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西涼禍變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崇義只覺得頭皮一麻,險些栽倒在地,不說要吵得逼真些麼?為何三哥還要保持矜貴模樣?

  「你才有病,枉我去湖邊給你孩兒獵了水貂,給他做禮物,你卻安排人在那處伏擊我,你今天不給我交代清楚,我就不走了。」崇義將廣袖一拂,坐在地上撒潑。

  「我沒派人殺你,信不信由你!」崇睿始終不咸不淡的說話。

  子衿見狀,不由得站出來解圍,「崇義,你三哥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你與嫂嫂說說,你為何懷疑三哥要殺你?」

  「我今日在朝堂上與他說,讓他陪我去西山騎馬,他非說要在家陪你,我便自己去了,可我西山之事,除了他我也沒告訴誰,如何會有人事先伏擊在湖邊?」崇義坐在地上扇風。

  他用口型對子衿說,「給我茶水,渴!」

  子衿想去給他倒水,卻被崇睿一把拉住,崇睿冷冷的睨了崇義一眼,用口型說,「繼續!」

  崇義深知得罪崇睿的下場悽慘,也不敢指望他會大發善心,只想趕緊表演完走人。

  「你都說了是在朝堂上說的,那若有人有心聽去,也尤未可知,你三哥若是想殺你,哪會用這般笨的法子,這不明擺著告訴別人,你三哥嫌疑最大麼?」子衿的聲音不大,但是她說話不疾不徐,又清脆悅耳,那些藏在暗處偷聽的,倒也聽得清清楚楚。

  「你意思是有人想嫁禍三哥?」崇義翻著白眼,實在是忍不住那種口乾舌燥的感覺,自己起身去倒了一杯水。

  「子衿,你與這蠢貨解釋這麼多作甚,將他趕出去,日後不許再自由出入永和宮!」崇睿一直保持著淡然的樣子,說出來的話,卻句句讓崇義想吐血。

  「你憑什麼說我是蠢貨?」崇義臉紅耳赤,吵真格的了。

  崇睿整理了一下衣擺,而後涼聲說,「被人利用不自知,還來我這裡大吼大叫,說你蠢,豬都不願意。」

  「你……你……」崇義你了半天,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語罵回去。

  「好,不來就不來,你當我稀罕啊!」言落,崇義轉身就走,那憤怒的樣子,顯然是真被崇睿罵生氣了。

  院子裡一下子變得安靜了許多,被崇義這樣一通吼,崇睿只覺得頭疼,他淡聲說,「杏兒,將此處收拾收拾,日後不許崇義自由進出,否則家法伺候。」

  「諾!」杏兒屈膝行禮,然後低頭收拾。

  崇睿打橫將子衿抱起來,往寢殿走去。

  只剩兩人在,氣氛未免有些尷尬,「真生氣?」崇睿涼聲問。

  哎!

  子衿幽幽一嘆,「我若是不氣,王爺定也不信,這是皇宮。王爺即便情難自已,也要收斂些才對。」

  「嗯,我下次注意!」聽到子衿說情難自已,他便真的「情難自已」。

  子衿氣結,「王爺還是將我放下來吧!」

  「那日,她去給我送參茶,也不知為何,情緒便激動不已,我躲避不及,剛好那時崇義又推門進來,我不是故意的。」

  崇睿看著帳頂,裝著不經意的解釋。

  「王爺,何絮兒終究是你的軟肋,若說崇景真的以此為由,到陛下那裡參你一本,可如何是好?」子衿始終擔憂的,都是崇睿的安危。

  「你今日讓崇義與我吵架,不就是想讓父皇知道,有人在算計我,離間我與崇義麼?」若崇景足夠聰明,定然不會在這時候去皇帝那裡告狀。

  他要爭取時間,拿到崇景致命的證據,這樣起碼大家的籌碼一樣。

  「這樣終歸也不是長久之計。」以崇景的性子,他哪裡會留下什麼證據給崇睿?

