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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蒙古人即刻叫罵起來,滿口的蒙古語——

  阿穆爾卻笑,也是一通罵回去,那蒙古人卻傻了眼,阿穆爾這一口是標準的蒙古語,甚至罵得比他更通順更流利用的詞彙更多更複雜!他的心中也是隱隱得意,小時候他發起脾氣來的時候,不敢真罵楊過,便是用蒙古語罵,幾年下來,估計也沒人比他用蒙古語罵人更流利了!

  楊瓏卻是皺了皺眉,道,“哥,這人又不好看,這樣插在桌子上,太影響食慾了。”

  阿穆爾笑笑,正想說話,這時卻有一人踏進店裡來,與衣衫破舊的阿穆爾不同,這人雖是衣衫樸素,但那衣袍用的都是最好的布料質地,以掌柜的那般的眼光,自是可以看出此少年定然是貴族出身。

  他梳著漢人的髮式,穿著蒙古人的衣衫,面目清秀俊美,比女子都好看很多,只是表情冷清漠然,卻是絲毫沒有女氣,他這一走進樓來更是鴉雀無聲,只見他走到阿穆爾那桌前來,“你到啦。”吐字如冰,只是臉上卻些微柔和了些。

  阿穆爾微笑起來,手上仍握著那支纏住蒙古人頭髮的筷子,笑得若陽光一般燦爛,“喲,你來啦!”

  “前日裡看到大白雕帶回來的信,你說你就快到了,我便出門來尋,結果足足等了三天你才出現——且我聽聞這裡有人惹事,便猜到是你,結果果然不出所料。”

  阿穆爾撇撇嘴,不好意思說就在這開平城外,他又迷路了,若非楊瓏記得,怕又是要繞過去,是以扭過頭去對楊瓏道,“喂,妹子,他怎麼樣?”

  楊瓏認認真真地看了一眼來人少年,此人自然就是阿穆爾的同胞兄弟清勒格,歪著頭答道,“還不錯,比你好看。”

  阿穆爾氣結!

  清勒格唇畔露出一絲淡淡的笑,酒樓中人只見一道雪光閃過,那蒙古人的發已被割斷,“回去吧,爹娘還等著。”

  阿穆爾無所謂地一笑,反正桌上也只剩下杯盤狼藉,“不付帳?”

  清勒格淡淡瞥了一眼那個摔倒在地的中年人,“右相府的公子也敢惹,這桌酒席就當是他賠罪好了。”

  阿穆爾瞪著他,許久才爆發出大笑來,“哎呀,清勒格,我倒是覺得如今你我的角色換一下比較好——這種仗勢欺人的話你說著太奇怪了。”

  清勒格答,“是麼,我也覺得很奇怪,這種話還是你來說比較好。”

  阿穆爾一噎,瞪了他一眼,哼了一聲才帶著楊瓏率先往外走去,他的手隨意一拋,一塊碎銀已是飛出敲在那中年人的腦袋上,那人“哎喲”一聲,阿穆爾慡朗一笑,“爺已經不仗勢欺人久矣,這塊銀子賞你!”

  清勒格搖了搖頭,跟在他的身後,眼中笑意若有若無——

  唔,楊過舅舅與龍舅媽正在府中相候,還是不要告訴他好了……

  兩個少年一前一後,幼時相似的面容到了此刻,忽然就綻出完全不同的光彩來,若非仔細看,甚至無法發覺這兩個人其實是兄弟——一人暖若陽,一人冷如冰,只是那眉眼間相似的血緣卻是瞞不了任何人——

  阿穆爾與清勒格——安樂康寧,十七歲的少年,正是青春時節,陽光正好。

  殘陽如血兩陣前

  一騎快馬正從漠上飛奔而過,馬上一人穿著寬大的袍子,窄袖束腰,長發飛揚,面上雖已有了歲月的滄桑痕跡,但仍不掩其原本的天姿麗色。

  她是郭芙,雖看似是三十左右的婦人,實已接近知天命的年紀,許是逍遙派的內功真有些駐顏的功效,使她如今看來仍十分年輕,風姿更勝。

  她已是日夜不停,疾奔了許多日,心中更是懊惱不已,雖是在這個世界生活了這麼多年,但她不可能天真地以為襄樊真的保得住,蒙古與宋能如此相安下去,明明知道——自己的父母會將性命都丟在那裡!

