉文帝冷笑一聲:「果然是母子,一個兩個都多心思。」

  因行的路遠了,再加上傷口隱隱作痛,趙奕彴滿身細汗,跪在地磚上誠惶誠恐的匍匐在地:「兒臣不敢。」

  心裡那不好的預感越發嚴重,心思百轉千回,這些天來除了臥床養病之外,他什麼事都不曾做過,近來唯一的一件事還是米糧之事?可他做的時候明明將痕跡都抹乾淨了,任何人都查探不出來。

  「不敢,你有什麼不敢的?」嘉文帝當著朱皇后的面,將一封奏章扔到趙奕彴跟前,話音越發陰冷冰寒:「私自調換米糧吃死了人,就想出一計殺人滅口,一了百了。你有什麼不敢的?朕還沒死沒病,你就敢做欺君之事,他日朕要是老了病了,那你是不是要弒父奪位?」

  嘉文帝的聲音帶著帝王慣有的威嚴,一掌拍在書案上,將書按拍成兩段,上頭不管是批閱了還是不曾批閱的奏章都跌落下來,混到一起。

  「兒臣不敢,兒臣冤枉的。」趙奕彴心頭一跳,也不看那奏章上頭寫的什麼,忍著身上的傷痛越發匍匐得低,嘴裡卻打死都不承認。

  當日米糧吃出人命,他又被穆明舒截了胡,根本買不到米糧來緩解當時的狀況,這招殺人滅口是無奈之下的釜底抽薪。做的時候,天時地利人和,每一樣都在掌控之內,確保沒有一個漏網之魚,幾乎所有的證據都抹滅的乾乾淨淨。他相信,參他一本的人,只是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並沒有直接的罪證,所以他不能認。

  「冤枉。」嘉文帝冷著臉,看了朱皇后一眼繼續道:「你們一個兩個都說朕冤枉你們,那你們倒是說說,朕冤枉了你們什麼?」

  「父皇,咳咳咳咳咳……」趙奕彴開口才說得兩個字就一連串的咳嗽,似乎咳得心肺都出來了,額頭上全是細密密的汗滴,整個人似乎因為咳嗽牽扯到傷口,越發直不起身來。

  朱皇后一把將趙奕彴抱進懷裡,淚眼婆娑的看著嘉文帝:「皇上,你說彴兒私自調換米糧吃死人也好,想出殺人滅口的計謀也好,這些有沒有直接的罪證能證明是彴兒做的?沒有吧,奏章上頭說的不過是片面之詞,皇上就因為這片面之詞就相信那有心之人胡亂說的話。那彴兒呢?彴兒身上的傷是實實在在的,這些日子他的病情反反覆覆,太醫院的每個當值太醫都知道的,難道他會為了那麼點米糧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嗎?」

  嘉文帝不屑的冷哼出聲:「有些人,為了達到目的,有什麼事是做不出的?」

  他的目光從趙奕彴身上轉一圈,又移到朱皇后身上,勾起一抹冷笑:「你說呢?」

  朱皇后猛的打個冷顫,心中暗恨,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嘉文帝說的有些人,其中就有自己。

  她看著懷裡還在劇烈咳嗽的兒子,心裡也有了一絲不確定,難道那些事趙奕彴真的做過?

  趙奕彴從朱皇后身上勉強爬起來,依舊在咳嗽,卻還是端端正正的跪好,額頭上的汗一滴一滴的落下,濕了身上這件紫色的長袍。

  「父皇,咳咳……父皇說,咳咳咳……是兒子做的,咳咳……便是兒子做的……」

  「兒子領罪……」

  他特意用兒子代替了兒臣,想喚回嘉文帝一絲他們曾經擁有的父子情,從前他還是對自己很上心的,在眾位兄弟里自己一直都是最出色的那個,他也認真的教導自己,可越是長大,這個父皇就對自己越發冷淡厭惡起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他不記得了,但是他明白,嘉文帝不過是恨屋及烏罷了。