  「對了。昨夜何絮兒那裡進了一個被人下藥操控的女子,看崇景那樣子,知道那女子的主人是誰,可是崇景也不知那人的行動,我懷疑他是想去找證據。」現在若是所有敵人都拿他和何絮兒的事做文章,他還真不知如何設防。

  「抓著證據,就是抓著你的命門,你現在是監國,抓著你的命門,便等於抓住了大月的命門。」想起越來越亂的局勢,子衿不由得有些浮躁。

  在宮裡不如宮外,做事能放得開,在這裡,做任何事,都要靠演技,還有觀察入微的心思,否則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罷了,你辛苦了一天,先休息吧!」崇睿說著,便將子衿抱到榻上去,開始在藥箱你翻找清虛前輩留下來的治療燙傷的藥。

  子衿的手傷的這麼嚴重,都能恢復如初。

  崇睿給子衿抹藥,子衿看著崇睿頭頂的黑曜石發冠,憂心的問,「崇景會不會趁你與崇義爭吵而對崇義下手,並嫁禍給你?」

  崇睿淡然一笑,「你少擔心他,這會兒,肯定賴在父皇那裡不肯走,他不傻,才不會這時候回去呢!」

  呃!

  子衿有些無奈,好好的一個皇子,怎麼一身的市井流氓氣?

  事實上,還是崇睿比較了解崇義,他走到半路,忽然腳步一頓,「我這個時候回去,若是那人躲在暗處要殺我嫁禍給三哥,那豈不是一箭雙鵰,不行,今夜說什麼都要賴在父皇那裡。」

  崇義這般想著,也這般做了。

  他一路走到養心殿,見李德安站在門口笑眯眯的看他,他也笑眯眯的看李德安,「李公公,父皇睡下了麼?」

  「六殿下這是……」一般過了晚膳,皇帝是不見任何皇子的。

  「李公公。本殿下今日在宮外遭人暗殺,內心實在是惶恐不安,需要父皇的真龍之氣幫我鎮壓一下,你就行行好,讓我進去?」

  他說話的時候,腳已經往殿內挪。

  李德安揚了揚手裡的拂塵,陪著笑臉說,「那還是讓奴才去稟告一下吧!」

  說著,便進了內殿。

  內殿之中,被皇帝叫到永和宮伺候的小太監正在跟皇帝說崇義與崇睿吵架的情況,李德安走到皇帝身邊,附耳與他說了一番。

  皇帝聽後,淡淡的說,「讓他進來吧,朕這幾個兒子,也就他心思單純,還有點小聰明,還知道要躲到他老子這裡來。」

  李德安恭敬的唱喏著,讓崇義進了大殿。

  「兒臣見過父皇,父皇今日的氣色好了許多,兒臣這心裡,總算是高興了些!」崇義跪在地上賣乖。

  皇帝冷哼一聲,「今日出去野,又沒帶隨從是麼?」

  「父皇,兒臣是去西山,哪用帶什麼隨從,只是沒想到,竟有人這麼大膽,竟敢在西山對兒臣下手!」說到被暗殺,崇義便來氣。

  「你懷疑是你三哥對你下殺手?」皇帝也沒跟崇義繞彎子,每次他跟崇義繞彎子,最後都給自己找了一肚子氣,如今身體不好,他不想氣。

  「起先兒臣是懷疑三哥的,我今日邀他去西山他不去啊,我當時特別憤怒,便來找了三哥晦氣,可三哥卻言之鑿鑿的說不是他,還說是有人嫁禍給他。」

  皇帝轉動著手上的玉扳指,淡淡的說,「平日你跟你三哥最是走得近,怎麼會懷疑是他殺你?」

  「說到這個,就要怪那天兒臣莽撞,那日三哥剛接手監國大事,兒臣想說去給三哥幫幫忙,哪曾想何貴妃先一步去慰問,我推門用力大了些,便將正要離開的貴妃撞到三哥懷裡去了,我看三哥那臉色黑沉沉的,便知道他生氣了。」

  「說重點!」皇帝聽了半天,也沒聽到個重點,不過他倒是沒想到,何絮兒在崇睿懷裡,竟還有這樣一番插曲。

  「重點就是,當時三哥便將我臭罵了一通,說什麼這若是在尋常人家,那何貴妃便是我們的姨娘,我這一撞若是有人毀她清譽,並以此詬病三哥,那三哥就麻煩大了,我就想啊,是不是真的有人詬病了三哥,三哥一生氣,便咔……」

