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故地重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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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時機?

  幾個大人都看向崇睿,崇睿不緊不慢的放下筷子,「吃了麼?」

  黃影見青山老人與子衿子歸都在,連忙見禮,「師父,皇后娘娘!」

  子歸站起來躬身行禮,「師伯!」

  子衿去給黃影拿了碗筷,黃影這幾天沒好好吃過一餐飯,如今也是餓得不行,抬起碗便開始吃。

  「陛下,什麼時機?」子衿問。

  「打錦州!」崇睿說罷,便對崇智說,「去集結人馬,讓他們做好準備,宣傳的力度要大!」

  呃!

  子衿看崇睿那微微眯起的眸子,便知道,這壞傢伙,肯定又使壞了。

  崇智會意,撩開軍帳的帘子便跑了出去,將他們早已選定的人召集在校場上,「兄弟們,黃影大哥探到,明日是偷襲錦州的最佳時機,今夜你們都好生休息,明日帶你們去建功立業!」

  「建功立業!建功立業!建功立業!」

  士兵的歡呼聲,傳遍了軍營的每一個角落。

  崇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你們都小點聲,這般大吼大叫,想讓錦州的人聽見不是,你們都給我聽好了,這是機密,要保密。」

  人群中,有幾個人悄然撤退,正是子衿給崇睿的花名冊上,那幾個沒有被崇睿處死之人。

  那幾人十分順利的便從大營逃走,到密林之中後,有一人便連忙飛鴿傳書,可鴿子剛剛飛上天空,便被人抓住。

  那幾人一愣,見到來人後,急忙拔出佩劍:「你,你……」

  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所以然來。

  黃影勾唇淡笑,將信箋取下來,卻見信上明言:睿明日攻城,機會來矣!

  「嗯,還不錯!」黃影甚是滿意的點頭,而後將信卷好放回去,而後將信鴿放走。

  「我們中計了,將信鴿攔下來!」有人大喝一聲,便有人想飛身起來去抓信鴿。

  黃影拔劍,只用了一招,便將那幾人殺死在密林之中。

  為了不暴露,黃影將那幾人堆在一處,往他們的屍體上撒了些化屍粉,不多時,那幾個人便變成一灘血水,消失於天地間。

  黃影回到軍營,對崇睿說:「他們已然中計,信也發到京都去了,人也處理了。」

  「嗯,辛苦,去通知你挑出來的那些人,讓他們準備好,晚上出發,去會會趙文修的火藥陣。」

  子衿坐在桌案前,溫柔的看著崇睿道:「趙文修會上當麼?」

  「師父去取銀子了,只要他在錦州這麼一鬧,趙文修一定知道我們明日要起身去錦州,他那人心胸狹隘,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自然會提前讓人守在官道上,等著我們去送死!」

  關於這點,崇睿倒是絲毫不質疑。

  「那你休息一下吧,今夜還有得忙!」子衿體諒崇睿。

  「我不去,讓崇智與黃影去便成了!」其實崇睿是打算去的,可是子衿來了,他不放心將她自己放在軍營中,最後還是決定留下來陪著她。

  子衿張嘴想說話,可最後還是忍住沒說,她只是溫柔的看著崇睿笑。

  是夜。

  崇智與黃影帶著人已經出發,崇睿站在大帳外,眸色沉沉的看著錦州方向,眼裡透著擔憂。

  子衿看得分明,她取了披風給崇睿披上,柔聲說:「陛下,你去吧,我與子歸在軍營等著你回來。」

  崇睿回頭,將子衿納入懷中:「沒事,該是給崇智鍛鍊的機會了。」

  「砰!」

  軍帳中忽然傳來一聲沉悶的響聲,子衿覺得地都抖了兩下,兩人連忙往軍帳中跑去,子歸可還躺在帳中呢!

  兩人回到大帳,卻見子歸坐在榻上,迷迷糊糊的揉眼睛:「師公,你扛的是什麼?」

  崇睿走過去將青山老人扛在肩上的三個大箱子接下來,卻見軍帳的東南方向,被青山撕了一個大口子,風正呼呼的往裡灌。

  「哎呀,可算回來了,累死老子了。」青山老人話雖是這樣說,可他臉不紅氣不喘的樣子,哪裡像是「累死」了的樣子?