  「彴兒……」朱皇后不敢相信自己兒子居然就這樣認下來了,什麼叫做「父皇說是兒子做的,便是兒子做的?」

  趙奕彴沖朱皇后勉強扯出一抹笑意:「母后,咳咳……父皇就是兒子的天,咳咳咳……父皇說什麼就是什麼。」

  朱皇后不能忍受這樣的結果,想起這麼多年來,母子兩受的嘲諷與冷落,她突然笑了,那種突兀的笑聲讓嘉文帝眉頭緊蹙,顯然很是不悅。

  「趙嘉。」朱皇后從地上站起來,沒有絲毫尊卑的指著眼前那個比自己高出一個多頭的嘉文帝,直呼他的姓名:「趙嘉,你想要我們母子死就直說,用不著找這種下三濫的藉口,讓我兒子死後也背負罵名。」

  「你不就是怨恨我當年勾引了你,毀了你最期待的婚事嗎?我呸,那賤女人看不上你是對的,你連自個的玩意都管不住,就算當日勾引你的不是我,也會是別人。」

  這是自朱皇后成為嘉文帝的女人之後第一次這樣大不敬的跟他說話,從前還總是顧慮著趙奕彴,人前人後她從來不曾如此過,既然眼前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已經容不下她們母子,容不下朱家了了,大不了拼個魚死網破。

  嘉文帝畢竟當了那麼多年的皇帝,身上早已練就一股身為帝王的戾氣,此時聽朱皇后如此說來,周身的氣息頓時散發出來,他不怒反笑的說:「對,對,對,你說得很對。」

  「那我們來扳扯一下那些陳年舊事,當著你親生兒子的面,告訴他,你做了些什麼?而朕又做了些什麼?記得全部都要說出來,一字一句都不要漏了。」

  他的聲音聽起來無波無瀾,但是認識他這麼多年的朱皇后卻清楚得狠,她徹底惹怒嘉文帝了,這個掌握生殺大權的男人已經動了殺意了。

  朱皇后能有所察覺,趙奕彴自然也有察覺,當下便撐著身子磕頭,額頭碰到青石磚發出一聲聲的悶響,每一下都很用力,每一下都十分虔誠,不多時額頭已經破損滲出血跡。

  「父皇,是兒臣私自調換米糧吃死了人,也是而成想出計謀殺人滅口,與母后沒有關係,求求父皇放過母后,兒臣,兒臣願意領罰,要殺要剮,兒臣都認。」

  趙奕彴忍著咳嗽,話也說得十分委屈,加上額頭上帶著的血跡儼然就如那嚴刑逼供不得不招的模樣,他承認所有事情都是自己做的,卻不是自願承認的,而是為了已經激怒嘉文帝的朱皇后。

  他以為這樣就能勾起嘉文帝作為父親的那份感情,可偏偏嘉文帝就是厭惡他這副模樣,當年就是朱皇后以退為進,逼得他不得不納了她,而今趙奕彴又想來這招。早些年他還覺得趙奕彴是個可造之才,可眼看著他越長大,嘉文帝就越覺得他們母子兩個沒一個好東西。

  當下嘉文帝面不改色的說道:「好,朕就成全你,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自己去宗人府投案吧。」

  趙奕彴拳頭拽得緊緊的,又深深磕下去,一句:「謝父皇開恩。」還不曾說完,整個人便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朱皇后像瘋了一樣,吃力的將趙奕彴抱緊,大喊著:「彴兒,彴兒,太醫,太醫,快宣太醫……」

  嘉文帝目光深沉,不發一語的看著倒在眼前的趙奕彴,沒有他發話,誰都不敢離開一步真的去請太醫。

  朱皇后見嘉文帝這副模樣,心裡冰涼冰涼的,不管不顧的爬行到他面前一個勁的磕頭認錯。

  「皇上,臣妾錯了,臣妾錯了,全都是臣妾的錯,臣妾當年不應該對皇上有非分之想,不應該將事情鬧大,臣妾不應該頂撞皇上,臣妾知錯了,真的知錯了,皇上要廢后也好,要殺要刮也好,臣妾絕對不會有怨言。」

  「只求皇上放過彴兒,彴兒也是皇上的親生骨肉啊,皇上,皇上……就算不看在臣妾的面上,看在朱家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面上,皇上放過彴兒吧,他還只是個孩子……」

  朱皇后哭得悽慘無比,額頭上的損傷比趙奕彴的有過之而無不及,一聲一聲的在這寂靜的大殿內,無比的突兀。

  也不知道朱皇后到底磕了多久,一把年紀的江淮在外頭聽著那一聲一聲沉悶的響聲,都有些覺得不忍,暗暗嘆氣:自己果然是老了。

  良久之後嘉文帝空洞的聲音才在內殿響起。

  「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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