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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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皇子府上庶妃被人殺死在房裡,聽說死狀極為慘烈,這事情不到一日便傳遍了京城。蕭乾與其說是震怒,不如說是驚懼。

  按照本朝的規制,皇子尚未獲封之前,位比親王,每個皇子府邸中有護衛二百名。再加上里里外外的護院長隨等人,他的皇子府里雖然與宮中不能相比,但在京城中絕對是一等一的戒備森嚴。尤其,麗貴妃野心勃勃,她在宮中受寵多年,卻只有蕭乾一個兒子。母子兩個與皇后一脈勢成水火,對蕭乾,無論是麗貴妃,還是身在外省的永寧侯,都是格外小心地保護。甚至,永寧侯還網羅了幾個身手不錯的江湖中人,偷偷養在皇子府內。為的,就是保護蕭乾的安全。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居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進了皇子府,格殺了之前頗為受寵的霍芙,這就不能不叫蕭乾驚慌了。

  他陰沉著臉,看著府中下人將霍芙的屍身抬了出來。

  霍芙身上還穿著昨兒晚上的那身裙裳,只是上邊已經被鮮血浸透。經過了一夜,血色變得暗沉發黑。

  跟在後邊的,是順天府的仵作衙役。

  「殿下,下官也是職責所在,還望殿下見諒。」

  順天府尹雷鳴恭恭敬敬地對著蕭乾躬身,「庶妃娘娘身上傷痕已經驗過,還請殿下節哀。」

  蕭乾擺了擺手,深深吸了口氣,勉強做出了傷心頹然的情狀,只說:「雷大人莫要客氣。芙兒橫死,哪怕我是皇子,也該好生查驗,雷大人何錯之有?只是不知……」

  他將目光落在了雷鳴的臉上。

  雷鳴心中暗暗叫苦。

  順天府尹聽著好,其實叫他說,他寧可外放當個七品知縣去——好歹,外放後他就是一方父母,一縣之中,他說了算。這順天府尹雖是管著京城一幹事務,然而他能管得了誰呢?

  京城的大街上,宗室勛貴,權臣清流一抓一把,十個人中倒有五個比他官職高品級高,他能管了哪個?一不小心,得罪了人事小,只安排還有性命之憂!

  如皇子府中死了庶妃這事兒,若是悄悄的也就罷了,橫豎與他無干,無人報官他也樂得睜隻眼閉隻眼。可誰能想到,大早晨的就傳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呢?

  若說百姓們最喜歡什麼?

  莫過於這些高門大院裡的各種八卦了。

  哪位大人最寵愛的小妾生了個兒子,卻與那大人一點兒不像;誰家的主母是個母老虎,帶著人去抄了外室,還提刀追砍了那大人幾條街……如皇子府中庶妃橫死,這樣的事兒簡直不要傳的太快!

  心中幾下里思量,雷鳴便已經有了主意。

  「仵作,你說說,查驗出了什麼。」

  那仵作跟隨雷鳴手下多年,見他朝著自己使眼色,心下便已經明白了。

  當下只恭恭敬敬說道:「下官敢問殿下,庶妃娘娘是否,左撇子?」

  蕭乾一怔,袖子卻被那長史抻了抻。立刻反應過來,點頭,「正是。」

  那仵作便嘆道,「庶妃娘娘脖頸上有致命傷,刀口右深左淺,匕首抓在娘娘手中。若依下官淺見,庶妃娘娘該是,自盡的。」

  蕭乾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雷鳴,明白這是雷鳴不欲多摻和,要賣個人情給自己。畢竟,霍芙自盡,總比皇子府內有人刺殺要來的好些。

  「這事情怪我。」蕭乾眼圈紅了,面上都是沉痛,「昨日是她的生辰,原說好了要為她慶生。只是,近日朝中事務繁忙,我竟一時忘了。晚間她來尋,我正心情不好,便沒有給她好聲氣。誰能想到……」

  說著,便落下了眼淚,只搖頭,側過面去看霍芙那慘白的屍身,「芙兒,你怎麼就如此糊塗呢?」

  「想來,也是庶妃娘娘一時沒有想開。」雷鳴便嘆道,又安慰了蕭乾幾句,便帶人匆匆離開。

  「殿下?」長史親自將人送出去,轉身回來就看到蕭乾依舊站在雅荷居的院子裡,皺著眉頭,臉色十分不好。

  「庶妃的喪事?」

  庶妃,雖也在規制中,卻不上玉牒。死後如何發喪,全憑在府中的受寵程度。

  長史不敢自專,便請示蕭乾。

  蕭乾揮了揮手,沉聲道:「命人好生葬了吧。」

  聲音中帶著些許的苦澀。

  「奴才曉得。只是……」皇子府的長史為難道,「按理說,庶妃本沒有進陵園的資格。但若格外得寵的,倒也不妨。只是,霍庶妃這乃是年紀輕輕的橫死……若是貿貿然地行事,只怕是會有衝撞,貴妃娘娘那裡也不好交代。」