  崇睿挑眉:「這是什麼?」

  青山老人傲嬌的一仰頭:「民脂民膏!」

  「你搜刮的?」崇睿問。

  青山老人一蹬眼珠子,「老子是那樣人麼,這是錦州太守搜刮的,老子是替天行道而已。」

  說罷,擠眉弄眼的道:「小蟲子,很多錢哦!」

  崇睿隨手打開一口箱子,卻見裡面各種珠寶手指金銀玉器,確實很多錢!

  「錦州太守真準備好了放在家裡等師傅去取?」崇睿表示懷疑。

  說起這個,青山老人便來氣,他一腳踩在那箱子上,氣鼓鼓的道:「屁,老子一進門,便被幾個小姑娘包圍,老子費了好大的勁,才將她們全部送回到錦州太守的榻上去。」

  「說重點!」崇睿擰眉,敲了敲另外一口箱子。

  哦!

  青山老人點頭:「重點便是,他壓根便沒準備銀子,老子將他吊起來一頓好打,他才承認是要誘惑你去,設的陷阱,老子便不幹了,說我徒弟說了,必須先見到銀子,要不明日便改道從鹿塬縣繞道進京都,進京都第一件事便是將錦州太守滿門抄斬。」

  子衿在一旁嘆息,這師徒兩真是……

  崇睿甚是滿意:「所以他便將銀子給師父準備好了,是麼!」

  按理說,青山老人這般蹩腳的理由,在趙文修那裡應該壓根就行不通,可好在趙由之並不知子衿從岐山起出來寶藏無數,以他的推斷,崇睿現在的國力雖然強盛,可最缺的便是銀子,所以崇睿才陣前這般兒戲,只為了得到秦順家的銀子。

  「陛下,現在師父也回來了,你放心去錦州吧,崇智畢竟還小,與其在這裡擔心,還不如跟上去,若是他拿不下來的時候,你還可以幫幫他。」

  子衿了解崇睿,這樣重要的事情,只是交給他們幾人做,他自然是不放心的,尤其是還有崇智在。

  這……

  崇睿舉棋不定,可看著已經縮成一團安睡的子歸,與溫柔的子衿,他卻搖頭道:「罷了,讓他們去便可以了。」

  「你確定?」子衿了解崇睿,他雖然面冷,但是對崇智,始終像待自己的孩子一般的關切。

  崇睿自然是不確定的,他點了點子衿的額頭:「你少惹我!」

  呵呵!

