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漏夜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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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衿素來端莊,別說打人,就算大聲說話,也不曾見過,一時間周圍安靜得只剩下獵獵風聲。

  唐阿蒙惡狠狠的怒罵子衿,「你這臭婊子,你禍亂軍營,居然還敢動手打老子!」

  聽完唐阿蒙的話,子衿揚起手左右開弓,又狠狠的扇了唐阿蒙兩個耳光,那唐阿蒙氣急了,便開始撒潑,「你們看看,這便是睿王殿下的王妃,這般仗勢欺人的女人,你們真的覺得她是個好人麼?」

  他這般說著,子衿又狠狠的扇了他一個耳光,並涼聲對崇智說,「崇智,去給我端一壺熱茶來,要燙!」

  崇智聽後,連忙去辦。

  那唐阿蒙氣得咬牙,若是沒有剛哲反剪著他的雙手,他定會毫不猶豫的撕碎慕子衿。

  子衿靜靜的睨了他一眼,然後淡淡的掃了將士們一眼,「各位兄弟,今日,我便讓你們看看,為何王爺不來這巡防營。」

  子衿說話間,崇智已經將熱茶端了上來,子衿對崇智說,「你與剛哲一道,給我按住唐阿蒙,我要讓大家看看,這個唐阿蒙,到底是何許人也!」

  說著,子衿便端起那壺熱茶,沿著唐阿蒙的太陽穴往下倒,滾燙的熱茶雖然不及那日倒在子衿手背上的湯藥燙,可子衿這般倒法,那唐阿蒙也疼得冷汗直流。

  「慕子衿,你這賤人,我要殺了你!」唐阿蒙男人的面容下,竟然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一時間軍士們譁然。

  子衿整整倒完了一壺熱茶之後,才順著唐阿蒙的下頜處,找到一個被熱茶發泡得浮起來的地方。狠狠一拉,唐阿蒙臉上的人皮面具便被取了下來。

  這哪裡是三大五粗的唐阿蒙,明明就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

  子衿淡然一笑,拿著那張人皮面具,涼聲說,「你們現在知道為何我會被那小兵攻擊了吧?你們更應該想得到,這場瘟疫,是爭對王爺的一次絕殺。」

  「得知各位被疫病侵襲時,崇睿才剛撿回一條命,他心急如焚,將自己關在房中不吃不喝一整日,我知道,這場疫病就是為了打壓崇睿,所以我背著他來了,我知道,他還有更多的事情要做,朝堂上,還有人想要他的命,若是他離開朝堂,便等於斷了你們的生路,所以他不能走。」

  子衿回到那女子身邊,涼聲問,「張姑娘,我說得可對?」

  「賤人,怪只怪我沒能弄死你替我姐姐報仇!」那杯子衿稱為張姑娘的女子,用惡毒的眼神盯著子衿,好像要將子衿吞吃入腹一般。

  「三嫂,這女人是誰?」崇智聽出他們有過節,連忙問。

  子衿淡然一笑,「起初我也不知她是誰,只是偶然聽剛哲提起,清虛前輩便對她產生了興趣,他偷偷的跟蹤了張姑娘兩次,便將她的來歷摸得一清二楚,剛好清虛前輩知道,張姑娘有一個姐姐,名叫張榕榕!」

  至此,崇智與剛哲不免心驚,「你說,是三哥的那個姬妾?」

  「我姐姐不是姬妾,我姐姐是真的愛崇睿,只是崇睿這個混蛋見異思遷,他見慕子衿可以利用,這才捨棄我姐姐,崇睿是個混蛋,慕子衿是個賤人!」那張姑娘氣得狠了,張口便罵。

  崇智眼神一涼,走過來狠狠的扇了她兩個耳光,而後惡狠狠的說,「對,你姐姐是算不得姬妾,她在我三哥身邊算計多年,我三哥連摸都沒摸她一下,她算什麼姬妾?」

  「你……」那張姑娘氣得要撲上去撕咬崇智,卻被剛哲緊緊的鉗制住,動彈不得。

  「各位,可看清楚了,崇睿幾次三番面臨絕殺,都是出自朝中一位大人物之手,此次疫病也是人為,不是天災,所以各位想清楚了,是真的要走出去,讓陛下將你的九族上下殺得乾乾淨淨麼?」

  有一名軍士不死心的問,「那女子到底是誰的人?」

  子衿整理了一下裙擺,淡淡的說,「這個問題,你們該問她!」

  那些鬧事者忽然抽出長劍,指著張姑娘怒問,「你到底是誰的人?」

  那張姑娘忽然詭異一笑,她看著子衿惡毒的說,「慕子衿,你別得意,還有更大的驚喜等著你!」

  言落,她的口中竟流出一絲腥臭的黑血。

  剛哲連忙查看,「王妃,她服毒了!」

  子衿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涼聲說,「將人抬下去安葬,現在,還有人想要離去,或者還有人想以此次機會製造譁變麼?」

  丁零噹啷!