  言下之意,霍芙竟是死了,也沒有個葬身之地了。

  蕭乾心下躊躇,猶豫了一會兒,「罷了,你去城外的莊子,找個安靜的地方把她葬了吧。她跟了我一場,如今也沒有別的親人,總不好叫她死後也沒個著落。」

  那長史應了一聲,示意底下人趕緊將屍身抬走。可憐霍芙尚未到花信之期,嬌花兒一般的容貌,橫死後只被一口薄薄的棺材裝了,匆匆送到鄉下掩埋了。

  「殿下,這是庶妃的身邊發現的。」有護衛從屋子裡便出來,將白綢子包著的一把匕首呈給了蕭乾。

  蕭乾看著很是眼熟的匕首,臉色陰沉不定,若是細看,便不難發現他眼中閃動著驚懼。

  這匕首,是當初他為了討好衛天,贈與了衛子楓的。

  果然,是衛子楓回來了。

  他回來,報仇了。

  「殿下,這兩個奴婢如何處置?」長史小心問道。

  蕭乾眼中戾色閃過,冷冷地看了一眼哆哆嗦嗦跪在面前的兩個侍女。這兩個侍女早就嚇得面無人色了,正是她們早上起來,開了門,才發現了霍芙死在房中。

  「說,你們昨晚,有沒有看到是誰殺了庶妃?」

  其中一個侍女名叫暖香,只哆嗦著嘴唇哭道:「昨晚殿下走後,庶妃一直在哭。我們姐妹勸了一回,庶妃反而更加傷心,只將我們趕了出來,說要一個人靜靜。中間我們姐妹去瞧了一回,庶妃也不肯叫我們進房去,只說叫今日一早來服侍。我們便……殿下,饒命呀!」

  另一個侍女冷香聽著她半真半假的話,心下既害怕,又存著一線希望,也哭著磕頭求。

  「罷了。」蕭乾舒出一口氣,叫人將兩個侍女拖了下去。

  長史想了想,便問道:「殿下,這兩個人……」

  「庶妃一向膽小,叫她們跟著去服侍吧。」

  一句話,便決定了兩個如花似玉的生命要結束。

  長史眼皮兒都沒動一下,低頭應了,自去料理。

  蕭乾便負手站在門口,心下煩躁難安。

  「表哥。」

  柔柔的女聲傳進來,蕭乾回頭,就見黎琬正站在雅荷居門口,身上只穿著月白色的錦裳,外頭披著白狐狸皮的斗篷,嬌喘吁吁地扶著一個丫鬟,眼中儘是淚光,看向他的目光裡帶著安慰,又帶著心疼。

  「表妹怎麼過來了?」黎琬是永寧侯嫡女,也是親表妹,蕭乾再煩躁,這會兒也要指望永寧侯的勢力替他爭大統,對黎琬自然十分的殷勤,連忙走過去,從丫鬟手裡接過了黎琬,責備道,「身子本就病著,為何跑到這裡來?」

  雅荷居里還有淡淡的血腥氣,地面上還殘留著剛剛屍身被抬出去時候滴下來的血跡。

  黎琬只看了一眼,便面色大變,捂著心口乾嘔了一聲。

  「表哥。」她抬起頭,眼中淚光瑩然,「霍庶妃的事情,誰也不願意發生。你且節哀順變。」

  蕭乾擠出一絲笑,「有表妹這句話,我自然會好生保重。」

  黎琬俏面微紅,眉尖去蹙起,「表哥莫要這樣說。她……」

  她咬著嘴唇,似乎是在猶豫,隔了良久,才抬起顫抖的睫毛,落下淚來。

  「我方才聽見,那仵作說,她是自盡?」

  她面上一片慘然,泣道,「是不是因為昨晚上,表哥因為我忘了她的生辰……我……」

  說著,嬌柔的身子晃了晃,搖搖欲墜。

  「沒有的事情。」蕭乾忙攬著她纖細的腰身,只覺得軟玉溫香入懷,比之從前霍芙的嬌媚無骨,黎琬便更多了幾分的清貴之氣。

  「其實芙兒是被賊人所殺。」他勸道,「只是,這事情不能如此了,免得父皇母妃為我擔憂。害人的是那惡賊,與表妹無關的。」

  「真的麼?」

  黎琬掩著口,緊緊盯著他,似乎要在他眼中找到確定的答案。

  蕭乾心頭有些煩躁。他其實並不喜歡哄女人,尤其這樣的時候。黎琬若是識趣,就該離開,他也要進宮去向母妃討主意。偏她眼淚汪汪,嬌柔無比,仿佛他走了,她也就活不了。這樣的菟絲花一樣的女子在平時固然叫男人喜歡,但遇到事情,卻終究還是不能撐起來的。

  垂了垂眼帘,蕭乾心中開始懷疑,到底該不該聽從母妃的意思,將黎琬娶進來做正妃了。

  黎琬不知道他這段掙扎,只露出一個弱弱的微笑,「那麼,我便放心了……」

  說著,竟眼睛一翻,軟軟地倒在了蕭乾懷中暈了過去。

  跟著黎琬的俏丫鬟泣道:「殿下見諒,我們小姐聽到庶妃娘娘的事情,便一直在自責呢。這不是麼,連藥都沒吃,大衣裳也沒穿,就急忙忙趕了過來。」

  蕭乾嘆口氣,「我自是知道。」

  認命地將黎琬打橫抱起,親自送回了掬心院。

  安排妥當了,只叫人備了馬,匆匆往宮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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