  崇義比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真真假假的說給皇帝聽。

  「那你信你三哥會殺你麼?」皇帝的眸色越發的幽深,誰也不知他在想什麼。

  「說起來,這世間待我最好的便是父皇與三哥,兄弟幾個,就我與他走得近些,我自然是不信三哥會殺我的,他還提醒我,這幾日都不許一個人出宮玩,他說那人一擊不成,肯定還有後招。」

  「這你就信了?」皇帝雖然知道崇義心思單純,可沒想到他會單純到這種地步。

  崇義瞠目結舌的看著皇帝,「父皇,你是說三哥真的要殺我?」

  「混帳小子,叫你跟在三哥身邊多學些謀略,你非要去練馬術,笨死了,今晚便在外間的躺椅將就一夜,明日父皇給你找幾個功夫好的侍衛。」

  皇帝也沒說他到底懷疑崇睿沒有,崇義單純歸單純,可他並不笨,他知道這時候萬萬不能問,所以他倒是心安理得的睡覺去了。

  皇帝與李德安交換了一個眼色,李德安便湊上來,皇帝小聲的說,「你說,到底是誰在嫁禍崇睿?」

  「陛下,三皇子現正監國,若是有哪個皇子野心勃勃的話,自然是要視他為眼中釘的。」李德安的話,讓皇帝深思。

  「那你說說,朕是不是真的該立個太子了?」

  李德安誠惶誠恐的跪下,「陛下,這等大事,您還是與趙相他們去商議吧,奴才哪裡敢妄議朝政,奴才最多就是與陛下說說話,解解悶子。」

  「瞧你那點膽子!」皇帝睨了李德安一眼,沒有在說話。

  可他眼前卻不斷出現崇景的樣子,看到崇景的第一眼,他便知道這兒子不簡單,或許了塵大師說的一點都沒錯,崇景,比崇睿有野心多了。

  哎!

  皇帝嘆息,兒子大了,漸漸的,都由不得他掌控了。

  京郊地下暗室。

  崇景冷冷的看著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屬下,淡聲說,「你連崇義都殺不掉,你說說,留你何用?」

  「主人,當時崇義身邊有郭全福在,那人功夫不弱,屬下是擔心被他抓著,從我身上找到把柄,這才沒敢逗留。」崇景待無用之人,素來心狠。那人深知,今夜他若是不給崇景一個能讓他信服的理由,他也無需見明日的太陽。

  「你身上,能有什麼把柄?」崇景最恨被人要挾,他眼裡凜冽的殺氣,已經無法掩飾。

  「主人,我身上的玉佩,便是最好的證明不是麼,若是我被生擒,即便屬下不開口,崇睿也知是主人下手……」

  崇景勾唇,露出殘忍的笑,「那又怎樣,他還知道阮成恩是我殺的,不也一樣拿我一點辦法都沒有麼?」

  「不……不,主人,崇睿最重情義,阮成恩與他並無直接關係,可那麼多皇子中,崇睿與崇義關係最好,若他知曉是主人殺了崇義,說不定便會撕毀盟約,是以……」

  那人的話沒說完,便覺得脖子一涼。他驚恐的伸手捂住脖子,便感覺有泊泊的鮮血從脖子上流出來。

  而崇景,他手裡握著他的軟劍,劍身上有一絲暗紅的鮮血,崇景不甚在意的拿出錦帕,將血漬擦乾淨,而後涼聲說,「他最重情義?他撕毀盟約?他若是重情義,如何會殺了太子,我們都是明德的兒子,我從不信他會助我登上帝位,從不!」

