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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蘇嬈娘就是喜歡泡熱水,渾身泡得溫溫熱熱的特別舒服,原先父兄們也寵愛她,就為著她要泡澡,毫無怨言地上山砍柴、挑水。可後來兄長們迎娶了嫂子們以後,蘇嬈娘就再也享受不到泡澡的待遇了。

  看著擺放在屋子正中的那個大浴桶,蘇嬈娘欣喜地往那邊走了幾步,卻又猶猶豫豫地停了下來,萬一她洗澡的時候,他闖了進來可如何是好?

  屋外果然傳來了傅天佑的聲音,「飛虹,去房間裡。」隔著牆,他的聲音有些沉,情緒有些不耐煩。

  他話音剛落,那隻皮毛光滑的紅狐狸飛虹便出現在門口,扒著門檻往裡看,不時偷眼去瞧蘇嬈娘的臉色。

  蘇嬈娘也盯著那小狐狸看。只見那小狐狸毛色油亮順滑,明顯餵養得很好的樣子,尤其一雙眼睛裡面似裝了漫天星光,漂亮得讓人不忍挪開視線。

  「飛虹會看家,我去去就回,你先睡。」傅天佑拋下一句話後便匆匆離開了。

  蘇嬈娘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小狐狸的身上,並沒有聽清傅天佑說了些什麼。她走過去,關上門,落了栓,除了衣裳跨進了浴桶。身子被溫熱的水泡得舒服極了,蘇嬈娘愜意地嘆了一口氣,或許泡澡就是嫁給窮獵人傅天佑唯一能享受的好處了吧。

  泡完澡,蘇嬈娘去尋傅天佑,卻里里外外也找不到他。直到這時,她才突然想起他好像說過讓她先睡的話,蘇嬈娘忍不住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他怎麼能這樣,新婚夜,他一個當新郎官的人把新娘子扔下不管了?

  可看看家徒四壁的破舊木板房,若是他真要了自己,她又好像有些不甘心。蘇嬈娘索性躺在了床上,可她卻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傅天佑這個人又不會持家、不會煮飯,真是浪費了一副好身板,他怎麼就這麼窮呢。

  蘇嬈娘長嘆了一口氣,一時想著傅天佑這麼窮,將來他們要怎麼過日子,一時又想到今天自己任性暴躁得都不像自己了,一時又想傅天佑為何莫名其妙地離開了……連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睡著的。

  清晨山里處處是鳥鳴,悠悠醒轉的蘇嬈娘在床上發了會呆,然後起身下床,一邊梳頭髮一邊開門。

  只見清晨山中白霧繚繞,竹葉上凝結著晶瑩剔透的露珠,鳥鳴聲聲,金色的陽光穿透白霧灑滿林間,清新的空氣將胸中的鬱氣滌盪一空。鳥鳴山更幽,蟬噪林越靜,山間的清晨美好得如同仙境,其實山上的景色也挺美的。

  傅天佑風塵僕僕趕回來,與邁步而出的蘇嬈娘四目相對,蘇嬈娘猛然見到他,嚇了一跳,手裡的木梳差點滑到地上。愣了半晌,她才想起來此人是誰。

  傅天佑已經看呆了,青山翠竹之間,他的新娘俏生生地立在那邊,一身白衣飄飄若仙,墨色的長髮隨風輕舞,微風襲來,她那柔美纖細的身影似要乘風而去一般……好美啊。傅天佑薄唇微張,直楞楞地望著她,心跳如擂鼓,越跳越快。他漲紅了臉,眼中有火光燃起,甚至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了。

  「哼。」看著他呆呆傻傻的樣子,蘇嬈娘白了他一眼,冷哼一聲進了屋子。

  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傅天佑滿腔的熱情和激動被澆滅,他的眼神一黯,活潑亂跳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傅天佑捏了捏手裡緊攥著的東西,邁開長腿跟了進去。可他卻看到蘇嬈娘一直背對著自己收拾床鋪、收拾桌子、收拾柜子,忙來忙去的,就是不給他開口的機會。他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整整齊齊的床上,轉身離去。

