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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榮已明白蘇景問話的意思,笑著一躬身:“萬歲聖明,王大人身邊,的確有心向天地會之人。”

  蘇景撫了撫袖口,緩緩道:“你用心向二字,就表明此人並未投效天地會。”

  “回萬歲,王大人內兄,早年曾拜前明一個大學士門下啟蒙,故而一向有些念舊。”

  念舊?不如說是牆頭草,既懷念前明,又不敢也不願徹底背叛大清?

  蘇景哂笑,沒將這麼一點事放在心上。他感興趣的反而是朱明月,“所以,朱明月從這麼一個搖擺不定之人身上得知朕當初對王詡的許諾,立即察覺到機會,因此暗中推動王詡上書讓朕廢除剃髮易服令?”

  看色勒莫沒接話,蘇景便知道自己之前的猜想證實了。

  其實從王詡一上書開始,蘇景就直覺有些不對。王詡這位師兄,近十年同窗,他算的上熟悉。若王詡果真是急躁求功之人,當年松山書院也輪不到他來繼承。而王詡能在王鼎齋之後把書院接下來還在江南繼續占有一席之地,至少在一個‘忍’字上,沒有能詬病的地方。

  若說王詡一朝得志就性情大變,迫不及待想要在漢人那來個名垂青史也不是不可能,但也不至於連在他這個萬歲面前連點口風都不試探一二,直接就上奏摺,豈非形同逼宮。他當時雖察覺到不對,卻也難免對王詡失望,不過他還是想知道王詡一反常態倉促上書的原因是甚麼?

  是背後的江南士子勢力在推動他不得不朝前走,還是有其餘更重要的原因。

  不得不承認,他想了許多種可能,唯獨沒想到背後竟是朱明月。此女看似下了一步無關重要的棋,卻把他裝了進去,還給他的大計添了不少麻煩。

  “朱明月,有意思。”

  看到蘇景臉上始終未消失的笑容,石榮於是把心裡的疑惑問了出來,“萬歲,奴才等愚鈍,卻不知道這朱明月是因何如此?”

  難得遇到一個像樣的對手,蘇景此時心情的確不錯,解釋道:“她做這件事,本不是抱著一定要做成甚麼事的心思,但她也知道,自己至少能做成一件事。”

  色勒莫和石榮聽到這話,原本就迷糊的他們更是兩眼發直。

  蘇景笑道:“其一,朕若許廢除剃髮易服令,則朝廷乃至天下必有一番動盪,顧此失彼,對天地會的圍剿必然放鬆。”這其實有些像後世的某些大國,國內政治出現危機,或者經濟發生劇烈動盪,維持不下去了。那麼就開啟一場戰爭,隨便找點甚麼被大多數人厭惡的當藉口,化武也好,核危機也罷,反正戰爭一響,國內的關注點就變了,而且戰亂財,一直是最容易發的。至於被打的那個國家是否流離失所,多少人流血丟命,握刀的人不會在乎。

  蘇景停了停,又道:“再者,天地會的人皆不剃頭,出行從來以帽子和包頭遮擋,但因容易暴露的緣故,他們在民間走動難免有許多不便的地方,朕要是廢除此令,他們就可以堂而皇之藏於人潮之中,做起事來自然事半功倍。”

  “可萬歲您豈會輕易答應廢除此令?”就是色勒莫和石榮這兩個蒙古奴隸和江湖草莽出身的人都知道,剃髮易服乃至祖制,哪怕是天子,也不是隨便就能改動的。

  “朕不答應,便與王詡這些漢臣有了心結,對天地會同樣是一件好事。”蘇景端起茶喝了一口,怡怡然道:“說起來,朱明月沒有算到的怕是朕沒有答應剃髮易服令不說,反而下旨放足。她察覺到朕出了一個容易激怒漢人士林的昏招,當然會在天地會中力主利用此事煽動民間。”說到這兒,蘇景臉上半點不悅之色都沒有,反而替朱明月嘆息起來,“可惜,她遇到了朱一貴,策妄阿拉布坦又起兵謀逆,被朕以雷霆之勢將新疆掃蕩乾淨。否則讓她以新疆為基,徐徐謀劃江南,再策應準噶爾,倒真要給朕添個大麻煩。”