  那人一雙眼睛不甘的瞪視著崇景,而後緩緩的倒下去,抽搐了幾下,便沒了聲息。

  崇景淡淡的看著那人的屍體,對暗處一個黑衣人說,「去,殺了崇義,崇睿讓我不痛快,他也休想快樂。」

  「諾!」黑衣人眼裡閃過一絲薄涼,淡淡的,很快便淹沒在他眼底。

  那黑衣人去到皇宮之後,守在崇義的房間裡,一直等到快天明。也未能將崇義等來,不得已,他只能離開皇宮。

  那人離開之後,一個黑衣人站出來,往皇城方向看了一眼,而後飛身淹沒在夜色中。

  赤影與魅影從暗處走出來,赤影悄聲問,「這是誰的人?」

  「皇帝的!」魅影說完,轉身便要走。

  「不跟上去?」赤影指了指來殺崇義的黑衣人消失的方向問。

  魅影負手而立,淡淡的看著遠處泛著紅光的天空,「沒用,跟了那麼多次,哪一次不是被他逃走,去告訴王爺吧。」

  兩人融入夜色之中,皇宮也開始甦醒過來。

  待兩人離開之後,一身朱紅色朝服的崇景走暗處走出來,他倒是沒想到,皇帝手裡竟然還有這樣一群人。

  「哼,不管你們如何防,與我作對的,都得死!」

  崇景說完,便收起陰鷙的表情,淡笑著往養心殿走去。

  崇景未能殺了崇義,之後幾天。崇義都十分乖巧,天天待在宮裡聽他母妃念叨,說要給他找哪家哪家的小姐成親。

  儘管內心崩潰,可崇義竟從頭到尾都聽著母妃念叨,偶爾還十分配合,點評那些送來畫像的大家閨秀的相貌。

  於是,惠妃便來了興致,見天的帶著各種各樣的美人,前來與他探討琴棋書畫。

  六月初八。

  養心殿內殿。

  「父皇,兒臣見父皇身體大好,心存歡喜,這監國……」他沒將話說完,可皇帝哪裡不懂?

  他喝了一口清茶,潤了潤嗓子之後才說,「別人都恨不能霸著這個位置,你卻要退給朕?」

  「父皇說笑了,這天下是父皇的,誰能霸著這個位置?」崇睿口不對心的跟皇帝虛以委蛇。

  皇帝聽後,淡淡的說,「朕這些日子精神是好了些,可未選出太子,便沒有人替朕分擔,朕這身體啊,一天不如一天。你還是多分擔些吧!」

  「諾!」崇睿口中答應著,心裡卻在思量,看來要與趙由之商議一下,讓人出頭,將崇睿趕出皇宮才好。

  父子兩各懷心事,一時間也沒人開口說話,這樣安靜的氛圍,在夏日炎炎的午時,顯得沉悶而讓人心焦。

  「陛下,不好了,出大事了!」平素沉穩的李德安都這般大驚失色,崇睿與皇帝也不由得心往下沉。

  崇睿迎上前去,握住李德安的手問,「李公公,出了何事?」

  「陛下,西涼五日前突然發兵,將渭西占領了。」

  「你說什麼?」皇帝驚得站了起來,「西涼與我大月可是簽訂了休戰契約的,他們這是想反悔?」

  崇睿的眉頭緊緊的擰著,在眉心處糾結成「川」,他沉聲開口說,「西涼大皇子在京都被殺,剛哲的嫌疑排除之後,便再也沒有下文。他們是不是以此為由發兵的?」

  李德安點頭,「是的,這是戰書!」

  大月無德,殺吾皇子,向天問道,誓滅大月!

  皇帝拿著戰書,氣得雙手發抖,「好狂妄的口氣,他西涼哪裡來的膽子?」

  「父皇,西涼貿然出兵,其中定有蹊蹺,若不然為了一個死因不明的皇子,他們如何敢發兵?」崇睿已經隱隱從裡面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兵臨城下,現在最重要的,是要將他們阻攔在渭西境內,不能再往前,傳慕……」皇帝頓住,慕良遠已死,他還能用誰?

