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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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選秀的旨意來的又快又突然,甚至完全沒有給人一點兒反應的時間,第三日便要岑媛進宮參選。

  岑家沒有長輩在京,是禮部的人入駐將軍府,在為數不多的準備時間裡指導岑媛應選禮儀。

  凌妙得知消息後,既是驚訝,又覺得憤怒。

  這種憤怒不僅僅是因為岑媛是她的朋友,是凌肅的意中人,更因為她知道,岑媛從未想過進宮,岑將軍更是沒有過借女上位的想法。而許多如岑媛一般的京城閨秀,卻都被一卷聖旨,招入了宮裡,被人品頭論足甚至褪衣查驗是否完璧之身。從頭到尾,她們沒有半分可選擇的餘地。

  「這真是……」顧琬亦是痛心不已,她素來喜歡岑媛的爽朗大氣,兒子又是傾心於她,她本來已經準備去提親了。「之前你哥哥還特意與岑將軍寫了信求親,岑將軍雖然沒有明說允親,卻也有了八成的同意……現下,可怎麼是好!」

  她心疼岑媛,更心疼兒子。

  凌肅是她一手帶大,什麼性情顧琬最是清楚。從得到了岑媛參選的消息後,凌肅尚未從武定侯府中走出來。顧琬很是擔心,兒子身體文弱,性子卻是執拗。一旦動心,便是真心。正所謂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好容易認定了一個女孩兒,轉眼卻要被棒打鴛鴦麼?

  「或許,還有緩和的餘地。」凌妙咬著嘴唇,自欺欺人道,「只是參選……」

  這個理由太過牽強,她自己都不能相信。

  岑媛的容貌只是中上之姿,又有彪悍粗野的名聲在外,再加上年前與錦鄉侯府的事情傳出來,很多人都知道岑家與韓家曾有口頭的婚約。按理說,岑媛是完全不該出現在備選名單里的。然而,偏偏就有了她。

  除了被皇帝看中之外,凌妙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也不盡然。」凌顥打破了凌妙心裡頭那一絲絲的希望。

  他坐在寬大的靠背椅上,手裡端著一盞茶,面上有些陰鬱。

  顧琬看向他,蹙起眉,「真的沒有半分的希望?」

  凌顥緩緩搖頭。

  凌肅也是他看好的晚輩。在能力範圍內,他當然希望凌肅能夠得償所願。但是岑家的那個丫頭……

  他挑起了眼帘,看了看一旁面上露出了悲色的凌妙,揮了揮手叫所有的丫鬟們都下去了,才放下茶盞,緩慢卻殘忍地解釋道:「若不是阿妙已經被賜婚,這一次,恐怕也是少不了的。」

  「啊?」顧琬面色一變,更加著急,眉頭中間皺的愈發深了。「侯爺此話怎麼說?」

  凌顥問道:「阿妙可知道緣故?」

  凌妙頭腦中尚且是一片空白,她緊緊咬住嘴唇,想到兄長和岑媛,心裡便是一陣陣的絞痛。衛子楓失了楚萱華,難道凌肅也要失去岑媛麼?

  直到凌顥又問了一遍,她才回過神來,慘然一笑,「皇帝看中的,並非是阿媛這個人吧?」

  與其說皇帝是想要岑媛這個人,倒不如說他是想要岑將軍的效忠。

  岑將軍出身寒微,全仗著自己的本領打拼出今日的成就。對於這些年一直致力於打壓跟隨先帝出來的武將的皇帝來說,正是急需拉攏的對象,一如凌顥自己。

  許是七皇子之前豢養死士叫皇帝大為警覺,又或許是如今二皇子和沈皇后一脈如日中天的聲望讓皇帝心驚,總之,皇帝已經愈發急躁了。

  凌妙雖然不是他的親女兒,然而誰都知道,他愛重顧琬,甚至可以為了顧琬冒天下之大不韙。凌妙如今住在定北侯府里,人前人後也都喚他父親,如果不是之前皇帝親自把凌妙指婚給了蕭離,恐怕這次也難逃選秀入宮的命運。還有平南侯燕戍,恐怕這會兒也在慶幸女兒年紀尚小吧?