  色勒莫趕緊拍了一記馬屁,“小小餘孽,又是個女人,又豈能與萬歲作對,便是長生天,都會降下雷霆懲治於他。”

  蘇景掃了他一眼,哼道:“果真如此,朕這放足令也不會推動的如此艱難。”他面色微沉道:“天碧樓一事,便是這放足令遲遲沒有完成所引起的後患。”

  聽蘇景語氣冷淡下來,色勒莫與石榮臉上的放鬆多消失不見,神情變得躬肅起來。

  蘇景倒沒繼續敲打他們,而是道:“你可查清楚了,是琳布將雅爾甘叫去天碧樓的?”

  “是。”色勒莫忙道:“奴才親自核對了巴林世子手下的供詞。其中一個是巴林世子從小一起長大的心腹,他說當初萬歲選後,巴林世子奉固倫榮憲大長公主之命前去與雅爾甘結交,還奉上重金幫雅爾甘還了賭債。雅爾甘則許諾在安國夫人面前說項,讓安國夫人答應支持和碩淑柔公主為後。可後來萬歲下旨為和碩特部世子與公主賜婚,令立皇后。榮憲大長公主與巴林親王回巴林部後,巴林世子在賽馬場輸了不少銀子,便想讓雅爾甘將之前收的銀子送還。”

  到嘴的肥肉,誰又肯吐出來呢?

  蘇景冷笑道:“所以,他們二人就從酒肉朋友變成了仇人。”

  這話,色勒莫便不敢接了,不管他如何看不起雅爾甘,但雅爾甘是國戚,他只道:“後來雅爾甘在賽馬場一匹馬上下了重金,這回他運氣挺好,贏了好幾千兩銀子。恰好這馬是鄂倫岱所養,一來二去,兩人就熟悉起來。鄂倫岱府中有一名出自張家的小妾,為鄂倫岱所鍾愛。睿貝勒與英貝子帶著張家姐妹回京後,張家連夜追趕不及,大驚之下,唯恐事情泄露,一面聯絡親友與理學大家,一面令人上京找了鄂倫岱這小妾。鄂倫岱素喜小腳漢女,聽了這小妾和張家之人幾句鼓動的話,就答應他們一定要想法子遵循世祖舊令,由民間自行抉擇是否放足。”

  聽到這兒,蘇景已經完全明白了,不屑道:“他遠離朝政已久,竟然就找上了雅爾甘?”

  色勒莫乾笑兩聲。

  蘇景蹙眉道:“琳布他們又是怎麼回事兒?”

  石榮這時上前一步,道:“回萬歲,輔國公那一日正好輸了五百兩銀子給雅爾甘,雅爾甘又……”

  看石榮遲疑,蘇景眉梢一挑,腦中已浮現出一個可能,淡淡道:“他可是對喇布言辭過火?”

  石榮訥訥道:“回萬歲,雅爾甘罵喇布乃廉郡王夫妻門下走狗,還,還喜歡……”

  “還喜歡甚麼?”

  “還喜歡舔納喇家的臭腳。”石榮硬著頭皮將後面一句話說完,餘光瞥見站著的梁九功已經恨不得縮到地底下去了。

  蘇景笑了兩聲,面上一絲表情皆無,“有意思。”這是在指喇布的妻室數次跟著安郡王福晉和廉郡王福晉一起入宮往並蒂宮請安之事罷。蘇景眯了眯眼,隨即又道:“往下說。”

  石榮暗自吸了一口氣,才繼續道:“後來巴林世子聽說了這事兒,就把輔國公一道叫去天碧樓吃酒。巴林世子還帶了個蒙古小妾一道,有意挑了雅爾甘與鄂倫岱對面的雅間坐,言辭之間很是貶低了幾句喜歡漢女之人,還罵但凡喜愛小腳漢女,為纏足張目的都是違抗聖意,乃大逆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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