  崇睿未敢開口請命,因為這樣一來,大月幾十萬的大軍,全都握在他手裡,這對皇帝而言,恐怕是極大的威脅。

  「傳召所有文武大臣到養心殿來議政!」皇帝眼裡閃過一抹沉痛。慕家似乎勾起了他心底深處的痛。

  那些與他一同爭奪下這萬里江山的人,都死了。

  崇睿默默的走到皇帝的桌案前,取了紙筆,仔細的將藏於胸中的大月地圖繪製出來,他繪製地圖的時候,皇帝沒打擾他。

  崇景是第一個趕到皇帝寢殿的,他看到崇睿在繪製地圖,眼裡閃過一抹寒涼,還有一絲興味。

  他,等的機會來了。

  皇帝見他到來,淡聲問,「景兒,你對西涼貿然發兵,可有何看法?」

  「回父皇,西涼雖是大月屬國,可西涼人驍勇善戰,若真是拼了命要與大月一戰,只怕我大月也討不到半點好處,尤其是他們在大月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出兵,大月一時半會兒,只怕有些吃虧。」

  「若依你之見,你會如何阻攔西涼大軍進犯?」皇帝眸色沉沉的看著崇景,崇景心裡一沉,莫非……

  可他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的說,「父皇,行軍打仗的事,三哥才最有發言權,兒臣對大月的兵力還有地形走勢都不熟悉,不敢妄言。」

  「崇睿……」皇帝意味深長的咀嚼崇睿的名字,崇睿在軍中的威信,讓他忌憚。

  「父皇何須憂心,他的妻兒都在宮中。」崇景看著正在繪製地圖的崇睿,笑得雲淡風輕的提醒皇帝。

  皇帝看他喜怒不形於色的樣子,心裡閃過一抹讚許,越發覺得崇景做事風格,深得他心。

  是啊,他的妻兒老小都在皇宮,又何須懼怕他?

  不多時,所有的王公大臣都匆忙趕來,趙文修焦急的跪在皇帝跟前,「陛下,聽說西涼反了?」

  「反了,以大皇子被大月害死為由,大舉進犯。」皇帝斜靠在榻上,雙手握拳又鬆開,鬆開又握拳,如此反覆著。

  「西涼這等彈丸之地,竟也敢犯我大月,簡直不知死活!」秦順氣憤填膺的站出來,躬身對皇帝說,「陛下,臣請願讓鄒頃將軍出戰迎敵。」

  鄒頃?

  秦順的親家!

  「秦相這般信口開河,可曾想過後果,鄒頃當年肆意掠殺,不得軍心,他如何能號令大月五十多萬大軍?」趙文修站出來,冷冷的諷刺秦順。

  秦順的眉頭跳了跳,幽冷的說,「如今除了鄒頃將軍,便只剩何光遠將軍可用,可何將軍是貴妃娘娘生父,如何能去涉險?」

  「國之興亡,匹夫有責,貴妃娘娘的父親又有何不可用?」崇德拱手站出來說,「父皇,何將軍卻是最好的人選。」

  「各位請移步過來,好共商對策!」崇睿將他繪製好的地圖掛到牆上,神情肅穆的看著眾人。

  所有人都移步過來,崇睿沉聲說道,「渭西一過,便是朗州,朗州富庶,若是讓西涼軍隊奪走朗州,他們最少可以與我們多僵持一年以上,所以,集結大軍保衛朗州刻不容緩。」

  「各位臣工對於將領人選僵持不下,可小王卻覺得,三哥文韜武略,對大月的每一寸疆土都瞭若指掌,由三哥出戰,最適合不過。」

  崇景的話,讓所有人沉默。

  崇睿也沉默,他原本就有心出戰,但是礙於皇帝疑心,他便沒有主動請纓,可如今,崇景當著眾臣的面提出來,崇睿卻覺得這裡面一定有鬼。

  那曾想,皇帝居然也點頭,「那便有睿兒主帥,何光遠與鄒頃為副帥,崇德你與吏部官員通力合作,替你三弟籌措糧餉,大軍明日開拔!」

  「父皇,保衛大月,本是兒臣義不容辭的責任,可父皇身體不適,兄弟之中,只有二哥最是體貼,兒臣還是希望二哥照顧父皇,糧草一事,兒臣推薦趙由之趙侍郎。」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只有糧草安全,他們在沙場拼殺才安全。