  那些軍士將手中的佩劍放下,低著頭跪在人群中,「請王妃責罰!」

  哎!

  子衿輕聲嘆息,「我責罰你們作甚,面對死亡,你們會心生懼意很正常,只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作為保家衛國的軍人,子衿煩請各位三思而行!」

  言落,子衿轉身離開人群,她垂落在身側的左手,深深的刺痛了每一個有良知的軍士的心。

  鳳儀宮。

  慕良遠坐在皇后的下首,憂心忡忡的看著皇后,「姐姐,崇睿未進宗人府,慕子衿也將張榕榕的妹妹揪了出來,我們的計劃……」

  皇后只覺得腦子裡面像有成千上萬隻螞蟻在啃咬,疼得她煩躁不安,她憤恨的將手邊的茶盞掃到地上,「想不到這兩人分開了,也是各有計策,良遠,我們不能再繼續了。」

  這幾日皇帝避而不見,慕良辰心裡隱隱有種猜測,皇帝可能已經懷疑這一切是她做的,所以她得改變一下對策。

  慕良遠早就想收手,聽皇后這樣一說,他心裡一喜,說話的語氣也輕快了些,「姐姐,我也有此意,現在崇睿夫妻二人如此防備,我們的勝算原本就不大。」

  「那便將所有人都撤回來,暫時不許任何人行動。然後你以慕家的名義,去各地收購藥材,送到軍營,然後讓明軒去錦州,與他們一同共進退。」

  慕良遠的眉頭不安的跳了跳,「姐姐,明軒可是現在慕家唯一的希望,怎能……」

  「難道哀家不知?明軒與慕子衿關係一向深厚,慕子衿自然會保護他!」

  「諾!」儘管內心是如此反對,可慕良遠還是沒有反駁了慕良辰的意思,就在他轉身欲走的時候,忽然想起,「姐姐,您要的阿芙蓉,我給您找來了,可……」

  「無妨,你將藥膏給哀家便是,哀家不會讓自己上癮的!」慕良辰聽說慕良遠尋得阿芙蓉,連忙探身來看。

  慕良遠將那盒小小的藥膏交到慕良辰手上,還是不放心,「姐姐,此藥真不能多吃,否則輕則上癮,重則發狂!」

  「姐姐知道,你且回去吧!」慕良辰有些倦怠的將慕良遠轟走,待慕良遠走後,雲嬤嬤將那藥膏從皇后手上接過去,柔聲說,「娘娘,不到不得已,切不可服用啊!」

  慕良辰看著自己空蕩蕩的手,憂傷的問,「崇明怎麼樣?」

  雲嬤嬤尷尬的看著地面,實在不是如何開口。

  皇后一見她這般,便知道太子一定又惹是生非了,她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說,「說!」

  「諾,殿下讓隨侍的賀公公送了八名女子去太廟,但是被奴婢攔下來了!」

  皇后撫著額頭涼聲怒罵,「豎子,哀家為他費盡心思,他卻處處胡來!」

  雲嬤嬤沒有接話,只是靜靜的站在皇后身後,皇后抬眼看了看她手裡的藥膏,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讓她弄來給她服用。

  翌日。

  錦州,巡防營。

  經過昨日一場喧鬧,子衿覺得甚是疲乏,困頓不堪的她,直接倒在桌案上便睡著了去。

  剛哲正好去尋子衿商議,見她趴在桌案上沉睡,還以為她是身子不適,連忙上前問灰影,「王妃怎了?」

  灰影豎起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剛哲不要大聲喧譁,他自己輕手輕腳走到帳外,剛哲趕緊跟上去。

  「王妃無礙,只是睡著而已!」

  聽到這話,剛哲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這段日子,他一直提心弔膽,就怕子衿有個三長兩短,他沒法跟崇睿和茴香交代。

  「那你便守著,我晚些時候再來!」

  言落,剛哲準備離去。

  「剛哲,你有何事?」他們雖然已經很小心,可還是將子衿吵醒了。

  「王妃,不急,您再睡些再說也不遲!」

  「說吧,我已經睡醒了!」子衿整理了一下儀容,端坐在桌案前,一邊整理她的藥方,一邊看著剛哲,等著他開口。

  剛哲想了想,然後說,「官道上的人已經撤走,軍營里那幾人也十分安靜,我憂心皇后……」

  上一次的安靜,換來的是毀天滅地的疫病,這一次的安靜,讓剛哲莫名害怕!

  「不會,她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計,皇上不可能毫無察覺,我估計是皇宮出了問題,相信她此後會消停一段時間,你只需繼續監視好軍營,治病救人的事情,便交給我們吧!」

  子衿說完後,張了張嘴,卻始終沒有開口。

  剛哲見她難以啟齒,便問,「王妃可還有事?」

  「我,打亂了王爺的計劃。錦州不能再出事了,不知王爺他……」

  「王爺會理解!」這般安慰人的舉動,對剛哲而言,已經十分難得。

  子衿淡然一笑,眸光戚戚的看著京都的方向。

  剛哲安靜的退出軍帳,思量了片刻之後,才說,「黃影,給王爺捎信,讓他來看看王妃吧!」

  一個女子,這般隱忍堅強的待在軍營中,著實可憐!