  子衿輕笑,青山老人一邊數銀子一邊說:「有你師父在,你還怕他們母子不安全,去吧!」

  有了青山老人這句話,崇睿便動心了。

  子衿主動替崇睿將劍取下來,將夜行衣找出來,柔聲說:「快去吧,現在去還趕得上。」

  崇睿摟著子衿狠狠的親了一口,「我很快便回來!」

  「嗯!」子衿溫柔的替崇睿寬衣,將夜行衣穿上,而後將他送到門口。

  崇睿狠狠的摟著子衿親了一通:「我們尚未回來,便帶著子歸乖乖的待在帳中,不能離開師父半步!」

  「好!」子衿目送崇睿離開之後,才走到青山老人身邊去坐下,與他一同清點他的戰利品。

  崇睿沒用多少時間便趕上了崇智他們的隊伍,見他加入,崇智憂心的說:「三哥,你怎麼來了,營中還有細作未剷除,三嫂與子歸在那裡可不安全。」

  「無妨,我師父回去了,有他在,任何人都傷不了他們母子!」

  說的也是,若是在青山老人的眼皮下都能傷了慕子衿,那崇睿在與不在也沒什麼兩樣。

  黃影笑問:「師父搶到銀子沒有?」

  「嗯,搶到了,夠他去賭坊輸一個月了!」崇睿心情頗好,一路與他們聊天一直走到錦州城門口附近的密林中。

  「黃影,你先去探探,哪處防守最弱?」崇睿讓隊伍停下來,讓黃影先去打探。

  黃影向夜梟一般的掠出去,很快便消失在眾人視線之中。

  黃影飛掠在錦州的城樓上,發現防守特別嚴密,各處都有暗哨,幾處暗哨之間相互牽制,相互依存,有牽一髮而動全身的精妙。

  查看數次,黃影不得不回到崇睿身邊:「陛下,看來趙文修那老匹夫確實已經做好的準備,防守十分嚴密,除了你我,只怕沒有人能通過。」

  「還有別的路可以走麼?」崇智問。

  崇睿搖頭,「除非從水裡過,否則很難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安全的通過錦州城防。」

  「那就走水裡呀!」崇智不以為然。

  黃影說:「從水裡游到官道上去,最少要兩個時辰,期間不斷有官兵巡邏,只能藏在水裡,誰能憋氣那麼久?兩個時辰後才能到的話,等我們去到官道上,也不用做事了,天都快亮了。」

  「那如何是好?」崇智攤手,看向崇睿與黃影。

  張桐站出來,抓耳撓腮的道:「我有一個辦法能進去,就是不知各位願不願意?」

  「什麼辦法?」眾人異口同聲的問。

  「當年,我經常半夜去錦州,我知道有一個地方,有一個狗洞,從那裡進去,便到了錦州城的中心,往京都方向的東門,他們防守勢必薄弱,我們要離開也很簡單。」

  嗯?

  半夜去錦州?

  黃影與崇智八卦的熱血一下子便燃了,崇智扯著張桐的衣袖,斜睨他:「還不從實招來,半夜去錦州作甚?」

  張桐先是羞愧,而後痞氣的一甩手:「老子去偷人!」

  噗!

  黃影樂了,笑問:「你小子能躲過我的耳目去偷人,你也挺厲害的?」

  「誰還沒個少年衝動的時候咋地?」張桐被他們臊皮,臉皮便自動加厚。

  「好了,帶路走吧!」崇睿淡聲阻止了他們的調笑,替張桐解了圍,張桐對崇睿投去感激的一瞥。

  「張桐姦淫城中婦女,回去之後,罰三年不得娶妻,三年不得逛窯子。」崇睿說罷,便轉身離去。

  張桐咬牙:「陛下,皇后娘娘都在您身邊了,您怎麼還興跟我們來這套?」

  「千金難我樂意!」崇睿睨了張桐一眼,淡聲說,「還不帶路?」

  張桐忍無可忍:「您就直說,要我幹啥才能解除禁令!」

  對於崇睿的套路,他們早已是摸得清清楚楚,張桐這人最恨磨嘰,索性便要句痛快話。

  「嗯,我還沒想好,待日後想到了,再與你說!」

  哎!