  想到這裡,凌顥英朗的面容上帶了嚴以掩飾的嘲諷。

  堂堂帝王,九五之尊,明明該是翻手雲覆手雨掌控朝堂,當今竟然只會從女人身上著手。之前的黎家是,如今又變成了岑家。只是不知道,威遠將軍那個愛女成痴的,到底會上感天恩,從此對皇帝忠心不二,還是會雷霆震怒,就此與帝王離心呢?

  這一次的選秀,是皇帝在位二十年內的第二次。來的快,進行的也快,不過三日的功夫,便已經入夏日陣雨一般結束了。

  皇帝欽點了四位秀女進宮,其中,果然便有岑媛。

  岑媛被封為四妃之一的德妃,為了表示對她的重視,皇帝特意命人將她送回到將軍府,三日後才正式接入宮中。另外有浙江知府之女沈暮顏被封為了貴嬪,封號為梅,剩下的兩名秀女位份要更低一些,且沒有封號。這三個人,都是直接留在了宮中的。

  消息傳開後,最是提心弔膽的莫過於錦鄉侯府了。之前關於岑家與韓家退親,是因為岑家早早得知了選秀的消息,岑媛有意攀附皇族的流言便是他們家裡傳出的。如今岑媛獲封德妃,仿佛印證了這一點。韓家人絲毫沒有預言成真的幸災樂禍,相反,從韓夫人到韓琦,都是惴惴不安——他們之所以敢散布那樣的流言,是因為知道以岑媛的姿色性情和聲名,是無論如何不可能被選進宮的。這也是他們的短視了,誰能想到,什麼家世什麼德言容功,都抵不過一個手握重兵的岑將軍呢?

  岑媛進宮若是不得寵還好,一旦得了寵,但凡吹個枕頭風,錦鄉侯府便危矣!

  錦鄉侯這會兒也不懼內了,指著韓夫人的鼻子臭罵了一頓,將人禁足了。

  凌妙擔心兄長,特意回到了武定侯府。

  不過兩三日間,凌肅似乎是變了一個人。

  身形更加清瘦,周身氣質卻不復往日的溫潤,多了幾分的陰暗沉鬱。

  尤其是他那雙總是含著溫和笑意的眼睛裡,此時猶如一泓深不見底的潭水,漆黑,冰冷。

  「大哥……」

  凌妙心裡難過極了,不知道該怎樣去勸慰凌肅。

  「我無事。」凌肅負手站在書房的窗前,目光落在悠遠的天際。

  錐心刺骨之痛,怎麼會無事?

  他只覺得心中恨,怨,怒,與濃重的懊惱交織在一起,仿佛要將他整個人撕碎扯裂。

  驀然間手上一熱,有兩滴什麼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凌肅回頭,便看到了淚水滾滾落下的妹妹。

  「為什麼會這樣……」凌妙抱住凌肅,「哥哥,為什麼啊?」

  她和凌顥一樣明白這裡邊的緣由,相信凌肅也知道,但是,她就是不能理解。難道一個女子的終身幸福,在那些人眼裡,就什麼都不是麼?

  凌肅無言地將妹妹攬入懷中,沒有說話。

  他不能告訴妹妹,他已經見過了岑媛。

  就在昨天晚上。

  岑媛被送回了將軍府後,有宮人相隨,只等三日後宮裡來人正式接她進宮去。

  這樣的待遇,是其他秀女都不曾享受到的,就連當初的寵冠後宮的麗貴妃,也是一乘小轎子送進了宮裡的。而皇帝為了顯示對岑家的重視,竟然許她德妃的高位。德貴淑賢,皇后之下的四妃,德乃四妃之首,除了皇后外的宮中第一人了。

  這樣的恩寵,並沒有叫岑媛如何榮耀。比之凌肅凌妙,她更加惶恐不安,更加的痛不欲生。明明,她是那樣的喜歡凌大哥啊!

  擺脫了名為照料,實則為監視的宮人,岑媛偷偷地潛出了將軍府,找到了凌肅。

  皇命難違,但她不能不給凌肅一個交代。

  「凌大哥。」清冷的月光下,岑媛對凌肅伸出了手。掌心中,赫然是那支被凌肅親手插在她髮鬢上的紅色珊瑚簪子。

  對不起,說好的下午更,因為臨時接到了聽課的任務沒完成。哭著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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