  崇睿提出這個要求無可厚非,一來趙由之中立耿直,二來他與芷水是夫妻,斷然不會對崇睿下手,臣工們對此倒是沒有異議。

  皇帝淡淡的睨了崇睿一眼,「籌措糧餉原本就是吏部之事,你卻讓禮部侍郎去辦,這不是叫父皇為難?」

  「父皇,以由之之才,屈居禮部原本就是屈才,父皇何不趁此機會,給兒臣等年輕兒郎歷練的機會?」崇睿的態度很堅決,若是糧草籌措不能交到趙由之手上,便等於將他的後背交給敵人。

  為了穩定崇睿,皇帝思量著,終於緩緩點頭。

  「那糧草便交給趙駙馬籌措,你等商議一番。看如何阻攔較為合適?」皇帝覺得有些體力透支。

  「父皇,四弟善用機關術,兒臣願請四弟與我一同出戰渭西,他的機關術能以一敵百,有了他的相助,大月便如虎添翼,打敗西涼指日可待。」

  崇景的瞳孔驟然一縮,他沒想到,崇睿竟敢跟他來這一招。

  「陛下,臣有事稟奏!」趙文修站出來,躬身對皇帝說。

  皇帝靠在榻上點頭,「你且說來?」

  「這些日子睿王殿下與景王殿下協助監國,景王殿下治國才學與睿王殿下不相上下,若是讓他二人都上了戰場,只怕朝中無人主持大局,須得慎重!」

  看似不偏不倚的一句話,可崇睿卻清楚,若是他們兩人必須要留下一人,那這一人,只能是崇景。

  畢竟,崇睿有帶兵打仗的經驗。

  「趙卿此言甚是有力,崇景留下,你就讓崇智與你同往吧!」皇帝說著,便閉目養神,再也不看崇睿一眼。

  崇睿的手緊了緊,而後淡淡的說,「諾!」

  崇景得意的看著崇睿,「三哥,能者多勞,小弟便在京都等著三哥凱旋而歸!」

  他十六歲上戰場,崇智十八歲上戰場。

  皇帝對待他不喜歡的皇子,總是這樣殘忍的。

  趙由之替崇睿不平,正欲站出來說話,卻不經意看到崇睿對他搖頭,他心裡一驚,他如今的狀態,若是貿然站出來,那皇帝勢必會質疑他們的關係。

  他,還是要為崇睿保證好大後方。

  眾人離開後,崇睿並未離開,他思量了片刻,才將懷裡的玉佩拿出來,淡聲說,「父皇,兒臣那日從殺害阮太醫的兇手,還有前來劫屍焚燒阮府的殺手身上,分別找到了四枚玉佩,這些玉佩做工精妙,是佩也是鑰匙。」

  崇睿一邊說,一邊將玉佩變形成鑰匙的樣子,交到皇帝手上。

  皇帝眸色沉沉的看了一眼,涼聲問,「為何時隔如此久才拿出來?」

  「那日我原本想找機會交給父皇的,當時崇景整日都跟在父皇身邊,兒臣又沒弄清楚這鑰匙的用途,便擱置下來了。」崇睿沒說這事與崇景有關,可是以皇帝多疑的性子,卻一定會自己懷疑到崇景身上去。

  與其讓皇帝覺得他在打小報告,不如讓皇帝自己去揣度崇景。

  「你的意思是說,這玉佩與崇景有關?」皇帝眯著眼睛,回憶崇景自回宮一來的所有表現,他深知崇景不是個簡單的角色,但……

  「不,兒臣不懷疑任何人,也不信任任何人,若是父皇覺得能告知崇景,那兒臣離京之後,父皇便交給崇景去查吧!」

  崇睿說完,躬身退出了大殿。

  皇帝拿著那幾枚玉佩,反覆的把弄,見玉佩巧妙的變成鑰匙的樣子,他不由得想起崇睿說的話,崇景善機關術。

  看來,這些皇子,也都不是省油的燈!