  崇智在一旁拍了拍張桐的肩膀,「小伙子,辛苦了!」

  張桐嘴角直抽抽,心說,「我怎麼遇見這兄弟倆!」

  一行人跟著張桐,從錦州城東南角的狗洞中進入城中,快速往京都方向掠去。

  正如張桐所言,這錦州太守畢竟是個文官,又是個只知道斂財的文官,往京都方向他們壓根就沒有設防,崇睿等人沒有驚動任何人離開錦州城,一路往官道上掠去。

  在快到達官道前,崇睿讓他們都停了下來,照例由黃影去探查,他們在林中等消息。

  一炷香後。

  黃影回到密林中:「陛下,火藥應當是埋在進入官道的十來里處,那些人守在旁邊,前面不知還有沒有?」

  黃影將人數與分布的方式全都說清楚,崇睿心裡便已然有數。

  「我們摸上去幹掉那些人,你往前去打探,若是還有人守在暗處,再回來稟報。」得知後,崇睿淡聲吩咐。

  「諾!」黃影再次離去。

  崇睿看著那些人,沉聲說:「我們現在要去做的事情非常危險,崇睿在此謝過各位!」

  「陛下,我們也是為自己的親人而戰!」

  「好,出發!」所有人蒙上面,兵分兩路悄然疾行到黃影說的第一處有人埋伏的地點。

  那些埋伏起來的守軍一點警覺心都沒有,各個睡得跟死豬似的,留下來放哨的也靠在樹幹上打著盹兒。

  崇睿摸上去將從後面摟住那放哨的人,反手一擰,便將那人的脖子擰了下來。

  其餘人走到各自的目標後,舉著刀便將那些人全部殺死。

  殺死之後,眾人無聲的將所有屍體搬到林中,而後等量的人數換上他們的衣服,摸上前去搜查他們埋火藥的地點。

  可搜查了許久,卻未見任何可疑物品。

  所有人皆看著崇睿:「陛下,這裡沒有火藥啊?」

  崇睿沉吟片刻:「這地方看上去便不像是有火藥的樣子,往前走,看到有泥土鬆動的地方,再開始挖。」

  崇睿料想,趙文修讓人埋伏的地方,勢必是引線的所在,可引線所在之處,卻未必是火藥所在,為了他屬下的性命,或許他會將引線與火藥之間留出一段距離、

  果然,在距離那些人設伏的地點,崇睿發現此處邊緣有泥土被翻動的痕跡,崇睿抬手示意:「從此處開始挖!」

  過了沒多久,真有人在官道兩旁的泥土裡發現了火藥的痕跡。

  「陛下,真的有!」那人將火藥小心翼翼的捧出來,而後遞到崇睿面前。

  崇睿眸色一涼,淡聲說,「將火藥收集起來,換上泥土放回去!」

  所有人堅持不屑的奮戰了一整夜,總算將所有的火藥全部都換成泥土,而後隱藏起來。

  而崇睿,忙完了錦州官道上的事情後,便與假裝前來收復錦州的士兵匯合,一路大搖大擺的進入錦州城。

  因為擔心趙文修城中有防備,是以崇睿只帶了幾萬人進城,子衿他們也被留下,跟大軍一同。

  那錦州太守焦急的守在城樓上,見崇睿只帶了幾萬人過來,臉一下子便垮了下來。

  「崇睿若是不上當,不將所有的士兵都帶到官道上去,我們就死定了!」他陰狠的眸子看著踏著風塵而來的崇睿等人。

  他旁邊的官員都抹著汗低頭:「可我們都這般盡力了,崇睿還是只帶著這幾個人來,我們也沒辦法啊?」

  「哼!你們懂什麼?趙相若要殺人,我們同樣沒有辦法!」

  眾人皆默!

  儘管如此,可眾人還是賠著笑臉將崇睿迎進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崇睿穿著銀色的鎧甲,端坐在他的戰馬三千上,淡淡的看著錦州一干官員,涼聲說:「辛苦各位,今晚朕設宴,請諸位準時赴宴。」

  說罷,一踢馬腹,便往錦州太守府走去。

  夜間晚宴。

  崇睿換下鎧甲,穿著一身黑色繡著金線的常服,頭髮上的墨玉金冠在昏黃的燭火下,閃爍著幽暗的華光,他的冷厲,在這悶熱的夏夜,竟也讓錦州太守等人覺得寒氣逼人。

  他撩開衣角坐在主位上,所有人都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可他卻依舊從容,這種與生俱來的王者霸氣,讓敬他的人更敬他,懼他的人,更懼他!

