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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我這可怕的記憶力,」醫生苦笑,「真是抱歉。」

  「她和我說了你的情況。你還可以嗎?你聽起來不太好。」

  「一團糟。不過我可以支持的住。」

  ——他真的能挺過去嗎?

  John不禁想著,萬一他所知道的Sherlock都不是Sherlock——那麽,這七年的歲月又算得上什麽?

  這太瘋狂了。

  Sherlock又是為了什麽要接近自己?他只是一個窮軍醫,起初還跛了條腿。

  「未來的室友應該先知道彼此最壞的習慣。」

  Sherlock從一開始就知道John在找室友,同時也知道他不會拒絕。

  ——最壞的習慣。可他對他隱瞞了這件事。

  John來到Sherlock的房間。他告訴自己,他之所以踏入室友的私人空間是因為此事非同小可,但當他按下門把的時候,John還是認輸了。

  他只是太想他了。那些什麽冠冕堂皇的理由都只是附加價值。

  無可否認的——知道這麽多稱不上令人愉悅的消息後,他還是很想他。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麽會這麽想他。

  他推開房門。少許塵粒在幽微光線里飛舞,床單和棉被依舊不在正確的位置,只有一角還攀在床墊上。他的大衣掛在椅背,圍巾則是隨意擺在扶手,一半垂至地面。

  一切都是那麽生動、鮮活。

  就像他從未離開。

  John把棉被從地上拾起。Sherlock曾經用那一床棉被給他保暖——軍醫一度重感冒,高燒不退,Sherlock就這麽讓他使喚了一夜。

  「Sherlock……冷。」John含糊不清地道,手腳縮進了被窩。他從前一晚就感覺身體不適,卻還是硬著頭皮上班去了。結果落得這樣下場。

  「想喝點什麽嗎?」

  John閉著眼睛搖搖頭,「冷。」

  彷佛他就只會說那一個單詞。

  他聽見偵探急切的腳步聲往樓下去。不久,他又抱來一床被子蓋在他身上,「好些了嗎?」

  「嗯。」

  Sherlock用微涼的手背碰了碰John紅透的雙頰,醫生有些不悅地撤了撤。Sherlock依然不願意放手,執意要把自己的手掌貼在他臉上。

  但John卻沒再反抗。

  正當Sherlock奇怪之際,那人開口了:

  「……不要走。」

  「什麽?」

  可能是燒暈了。偵探暗忖著。

  「拉張椅子坐下來,就在我床邊,拜託你。」

  他照做了。

  John闔起眼睛,規律地呼吸著。Sherlock在立燈旁看他,醫生已經要求自己別離開,他自然寸步不離。

  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沒有說話。偵探只是聽著軍醫混濁吃力的呼吸聲,看著他的睫毛在燈光下一顫一顫,還有那雙薄唇偶爾囈語似地呢喃著什麽。

  他從未這麽近距離且安靜地看他,看他五官堅毅的線條與那些令Sherlock痴迷的細微之處。

  「我很少對你提起……我的家人。」

  John輕聲說道。Sherlock有些分不清這是夢話還是一段對話的起頭。

  「對。怎麽了?」

  「我的母親在我八歲的時候死了。父親丟下我和Harry,後來再娶。我們是在育幼院度過童年的。很久沒病得這麽重,也很久……沒有人能夠這樣陪我。Harry不是那種人,你是知道的。她總是給我幾顆藥丸要我吞下去,之後就去忙自己的事。」

  John的眼神突地有些空茫,「我有時還是會想起那些。很久很久以前,總有人在這個位置,看著我熟睡……」

  Sherlock輕輕靠在軍醫頰上的指尖感到一陣cháo濕,「沒事。我只是……該死的無法控制……」那人在對上偵探的視線之後有些慌忙地說道。

  「John,你能坐起來嗎?」

  「還行。」

  他把他扶起,讓他靠著牆坐在床上。

  「看著我。」偵探命令道,「把頭抬起來。」

  ——我都生病了還要這樣指使我?John還以為Sherlock能夠體諒他——就一天也好。

  軍醫轉過頭,有些不快:「怎麽?」

  他的思緒一直是模糊的,現在就連看著Sherlock的面龐都如暈染一般,幾分柔和溫暖。

  像是一座日落城市。一切喧囂與生機沐浴在橙紅的色調里,和諧、輕緩、迷人醉心。

  「專心看我。」

  「我在看了……聽著,Sherlock,我很累。別耍花招。」

  「安靜。」

  Sherlock的手再一次撫上John的臉頰。軍醫感覺呼吸停滯了一下。Sherlock在看他,心無旁騖地看他。

  「聽我說,John。」

  Sherlock把他摟進懷裡,在他耳畔低語:「聽我說。不管你的過去如何,又或者未來如何,我都在這裡。你不會被拋棄,也不會被冷落。再也不會。」

  醫生的雙臂給了那人回覆。或許是波動的情緒讓他一瞬之間忘了自己身處何地,眼前的又是誰。Sherlock摟得更緊了,像是抓著風箏的細線,不肯鬆手。John闔起眼,放縱自己靠在室友身上。

  他輕喚他的名字:「Sherlock……」

  或許從那時起,他就墜進了一道柔情的深淵。

  他依然很想他,即便是在經歷欺瞞之後。

  他只是無法克制自己。

  回憶是種令人戰慄的東西,John不願再想了。

  他環顧四周,最終黯然地離開。

  John的腳步踏過一處地面,發覺地板似乎是鬆動的。

  他蹲下身檢查,一邊想著地板木片鬆動的原因——熱脹冷縮?也許吧。下次他會記得修好它。

  他用手把木片掀開,發現底下是個凹槽。

  裡頭躺著兩隻針筒以及一些沒貼上標籤的瓶瓶罐罐。

  John感到非常不安。他撥了一通電話。

  「Molly,巴茨的實驗室還開著嗎?我想,我需要妳幫忙。」

  *

  「John,樓下信箱裡有一封信。」

  Mrs. Hudson對他說話的口氣依然小心翼翼,生怕一個差池,醫生可能會情緒崩潰。

  「給我的?」

  「不,沒有署名。我沒拆開,也不清楚內容是什麽。」

  John瞟了一眼房東帶來的東西,驚異地倒抽一口氣——黑色信封,沒有署名!

  他從Mrs. Hudson手中拿過信封,如他所料,裡頭是一張紙卡,印刷字。

  「I think I'm about to die.」

  「Oh God……」John喃喃,嚥了口唾沫,「Mrs. Hudson,很抱歉,我想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

  「要喝點茶嗎?」

  「不了,謝謝妳。」

  那人頷首,轉頭踏進了樓梯間。

  John需要一個地方讓他好好思考這一切——印刷字信封已經收到兩次:

  ——Goodbye, John.

  ——I think I'm about to die.

  然後是在Sherlock房裡找到的不明溶液。

  還有什麽?究竟還有多少?

  John在沙發上坐下,他的腦袋一直都沒有Sherlock來的靈活。但這個謎團,他必須解開。

  「你那腦袋裡裝的究竟是什麽?肯定很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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