  但許是平安了太久,近年來蒙古內亂不斷,忽必烈忙於安內,直至數年前才率軍去攻大理,自己更與父母常有書信往來,但他們書信之中言語平和,卻是不曾、不曾告訴她,襄樊已被圍五年!

  在蒙古的歲月中,伯顏身居高位,她也漸漸在蒙古展開商業的網絡,手下更有大批武林高手的門客,自是無人敢惹,欺凌宋人的蒙古貴族都不知被她殺了幾個,忽必烈雄才大略,自知此時最該親漢,任命大批漢人文士,奈何蒙古之中尚有忽勒台大會,甚至有推舉大汗的權力,忽必烈對一些視漢人為奴僕的蒙古貴族也是頗有微詞,畢竟自阿里不哥在漠北稱汗之後,忽必烈的政治中心便在中原漢地,在王朝未穩之時,如此壓迫漢人只會適得其反,是以他明知郭芙暗下殺手,卻睜隻眼閉隻眼,視若無睹。

  那些蒙古貴族鬧過幾場,也就漸漸消停,畢竟苦無證據,只暗地裡叫郭芙“劊子手”,但郭芙武功既高,又被忽必烈封一品誥命夫人,尋常人也動不得她,只蒙古貴族多畏她如虎。

  襄樊被圍五年,卻是忽必烈親自命人不告知郭芙,伯顏此時正率軍西征,並不在燕京中都,是以這隱瞞倒也頗為成功,又兼郭靖黃蓉給她的信中,只道郭樊如今三十許都不曾娶妻,而郭襄早已出門遊歷,已是數年不歸,竟是對襄樊之事隻字不提,也是一般瞞著她,若非這日她接到伯顏來信——唯有伯顏給她的信旁人無人敢看過,伯顏在信中提及,她怕是直到襄陽城破都不知此事。

  這幾年莫說郭芙,連郭靖都對大宋有些心灰意冷,蒙古內亂本來是南宋的好機會,可是南宋這幾年都在做什麼?jian臣賈似道本是市井一混混,憑藉外戚身份,竟位極人臣,專橫跋扈。在蒙哥死於戰場之時,忽必烈急於回蒙古爭汗位,南宋難得地掌握了主動權,而賈似道竟私自與忽必烈簽定對南宋極其不利的和約。回臨安後,其又編造打敗忽必烈的謊言,更博得宋理宗的信任。賈似道一手遮天之時,殘害正直的大臣,尤其是一些抗蒙將領,抗蒙名將向士璧,曹世雄更是被賈似道害死在獄中。在迫害忠良的同時,賈似道又大肆提拔那些只會阿諛奉承的所謂心腹,用這些庸才來代替被害忠良的位置,從而完全毀壞了南宋軍政的內部結構,自己斷送了大半的江山。

  元自打下大理之後,一路攻宋投降的將領無數,抵抗極為微弱,唯有到襄樊才久久不能攻下,這一圍,就是五年。而這五年間,襄樊糧食已基本耗盡,但竟然並無人來救!大宋的君臣仍在臨安醉生夢死,對襄樊之危視若無睹,而襄樊直到此刻仍是鬥志昂揚,元軍久久不能攻下!

  郭芙朝襄樊奔去之時,伯顏已是班師回朝,但見郭芙果然不曾照他信中所講等他兩天,而是逕自奔去,也只能苦笑而已。

  臨近襄陽之時,已見蒙古大軍紮營處處,如此圍困襄樊五年,蒙古士兵卻不見疲態,現今樊城已破,整個襄陽城外一派荒涼,殘陽如血,暮色遲遲,城牆之上已無多少能站著的士兵,可他們仍是誓死守衛著這孤立無援的城池,雖知也許下一刻就會被城下的蒙古士兵衝破城門,他們也從沒有放棄希望。

  郭芙到襄陽城外之時,正值蒙古兵列陣站於城下,一派悠然,似是給襄陽最後苟延殘喘的機會。

  她那一匹孤騎闖入之時,便似那肅殺的沙場之上,忽然飛進一隻彩蝶!