  崇睿落座之後,並未開口,只是轉動著手裡的青玉酒杯,看著酒杯中奶白色的梨花白。

  場面一度變得尷尬,錦州太守只得強顏歡笑站起來,躬身道:「陛下龍章鳳姿,卓爾不凡,當是我大月的國主,臣下敬陛下一杯。」

  崇睿淡然一笑,慵懶的抬起酒杯,一飲而盡。

  忽然,崇睿感覺耳旁一陣疾風掠過,接著便聽見黃影的聲音:「陛下,一直到京都,都無人設伏。」

  崇睿眼波流轉,不動聲色。

  「不知陛下,打算何時出兵京都,吾等也好替陛下打點準備準備!」崇睿的沉默不言,讓錦州太守冷汗直流。

  「打點便不必了,明日大早大軍開拔,朕乏了,你們盡興!」說罷,崇睿拂袖起身欲走。

  那錦州太守連忙起身躬身說:「陛下這段日子舟車勞頓,臣下在府中為陛下準備了兩名妙齡女子,請陛下享用。」

  崇睿擰眉,涼聲說,「朕不好此道,人留給八王爺便可!」

  說罷,在崇智如喪考妣的眼神中,崇睿大步流星離去。

  那錦州太守只得看著崇智傻笑,崇智也笑,不過是皮笑肉不笑,他將酒杯放在桌案上,淡聲說:「陛下適才與本王說了,我北狄重武輕文,你等文官,各自回家去吧,錦州自有北狄的武官駐守。」

  說罷,崇智也學著崇睿的樣子,瀟灑離場。

  那些錦州官員正愁不知如何脫身,崇智的話,簡直說到他們的心坎上了,幾人一合計,便連忙起身告退。

  那幾人離去之後,崇睿與崇智回到廳上,崇睿淡聲說:「城防布控可完成?」

  「回稟陛下,已經完善!」張桐站起來說。

  嗯!

  崇睿點頭,淡聲說:「那幾人一走便出發,追到官道上去,將他們全部處死!」

  「諾!」一聽有架可打,張桐與崇智便亢奮不已。

  錦州那些官員,拋家棄口,乘著馬車一路往京都逃去,可就在他們逃到官道十里處,卻被早已集結等在城外的大軍趕上。

  那幾人大驚顧不得道義,哭著求崇睿快些離開此地:「陛下,此地有火藥,您快些離開,也放我們快些離開吧?」

  「哦?除了此處,還有哪裡有火藥麼?」崇睿漫不經心的問。

  「沒了,沒了,趙相說,有此一處,便足夠將陛下……」錦州太守看了崇睿一眼,沒敢接著說。

  崇睿的唇角勾起一絲殘忍的弧度,對身後的崇智淡聲說:「送他們上路吧!」

  而後崇睿帶著人策馬狂奔。

  那幾人都瘋了,破口大罵崇睿:「崇睿,你不得好死,哈哈哈哈哈,我們死了你也一樣活不了。」

  崇智抱著手看著那些人,待大軍離開,他們期待的火藥爆炸的場景都沒有出現。

  而他們,永遠也不知道,他們拱手將錦州送給崇睿,是一個多麼錯誤的決定。

  崇睿領著大軍疾行,翌日午時便已經兵臨京都城下。

  闊別兩年……

  他,又回來了!

  馬車裡的子歸耐不住,撩開帘子望著京都的城樓,奶聲奶氣卻語態老成的問:「父皇,這地方我們進不去麼?」

  「這地方原本就屬於父皇,進不進,父皇說了算!」

  崇睿將子歸抱起來,柔聲說著,看到城樓上那兩個金粉填寫的大字,恍然間,崇睿好像看到了他父皇當年題字時的樣子。

  那時的他意氣風華,如何也想不到,大月兩百多年的基業,竟會葬送在他的手裡。

  他更想不到,當斷不斷,必然反受其亂。

  「老三,沒想到你竟真的一路從榕城打到京都來了!」崇德站在城樓上,他依舊是面如冠玉,溫文爾雅的樣子,只是那明黃色的衣服,卻分外眨眼。

  崇睿淡淡的睨了他一眼,從容道:「二哥難道真沒想過這個結局麼?」

  「當初叔公讓你回來掌權,你不回來,朕將這一盤散沙凝聚起來了,你卻要回來與朕搶?」崇德的眸子裡,終於有了一絲沉重的恨意。

  「你確定這一盤散沙真的凝聚起來了麼,當初我與叔公說過,這江山交給崇仁,可你殺了叔公,自己當了皇帝,好吧,就算你當了皇帝,與我並無大多干係……」

  崇睿的話被崇德厲聲打斷:「那你還回來搶!」

  「錯就錯在,你給趙文修那老匹夫當了走狗,父皇將江山許給我,我可以讓給你們任何人,但偏偏,我不想讓給你。」崇睿歷來是清冷的,說話也是不留任何情面的,他對崇德說的每一句,都扎進了崇德脆弱的心裡。