  永和宮。

  崇睿回來時,臉色十分難看,子衿一抬頭,便看見他隱忍的模樣。

  「王爺,怎麼了?」子衿快步走上前來,握住崇睿的手腕,焦急的問。

  崇睿一把將子衿摟在懷裡,緊緊的摟住。

  趙傾顏見他神色有異,心下也有些著急,可崇睿現在的樣子,她也不好上前去過問。

  良久之後,崇睿才放開子衿,「我要出征了!」

  崇睿的話,猶如平地驚雷,炸得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出征?沒聽說有戰事啊?」

  子衿柔聲問著,心裡卻隱隱覺得,崇睿的這次出征,多半是人為的。

  趙傾顏臉色一白,「陛下為何要在這時派你出征?」

  「他?崇景下好套,他壓著我的頭往裡鑽,他如何不會在此時派我出征?」崇睿心裡,對皇帝的最後一絲親情,也被皇帝親手扼殺。

  「王爺要去何處打仗,為何說與崇景有關?」子衿心裡著急,所有事情她都抓不住核心,只覺得怪異,這種不踏實的感覺,讓她害怕。

  「你可記得魂歸出事那日都發生了些什麼?」崇睿握住子衿的手,在這樣的夏天,他的手都一片冰涼,他需要子衿的溫暖。

  特別需要!

  「魂歸是跟蹤崇景去的,結果……」子衿睜大雙眸,「你是說,西涼三皇子翌日匆忙離去,是被人慫恿的?」

  「所以,西涼出兵,全是崇景一手策劃,他這麼做,是想在戰場上了結王爺麼?」曉芳沒想到,崇景為了得到皇位,竟這樣下作,置大月百姓的安危於不顧。

  崇睿才平定了幾年的天下,就這樣,被一個回宮不到一個月的皇子攪弄風雲?

  「我更擔心你,我出征之後。你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所有飲食一定要小心,那些毒藥毒針,隨時放在身上,他若敢……殺了他!」

  相對而言,崇睿更擔心崇景是想將崇睿弄走,從而對子衿下手。

  「王爺放心,我會保護好我們的孩子。」崇景看子衿的眼神那麼赤裸,子衿當然知道他的心思定然不單純,女子本弱,為母者強。

  她不會讓自己的孩子受到一點傷害!

  「崇智也要隨我出征,我想,父皇應該是知道些什麼,將我與崇智一同送上戰場,似乎也是他想要的結果。」崇睿擰著眉淡聲說。

  子衿卻心裡一驚,「如同當年王爺以少年之姿隻身一人闖北荒,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是這般麼?」

  「是!」崇睿的眼裡,平靜得只剩下一片冰冷。

  趙傾顏卻倒抽了一口涼氣,「他這是,想讓你們……」

  她終究沒有將「死」字說出口,畢竟崇睿出征在即,這話若是說出口,是多不吉利!

  「王爺,將西涼逼退之後,便不要回來了,取道北荒,我會找機會脫身的!」子衿的眸子裡,閃過一抹堅定與悲涼。

  「你想讓我自立為王?」崇睿沒想到過要以叛國者的身份去北荒稱王,雖然皇帝待他不仁,可他終究放不下大月的蒼生社稷。

  「哼,有何不可,皇上與崇景處處相逼,要活,就只能反!」

  「不,你與母親在他手上,我如何能安心北上?」在崇睿眼裡,子衿遠比這秀麗江山重要。

  子衿附耳與崇睿說了一番話,崇睿聽後,將信將疑的說,「這般,真的管用?」

  「王爺你切安心去打仗,京都的仗,我來替王爺打!」子衿眼神篤定,眉目之間含著隱隱的自信,讓她整個人充滿了英氣。

  崇睿揉了揉子衿的鼻尖,「好,那我便信你。我讓剛哲在那裡守著,他不隨我出征,你若是逃不走,便用毒殺了崇景,到時候崇義自會出來主持大局。」

  子衿點頭,「你放心,我想殺崇景不是一天兩天,我不會客氣的!」

  崇睿涼聲一嘆,「原想著天下太平,我可以守著我們的孩子出生,哪曾想,我要去打仗了,日後家裡的一切,都要有勞你一個人承擔了,子衿!」

  「我們是夫妻,你的劫難,便是我的,我的也是這孩子的,我們禍福與共!」子衿始終淡淡的笑著,笑得崇睿片片心碎。

  入暮十分,皇帝乘步攆而來,趙傾顏稱病閉門不見,子衿出來見禮之後,也稱身體疲乏。皇帝吃了個大大的閉門羹。

  此次,他倒是沒有動怒,畢竟,他這樣對待崇睿,趙傾顏與慕子衿沒有意見才不正常。

  皇帝站在永和宮門口,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喃喃的問,「李德安,朕這樣做,是否真的錯了?」