  走進廚房,傅天佑開始生火煮飯,他先把昨晚的菜擱蒸籠上與米飯一起蒸上了,又見水缸里沒水,竈下也沒有柴了,傅天佑便起了身挑著空木桶出門去。

  取水的地方是一處瀑布形成的水潭,這水帶著山頂的雪的味道,冷冽而清新。

  其實這山間處處都是難得一見的美景,要是蘇嬈娘願意,他能帶著她到處遊玩賞景,渴了便飲甘甜的山泉,餓了他能輕鬆獵到兔子和野雞,饞了他識得各種酸甜美味的野果。只是……傅天佑嘆了一口氣,她應該還是有些不適應吧?以後適應了就好了,她也會喜歡山上的,也會喜歡他和他們的家。

  他挑著裝滿了水的水桶往家趕,快些回去吧,她一個人待在家裡會害怕。

  蘇嬈娘東收拾一下、西收拾一下的。他的家可真夠亂的,還髒……咦?那是什麼?她突然看到了被放在床上的一樣東西,好奇地走過去,仔細一看,那是用灰布仔細包起來的東西。

  蘇嬈娘疑惑地打開了布包。天吶,她看到了什麼?那是、那是、那是一支極精緻小巧的金釵!蘇嬈娘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她瞪著一雙杏眼,仔細地打量著這支小金釵。只見這金釵小小的卻十分精緻,釵頭是一朵梅花,花心處嵌著一小塊紅色的寶石,上面還墜著漂亮的流蘇,只要輕輕地搖晃一下,那細細的流蘇就搖來搖去地晃著,金光燦燦。

  好漂亮。蘇嬈娘不厭其煩地把玩著小金釵,她還只戴過銀的耳環和篦子呢,金釵這樣的東西她只在妹妹的嫁妝里看到過,當時她想摸一摸,可妹妹卻一臉的緊張,好像她摸一下那金釵就會掉一塊金子似的。

  她嫁的是十里八鄉以窮出名的獵人傅天佑,原以為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見到金啊玉啊這樣的物件,可如今她手裡卻實實在在地握著這支金釵,她突然有些不敢肯定起來,這是金的嗎?別是銅的吧。

  阿娘和奶奶也有過黃銅的戒指和頂針,所以蘇嬈娘是認得黃銅的,她翻來覆去地仔細辨認了好幾次,確信手裡拿著的這個必是金的。

  可是傅天佑哪來的錢去買金釵?倘若他有錢,又怎會只給得起那麼一點點的聘禮呢?

  雖然覺得這金釵的來歷有些可疑,但蘇嬈娘的注意力卻完全被這支漂亮精緻的小金釵給吸引住了。現在這支金釵是她的,可以隨便摸、隨便看,想看多久看多久,想怎麼把玩就怎麼把玩,再也不用擔心有人像妹妹那樣用防賊的目光盯著她了。

  蘇嬈娘的眼眶濕濕的,她用力抹掉眼淚,把金釵拿得遠遠地看,又近近地看,再對著光看,尖尖的釵身刺著她的掌心,提醒她這不是夢,她手裡實實在在地握著一支金釵。她趴在床上,將金釵舉到眼前,仔仔細細地翻來覆去地看,看每一處轉折、每一條花紋的每一寸地方,似要將這金釵的模樣刻進骨子裡一般。

  好漂亮,喜歡,嗯,很喜歡,越看越喜歡。

  蘇嬈娘不知道在床上趴了多久,直到胃裡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她才稍稍回過些神來。

  ☆、第三章

  【第二章】

  傅天佑回到家裡沒見到蘇嬈娘,他心頭一緊,頓時扔下水桶便朝屋子裡去。透過門口,他看到她一臉溫柔地趴在床上,含笑把玩著金釵。他舒了一口氣,悄悄退回廚房把水倒滿水缸,然後把飯菜端去房間裡。

  「吃早飯吧。」傅天佑對蘇嬈娘道。

  蘇嬈娘扭頭看了他一眼,握著金釵起身下床,直接問道:「這是你買的?」傅天佑點點頭。

  「你哪來的錢?」她直截了當地問道:「是不是去外頭為非作歹了?你……不過是我抱怨幾句,你就、你就跑了,扔下我一個人在這。我問你,那錢財的來歷可正當?」說著,蘇嬈娘想哭了。

  見她眼圈直發紅,傅天佑有些手足無措,結結巴巴地說道:「沒有,我沒有,沒有為非作歹。之前我獵了一隻吊額白睛的猛虎,本想讓它先在陷阱里餓上幾日,沒了力氣再捆去山下賣了的……」還沒等他說完,蘇嬈娘的臉色就變了,「你說什麼?」她尖叫了一聲。