  崇德紅著眼,聲色俱厲的說:「我不是趙文修的走狗,我是大月的皇帝,這大月是我的,是我的。」

  崇睿聳肩,「你喜歡的話,便繼續自己騙自己吧!」

  子歸揪著崇睿的衣領問:「父皇,寄幾怎麼騙寄幾?」

  「有些人,就是蠢!」崇睿說罷,將子歸遞給崇智,崇智一手抱娃,一手抱狗,一點都不威嚴。

  崇德溫言道:「老八,與其給崇睿當老媽子,還不如回到二哥身邊,二哥保你比當年的他,更加輝煌!」

  嘖嘖嘖!

  崇智搖頭:「二哥是想讓我將當年三哥走過的路都走一遍麼?那二哥太不了解我了,你現在緊緊攥在手裡的大月江山,三哥最初是許給我的,我想都不想,便拒絕了。」

  你……

  「我寧願跟在三哥身邊,做個逍遙快活的王爺,也不願回來,變成奸相手裡的棋子,因為,我是大月的皇族,我有皇家的尊嚴。」

  崇德後退了一步,似不忍的開口:「我這般奉勸,你們皆不回頭,那愚兄也無話可說,你們就等著被趙相碾壓吧!」

  言落,崇明黃色的衣角消失的城樓之上。

  馬車裡的子衿撩開帘子,柔聲說:「陛下,我們回大營去吧,今夜註定不太平!」

  「好啊,回去!」崇睿調轉馬頭,灼灼的烈日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倒影在京都的城門上,漸漸的便離得越來越遠。

  大月皇宮。

  趙文修端坐在養心殿大殿旁專屬於他的位置上,崇德回來,他淡笑著問:「他們可曾領了陛下的人情?」

  「趙相所料不差,我顧念兄弟之情,苦口婆心勸他們放下武器,可他們竟如此奚落於我。」

  「那,陛下可還捨不得對他們下手?」趙文修將奏摺放在案上,眸色涼涼的看著崇德。

  崇德拱手:「一切但憑趙相做主。」

  「你太上皇,陛下可捨得拿出來一用?」趙文修言語之間,一點臣下該有的敬重的沒有。

  崇德咬牙:「但憑趙相做主!」

  可他的手掌卻緊握著,一刻也不放鬆。

  「好,那臣下便去準備,今夜便叫崇睿等人死無葬身之地!」說罷,趙文修轉身離去。

  京都梵錄書院。

  草堂的草簾後,一個白衣女子背對著來路坐著,手指輕輕的撥動琴弦,桌案上燃著檀香,裊裊的青煙升起來,帶和一絲灼熱,卻因微風飄散,微風過處,草堂椽下的風鈴鈴鐺作響,蓋住了女子的琴聲。

  她身邊站在一個同樣身姿曼妙的女子,那女子身著一件淡藍色對襟薄紗夏衣,可是卻頂著一個大肚子,因被草簾擋著,看不清面容。

  女子一曲終了,那站著的女子才開口:「小姐,您讓我查的事情,都查清楚了,一切皆如小姐所言。」

  女子正欲抬手撥動琴弦,可琴弦卻忽然「碰」的一聲斷開,整個琴聲都因為弦斷而顫抖。

  「你消息的來源可靠麼?」白衣女子柔聲問。

  藍衣女子點頭:「他心心念念那麼多年,我終於與他走到一起,他並不知小姐回來,所以對我毫無隱瞞。」

  「哎!都是命,你回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小主人已經來了,大軍就在城下!」臨走前,藍衣女子開口,說完這句話,她便撩開帘子,沿著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一路離開書院。

  而她,赫然是當初因不明原因離開的蓮姨。

  而她,竟有了身孕!

  蓮姨離開後,白衣女子忽然轉身,不是從北狄離開的趙傾顏是誰?

