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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遲疑了半晌,鍾望舒頷首,又抬眸,炯炯有神的一雙招子緊盯著君漓,“殿下與茹公主和親在即,卻還要去招惹阿笙;明知道阿笙其實是女子,卻還要與她同床共枕;明知道微臣對她有特殊情誼,卻還要在微臣面前故意玩|弄她的感情……殿下是不是真的只顧自己開心,全然不顧阿笙是怎麼想的?”

  縱然刻意壓制了自己的怒意,語氣還是隔著顫抖的聲線透出了激烈。想來,他必然也是將這番話忍了很久了罷。

  然而他的語氣再激烈昂揚,遇上的人都是冷若冰霜的太子爺,頃刻間,一個我自巋然不動的眼神便將火氣繚繞的氛圍化為了冰雪。

  太子爺氣定神閒地瞥著他,只風輕雲淡地回了一句話,“是阿笙讓我來天樞閣找她的,誠然,我招惹她,幸好,她也招惹我。”

  儘管語調聽著似乎平淡無波甚至是毫無起伏,但是太子爺眼裡漾著的星子,分明就是赤|裸裸不帶任何修飾的得意,故意、卻又不是故意,不經意間透露給鍾望舒看的。

  他怔愣住,啞口無言。他確信,太子爺就只說了這一句話,可這一句話,他也確信,對他來說是迎頭暴擊。且將他方才那麼長一段昂揚衝動的話都襯得可笑至極。

  自己以為是太子爺強迫、玩|弄阿笙,一直惦念糾結了這麼久,心心念念都是阿笙迫於權勢、陷於太子爺把玩人心的手段才會如此。沒想到……

  無疑,太子爺一句話直接挑明了阿笙的態度:心甘情願。一句話也說清了他們之間的關係:互相愛慕。

  是自己自作多情,以為……

  這麼些時日以來的認知遭到推翻,鍾望舒竟覺得自己一瞬間氣血逆行。

  他將眉頭擰緊,“可是,殿下你終究是要和親的人,蕭家有蕭月華、霍家還有個霍連翹!項城事發之後,陛下不是正最後敲定這正妃的人選了嗎?不管最後究竟是茹公主,還是蕭月華,殿下都推脫不掉的。使者約莫五日後抵達汜陽,屆時陛下必將大擺宴席盛情款待,順便昭告天下和親事宜。屆時你讓阿笙怎麼辦?”

  他激動的甚至忘了要用敬語,只知道反駁。

  太子爺不與他計較這點兒禮數,只睨著他,面無表情地道,“我姑且就當你是阿笙的娘家人,所以才這般為她著想的。你可明白……是何意?”

  此言一出,鍾望舒心口劇震。

  他皺緊眉,咬緊牙關,雙目亮得攝人心魄,可惜他無可奈何,最後卻只能倚著側壁,揪住自己的頭髮懊惱。

  太子爺此話何意,他作為為太子做事多年的直系下屬,怎麼可能不知道呢?他從來都知道太子爺喜歡話中有話,也從來不曾曲解過太子爺的意思。

  太子爺秉性如何他最清楚不過了。正因為清楚,所以生出一股子無力感。

  這番話的深長意味再簡單不過:他曾在太子爺面前說過以後待阿笙恢復女兒身要求娶的話,太子爺當時不知道他要娶的是阿笙,所以承諾可以為他賜婚。但是如今,知道了他想娶的是阿笙,所以太子爺食言而肥。理直氣壯地食言而肥。

  他現在作為一個和阿笙毫無關係的人,不是未婚夫,更不是丈夫,最多算是青梅竹馬,憑什麼沖太子爺說這些話、為阿笙考慮這麼多呢?說白了,還不是想娶,所以看不慣太子爺。

  因此,太子爺這番話的言外之意便是:我姑且當你是她娘家人,所以才恕你管這麼寬、口無遮攔之罪。但你自己心裡應該清楚你不是,也該清楚是因為什麼心思才來管這麼寬的,你若是和我搶,那我便恕不得你口無遮攔之罪了。

  總結就是,太子爺威脅他——別和我搶,你不僅搶不過,還會倒搭性命。

  這也是為何義父以前常常感慨,人生所有痛苦的事情不過都是這四個字而已:無可奈何。

  馬車內一陣寂靜,馬車外聽著二人對話的青崖和墨竹都裝聾作啞著,待到馬車駛至天樞閣,他們才開口道,“太子爺,天樞閣到了。”

  君漓撩起帘子,神情淡漠地下馬車,頭也不回地道,“送鍾大人回府邸。”

  想要跟著一起下馬車的鐘望舒愣在那裡,神色低迷地又坐了回來。

  青崖和墨竹齊齊搖頭嘆氣:太子爺真是一點退路都不給別人留,實在是太心疼鍾大人了。

  ***

  將情敵虐得死去活來的太子爺心滿意足地來到了天樞閣,卻被人通知,錦笙去了長公主府,到現在還沒回來。

  長公主府里固然除了顧勰之外還有別人,但除了顧勰之外別人都沒什麼好找的,再加上昨晚顧勰受了傷,她去幹什麼、看誰就再明顯不過了。

  原本掛在尊貴的太子殿下臉上的得意神色瞬間滅了,他端著從容的神色,點頭示意自己已知曉,隨即走進錦笙的房間,順手拿了她桌上的兩本書,自己看了起來。

  翻開時他才發現,這本書介紹的是柔然。上述:“柔然王子名斛律穆,公主名斛律茹。穆,於柔然語中乃賢明聰穎之意,茹則為’柔然‘別譯……”

  而書的一側有些用小字寫的批註,尤其是對“茹”字之解:“‘茹’字本作‘蠕’字,數年前以漢語流入柔然,分明解為貪婪齷齪之意,柔然不知漢話博大精深,竟作公主之名,委實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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