  蘇嬈娘長於鄉間,怎麼不知飢餓且瀕死的猛虎是最最兇殘的,傅天佑的意思那頭餓虎已被他困了多日,昨天晚上他出門,就是為了將那猛虎捆下山去賣了,就為了給她換支金釵?蘇嬈娘越想越後怕,忍不住嚶嚶地哭了起來。

  「你、你這個……你就是不想活了,也別讓我在過門的第一天就當寡婦啊,一支金釵子算什麼,難道金釵比人命還要緊?我念叨幾句你就當了真,萬一出了什麼事呢?我怎麼辦……」蘇嬈娘恨恨地哭道。

  傅天佑看著她,撓了撓自己的後腦杓。他從來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冷也好、暖也好,飢也罷、病也罷,從未有人為他哭過,也不曾有人這麼緊張過他的生死……奇怪的感覺自心底油然而生,暖暖的又酸酸脹脹的,幸福的感覺已經填滿了他的心房,似乎還要從他的眼眶中滿得溢出來似的。

  傅天佑不善言辭,看到娘子為自己哭泣的模樣,他又心疼又有幾分歡喜,卻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訕訕地說了句:「你、你吃早飯吧。」蘇嬈娘啜泣了幾聲,過了好一會才止住了哭泣。說到吃……昨天晚上他燉的雞湯死咸死鹹的,她都吃不下去,現在早就已經餓壞了。可她只看了一眼傅天佑料理的早飯就露出了嫌棄的模樣,她不喜歡吃剩飯剩菜。

  傅天佑將雞湯推到她的面前,「要吃點肉才有力氣。」蘇嬈娘嘟著嘴看了他一眼,沒好聲氣地說道:「你自己試過雞湯的味道嗎?那雞湯能吃嗎?」傅天佑一愣,「雞湯怎麼了?」難道說雞湯放了一夜就壞了?沒理由呀,山上的氣溫低,按道理說應該不會壞的。但也很難說,因為平時他是一人吃飽,全家不愁,很少肉食還有放過夜的時候,一般一整隻雞他一頓就吃完了。

  於是傅天佑喝了一口雞湯,仔細品了品,他說道:「雞湯沒餿,挺好喝的。」蘇嬈娘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難道他昨天晚上煮了一鍋雞湯,今天早上又煮了一鍋?昨天晚上的死咸,今天早上的不咸了?她也嘗試著喝了一口。

  呸,這雞湯還不是跟昨天晚上一樣,死咸死鹹的。

  飯菜不好吃,可也不得不吃,昨天兩人成親,蘇嬈娘還是一大早在娘家吃了早點的,中飯也沒吃,晚飯也沒吃。雞湯雖咸,但蘸著粗面饅頭嚼嚼也能下咽。

  吃上兩口,蘇嬈娘就念叨道:「下回你再獵了野雞回來只管殺好,等我來做。你說這雞湯聞起來這麼香,卻鹹得簡直沒法子吃。」傅天佑嗯了一聲。

  再吃兩口,蘇嬈娘隨便打量了他一番,驚呼道:「你的衣裳怎麼破成這樣?」剛說完她就想起來了,他的衣裳定是昨夜打老虎的時候被老虎或者荊棘給劃破了的。見傅天佑始終沒吭聲,她忍不住又念叨了起來,「你穿著這樣破的衣裳去城裡賣老虎,人家還以為你是叫花子,這是撿來的呢,原本開價五十兩的,定給你壓價壓到三十兩。」頓了一頓,又埋怨他,「也不知再買幾件成衣回來……」想想又嫌成衣貴,她連忙又補充道:「還是買布回來,我給你做比較划算。」傅天佑嗯了一聲,笑容滿面。

  蘇嬈娘又吃了幾口粗面饅頭,嫌棄道:「要是下回再打了老虎,賣了換錢買些細麵粉回來,這麥麩的饅頭割喉嚨,我都咽不下去。」想想,她又道:「算了、算了,你還是不要打老虎了,太可怕了……」素來一個人孤寂慣了的傅天佑突然被人念叨來、念叨去的,整個人都陷在濃濃的幸福感中半天都回不過神來……他用筷子扒著早就已經空了的碗,叮叮作響,彷似空碗裡仍然盛著什麼美味佳肴似的,還一臉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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