  只見她淚流滿面的看著蓮姨離去的背影,幽幽長嘆道:「蓮兒,對不起!」

  「趙姑娘何須自責,蓮兒姑娘雖然自毀誓言,可對她卻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明覺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細心的開解道。

  趙傾顏咬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良久她才平復了心情,淡聲說:「吳公子是說,蓮兒她是會幸福的是麼?」

  「會!所有人都會!」明覺的笑容里,藏著一絲淡淡的苦澀。

  趙傾顏沒有發現!

  「吳公子,蓮兒說,她已經查實,我大哥當年確實被明德皇帝侵犯,之後便性情大變,夜裡常常一個人呆坐在書房之中,翌日下人去打掃,總會看見書房一地的鮮血,卻不見任何屍體。在那之後,大哥便再也沒有與何氏同房過!」

  所以,才會只有趙由之這一根獨苗!

  「都是冤孽!」明覺打了個稽首,表示同情。

  趙傾顏輕輕的將風吹亂的頭髮別到耳後,淡聲說:「吳公子,我打算去見見我大哥!」

  「你此時去,他定會將你作為人質要挾崇睿,只怕……」

  「我不怕,我不會給他機會讓我變成他要挾崇睿的砝碼!」

  趙傾顏眼裡的決絕,明覺看懂了,卻無能為力,他們當初回到京都,打定的便是這個注意,如今只是兌現,而已。

  「那,我也該去完成我該完成的使命了,趙姑娘,就此別過!」明覺大師打了個稽首,與趙傾顏道別。

  趙傾顏笑顏如花的說:「公子若是僥倖活了下來,便將我葬在慕良遠身邊吧,生時不能相依相偎,死後,我想守著他!」

  「那若是趙姑娘能活著,也請將我與憐素葬在一處,生不同衾死同穴,也算我這一生最大的心愿!」

  「告辭!」

  「告辭!」

  兩人往兩個方向離開,草堂里的風鈴叮噹作響,那斷了弦的古琴,與裊裊青煙的香爐,便是最後的決絕!

  趙傾顏行走在京都的大街上,這兩年,大月換了三個皇帝,可景致還是當年的景致,她一路走到趙相府門前。

  看著「趙相府」那三個大字,她心裡不禁有些苦澀,這裡,不是她兒時的家,這裡再也沒有她兒時的溫情脈脈。

  「小哥,勞煩你去通報一聲,就說趙傾顏求見趙相!」

  門房不識得趙傾顏,嘲諷道:「哪裡來的民婦,趙相豈是你想見便能見的?」

  「或許,他願意見到我呢?」趙傾顏笑說。

  她這一笑,卻讓門房疑惑了,心想,「這女子長得這般像趙相,莫不是……」

  想到此,門房連忙跑進內堂,躬身對趙文修說:「相爺,門口有一民婦,自稱是趙傾顏,想見相爺!」

  趙文修手裡的茶盞脫手,滾燙的熱茶從他手上傾瀉而下,淋濕了他灰色的儒衫。

  不待門房反應,他早已大步流星的往大門走去。

  「十年生死兩茫茫,大哥,別來無恙!」趙傾顏淡笑,看著趙文修。

  跟在趙文修身後的門房抹了抹汗,還真是……幸好他沒多加為難。

  「你終是捨得回來了!」趙文修看著趙傾顏,雖然這裡已經不是當年的相府,但是最起碼,她主動回來了。

  趙傾顏沒再說話,只是看著這嶄新的趙府,不是她的家的趙府。

  趙文修將趙傾顏帶到內堂,落座後,趙傾顏狀似不經意的問:「由之呢?」

  「帶少爺出來見姑姑!」

  不多時,趙由之被帶了出來。

  趙傾顏大步上前,摟住趙由之問:「由之,你怎麼搞成這幅樣子?」

  現在的趙由之,確實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形銷骨瘦,面容憔悴,雙目無神,神情麻木。

  「趙文修,他是你兒子,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維持了不到一炷香的兄友妹恭,在看到趙由之的慘樣之後,蕩然無存。