  「陛下聖明,如何會有錯,睿王殿下文韜武略,派他去平定西涼,最適合不過,待他班師回朝,趙姑娘便不會怪罪陛下了。」

  班師回朝!

  皇帝冷哼一聲,若是這麼容易便讓崇睿班師回朝,那這大月天下,便真的只能交給崇睿。

  而他,定是第一個死在崇睿手裡的人。

  崇睿出生到此,他從未以誠相待一次,累極了二十多年的恩怨,皇帝不相信崇睿能埋在肚子裡,崇睿越是隱忍不發。他就越是懼怕崇睿。

  便如同民間說的一句糙話,會叫的狗不咬人,會咬人的狗都不叫。

  皇帝走後,永和宮又恢復了往日的祥和,慕子衿與趙傾顏張羅了一桌子好菜給崇睿踐行,他們心裡都不好受,可是誰也沒有表現出來。

  崇睿此去,會是怎樣的際遇不得而知。

  子衿在此,會遭遇怎樣的危機,是否能如同子衿所言,她有十足的把握能度過難關?

  一切,都只能聽命運的安排。

  是夜。

  子衿窩在崇睿懷裡,一根根的把玩著崇睿修長的手指,離別的悽苦圍繞在他們周圍,誰也沒敢先開口。

  最後,倒是崇睿先忍不住,「你要將我手指編成麻花麼?」

  「我想將你編成麻花,藏在我發間!」子衿俏皮的說。

  崇睿勾唇,「那你便要大度些,我在你發間,便是在你頭上作威作福。」

  「王爺,你給孩子起個名字吧?」子衿想,孩子出生時,崇睿定然不在身邊。給孩子起了名字總是好的,不然她們叫他什麼好?

  「嗯,男孩女孩?」崇睿蹙眉,這事看起來,比處理軍國要務還要讓人緊張頭疼。

  「男孩女孩各來一個吧!」子衿微微笑,在崇睿懷裡換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

  「要是個小女子,我心裡倒是有名字的,若是男孩,我得想想。」畢竟最開始,崇睿心裡便憧憬這孩子是個女孩。

  「那你說說女孩的名字,我聽聽好不好聽?」聊著孩子,兩人之間那股淡淡的愁緒倒是像迷霧一般散開,笑容也多了一些。

  「子歸可好?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崇睿期待的看著子衿。

  嗯!

  子衿沉吟,「若真生了個女兒,你捨得讓她嫁給別人?」

  呃!

  崇睿沉吟,「若真生了個女兒,我便讓那男子住過來,他若敢給我女兒臉色看,一個字,打!」

  「好吧,那便叫子歸。這是個好兆頭,若是男子,也用這個名字,子歸,子歸,你要記得,早些歸。」

  於是,這個名字就這樣被決定了,日後小祖宗子歸聽得自己名字由來,不由得大哭,覺得自己定是遇見了假的父母親,取個名字都這般草率。

  「子歸,你若是個大好男兒,便要好好保護你母親,為父可將母親交給你了!」崇睿對著子衿的肚子傻呵呵的說話。

  子衿的心,柔成紗,揉成沙。

  「王爺,我想請師傅與清虛前輩前來,只是不知他們在何處?」那兩位虛無縹緲,他們想來便來了,若是想要尋他們,卻真心不容易。

  崇睿斂眉沉吟片刻之後,對暗處說,「去。告訴魂歸,讓他去尋他師傅一趟。」

  「魂歸的門徒有上千人,散落在各國,他們若想尋師傅,應該不是件難事,只是有一件事,我要與你說清楚。」崇睿思量了許久,還是覺得要將此事告訴子衿比較好。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