  那匹馬極快!到得陣前之時蒙古兵尚未反應過來,她疾飛而出,落在城下城牆與蒙古軍陣之間,而那匹前一刻還看似神駿無比的黑馬長嘶一聲,轟然倒地,頓時氣絕,這一路之上她日夜飛奔,這馬若非靠著她內力維持,早已癱倒在地,如今能一路跑回襄陽,實屬不易。

  那女子孤立在夕陽下的背影拖出長長的剪影,氣勢冷厲,卻顯得有些哀傷。

  眾人為她氣勢所攝,竟是片刻寂然無聲,不多時,蒙古那廂已有人策馬而來,“何人闖到兩軍陣前!”

  郭芙緩緩轉過頭去,“我道是誰,原是劉將軍。”

  來人正是此次攻宋的副統帥劉整,昔日劉整本為大宋抗蒙大將孟珙的部將,深得孟珙所傳,他率著宋朝水師投了蒙古,原郭芙就對他頗為不喜,那劉整一看是她,更是連忙從馬上下來,帶笑道,“原是夫人到來,劉某有失遠迎。”這時他才猛然間想起這位右相夫人,忽必烈親封的一品誥命是什麼身份,她的父母正在這襄陽城中抵死抗蒙,雖時間久遠,這麼多年來似是許多人忘記了這位夫人的父親是很久以前那位差點成了金刀駙馬,卻後來成了抗蒙主將的郭靖——

  他率軍攻襄樊幾年,雖是不知燕京之中這位夫人如何現在才得知,但想來也是忽必烈不想讓她知道,他投了忽必烈已有些年頭,是以知道這位夫人實則是忽必烈暗中的劊子手,又是漢人的保護者,手下能人眾,一流高手更是不在少數,暗中殺了不少蒙古貴族,身份不是一般漢臣可比,卻是不敢怠慢,但那郭靖是這守城的第一猛將,就算這城攻下,他也是做不得主能繞過那郭靖性命,是以一想通郭芙身份,他便有些為難。

  “夫人此次來是——”

  郭芙也微微苦笑起來,有些茫然,她明知父親是絕不可能棄城的,郭靖當真要走,又有誰攔得住,就算如此她也不能眼見著父母弟弟去送死!

  劉整猶豫片刻道,“夫人不若勸郭大俠棄暗投明,相爺位高權重,夫人又深得皇上信任,或許——”他只覺郭芙一雙眼看來冰寒刺骨,頓時無法說下去。

  郭芙冷哼一聲,一躍而起,便在劉整驚愕道瞠目結舌的神色中在城下一掠而過,眨眼便到了城牆之下,隨即在那絕高的城牆上微微一點,翩然落在了那牆頭之上!

  襄陽能五年不破,正因這城牆既高又堅固,但郭芙這下輕鬆至極,已是突破了劉整對武學的理解!原來有人可以輕功如此之高麼?!

  牆頭上一陣騷動,只以為敵襲,畢竟方才在城下弓箭she程之外,他們尚且看到這個女子與那蒙軍將領說話,那將領樣子還十分恭敬!

  郭芙躍上牆頭之後只見一眾宋人軍民皆是面黃肌瘦,但雖是強弩之末,眼神卻依舊堅定如鐵,心中一陣酸澀,她隨手化開幾個拼命攻來的將士,口中道,“我是郭靖之女郭芙,前來求見我父我母!”

  眾人見她似是毫無敵意,這才住手,一將領模樣的人迎上前來,將信將疑道,“你即是郭大俠之女,又為何同那蒙古將領說話?”

  “是,大人,這女子一跳就上了城牆,必然是來謀殺郭大俠的,萬萬不能讓她去見!”身旁一兵士吼道。

  郭芙怒道,“都什麼時候了,你們——”她一路風塵僕僕而來,一臉風霜,只是日夜兼程,實已是疲憊不堪,脾氣更稱不上什麼好,但隨即掃視過去,只見眾人衣衫破舊,那說話的士兵更是一臉真摯,便知他們是真心為父親著想,心中一酸,茫然想到,是否因著自己在蒙古生活許久,都忘了自己實則是漢人?不,不曾,若已忘了,她便不會因那些人欺凌漢人而憤怒,手上便不會沾了這麼多蒙古貴族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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