  趙文修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就是因為他是我兒子,這是他該做的!」

  「由之,你怎麼了,你告訴姑姑,由之!」不管趙傾顏如何搖晃,趙由之像沒有生命的玩偶一般,眸色淡淡的看著遠方的某一點,始終是那一點。

  趙傾顏禁不住淚流滿面:「芷水和孩子們在等你回去,你這樣,如何回得去?」

  聽到芷水的名字,趙由之的總算有了一絲反應,他的眸子裡忽然迸發出凌厲的恨意,狠狠的推開趙傾顏:「我對不起芷水,我對不起她,我對不起芷水!」

  而後,趙由之跌跌撞撞的跑進後院。

  「大哥,這就是你要的結果麼?」趙傾顏痛心疾首的問。

  「他會好起來的,他也會明白我的一片苦心!」趙文修覺得,他此刻的人生很完美。

  哼!

  趙傾顏冷哼:「由之與你不一樣,他要的,是平淡如水的愛情,他要的是能一展胸中的抱負,他要的,是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

  「這些,我都會給他!」趙文修平靜的深呼吸,空氣中有淡淡的香味,他喜歡的香味。

  「不,你給的,不可能是海晏河清的太平盛世,你給他的,是人間煉獄!」趙傾顏搖頭,戳穿了趙文修的謊言。

  趙文修眸色一凜,恨聲說:「崇睿給得起的一切,我都給得起!」

  「你費盡心思要得到大月江山,若你得到後,由之將江山還給黎民百姓,你會同意麼?你不會,因為你自私,當年你為了得到明德皇帝的重用,將我送給他,這便是你最自私的地方。」

  趙傾顏篤定,這世間再也沒有一個君主,能如崇睿一般,將天下真的還給黎民百姓。

  「趙傾顏,你休要與我提明德,也不要跟我說什麼江山社稷,我若得到這天下,第一件事情,便是殺光大月皇族,將這天下,變成我趙家的天下,讓天下人都膜拜趙家!」

  「所以,你與由之是背道而馳的,大哥,他是你兒子,崇睿能讓他做他喜歡的事情,愛他所愛,你放手吧!」

  趙文修冷笑:「搞了半天,原來你是來當說客的!」

  「我只是不想趙家被你毀滅!」趙傾顏淡聲說。

  趙文修步步緊逼,將趙傾顏逼到牆角,他惡狠狠的說:「我不是在毀滅趙家,我是在拯救趙家,是拯救!」

  「你無可救藥了!」看著趙文修狂熱的樣子,趙傾顏無奈的低語。

  哈哈哈!

  「很快,你就會知道,我才是最後的贏家,明德對趙家所做的一切,我都要一一報復在他的子孫身上,我要讓他家的人知道,趙家,才是這天下的主宰。」

  說罷,趙文修拂袖欲走。

  趙傾顏忽然欺身上來,伸出雙手攔住趙文修,苦口婆心的勸導:「大哥,你放手吧,不管這天下是誰家的,我希望趙家還是當年的趙家!」

  「你不幫我,卻無法阻攔我!」趙文修心意決絕的盼了這麼多年,怎會因為趙傾顏一句話便打消了放棄的念頭。

  「可……」趙傾顏的話,被趙文修打斷,他涼聲說:「你若閉嘴,今夜我殺崇睿時,或許會留下你女兒的性命,你若執意與我作對,我連你一起殺!」

  說罷,趙文修轉身便走。

  在他左腳跨過大堂的門檻時,趙傾顏忽然厲聲開口:「你要背負明德皇帝對你的傷害多久,要死多少人,才能讓你忘卻那些傷害?」

  趙文修的腳,被定格在跨越的那個動作上,他僵硬的轉身,難堪的看著趙傾顏,陰鷙的眸子裡全是陰森之氣:「你說什麼?」

  「大哥,明德對你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是我害了大哥,大哥若是覺得必須要有人死,才能解脫,那大哥便殺了我吧,只希望我死後,大哥能放下執念。」

  趙傾顏絕望的閉上眼睛,一串串晶瑩的淚滴砸在紅色的地毯上,砸在趙文修的心上。

  他快如閃電的欺身上來,一把扼住趙傾顏的脖子,將她定在牆上,雙目赤紅的咬牙說,「我要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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