  與此同時,睿王府。

  墨影來報說,「慕家與皇后的人都已經撤出去,素衣坊來報說,錦州巡防營周圍的江湖人士也已經撤離,看來,昨日王妃震懾住皇后了,可這也打亂了王爺與趙大人的計劃!」

  「無妨,她心柔,定然不希望錦州再受波及,再找時機對付皇后吧!」崇睿不以為意。

  墨影斜眼睨崇睿,「你倒是心疼她!」

  「我的女人。我若不疼,誰疼!」崇睿也睨墨影,兩個氣質清冷的男人皆是一樂。

  「我覺得交給魂歸那死混蛋疼也是不錯的!」門外傳來曉芳幸災樂禍的聲音。

  崇睿擰眉,對趴在地上無精打采的撕狼說,「撕狼,將那聒噪的女人趕走!」

  撕狼一聽可以欺負人,立馬屁顛顛的跑了出去,墨影剜崇睿一眼,涼聲說,「要滾趕緊,這個時辰去,剛好入夜。」

  門外忽然傳來曉芳的怒罵與撕狼的怒吼,墨影便再也無法淡定,擰著劍就往外走。

  崇睿在墨影身後涼聲說,「不許傷著我家撕狼!」

  墨影怒,「這還好不是你兒子,若是你兒子,你得寵成何樣?」

  崇睿淡淡點頭,「你說得也對,若是女兒,我讓曉芳叫她姑奶奶去!」

  「啊!臭撕狼,王妃回來我要告訴她,讓她燉了你!」曉芳上躥下跳。變著法的躲避撕狼。

  崇睿施施然負手出來,看戲一般的從院子裡經過,在迴廊上遇見茴香,他淡然說道,「去準備些好吃的,我要去看子衿!」

  「諾!」茴香一聽崇睿要去錦州,高興得立馬回頭,往趙傾顏暫住的琉璃閣走去。

  「夫人,剛才蓮姨滷的豬舌呢?」

  蓮姨笑罵,「你這小饞貓,豬舌要給王爺的,你再偷吃些,便不好擺盤了!」

  「不用,王爺要去錦州看小姐,趕緊將好吃的都打包起來,讓王爺帶過去!」

  趙傾顏與蓮姨一聽崇睿要去錦州,東收西拿,竟弄了兩個大包裹,崇睿一進門,便看見那兩個碩大的包裹。

  茴香歪著頭對崇睿說,「王爺,這麼點東西,您不會拒絕的哦!」

  崇睿的內心顯然是抗拒的。可他也不好拂了她們的好意,只得點頭,「嗯,去叫曉芳來,讓她跟我一道。」

  茴香聽後,便顛顛的跑去找曉芳了。

  曉芳聽後氣得直磨牙,墨影擰著曉芳的鼻尖說,「我去,成了麼?」

  曉芳兩個眼睛眯成月牙,「好!」

  臨行前,茴香扭扭捏捏的將一個小包裹遞給墨影,「墨影大哥,這是我給剛哲大哥做的鞋子與衣裳,勞煩你了!」

  俊美無儔的墨影,眼含怒意的看著那一堆包裹,冷睨崇睿一眼說,「你報復心輕點也死不了。」

  崇睿轉身,淡淡的說,「你多拿點也一樣不會死,或者你可以選擇讓曉芳去!」

  墨影磨牙,心裡腹誹,這要是在青峰山,老子不拿出大師哥的威嚴整治你一番。你壓根就不知誰是師兄。

  是夜,錦州巡防營城門外。

  崇睿與墨影與夜色融為一體般的站在城門口,崇睿抬頭,淡淡的說,「我是崇睿,讓剛哲出來見我!」

  暗夜之中守城的軍士也看不清楚,只是聽到崇睿的聲音,和聽見崇睿的名字,便立刻去稟告了剛哲。

  剛哲沒想到崇睿來的如此快,他站起身來,二話不說便往子衿的軍帳走去。

  此時的巡防營已是萬籟俱寂,那些操練了一天的軍士都已經入睡,只有子衿的大帳還閃著昏黃的燭火,透著暖意。

  清虛與青山老人坐在桌案前吃東西,子衿依舊拿著醫書在研究藥方,二十多日的苦熬,讓子衿瘦到脫形。

  「前輩,看來我們研製的那個藥方能抑制病發,以後便以此藥方先讓大家一起服用,眼看著染病之人越發多了起來,我們得快些想到救治的辦法。」子衿放下醫書,憂心忡忡的說。

  清虛也很是頭疼,「老夫這把年紀,卻從未見過這樣霸道的疫病,我們用了不下三百種藥方,居然對那疾病一點用處都沒有,這病著實詭異。」

  「王妃,王爺來了!」剛哲撩開軍帳,披著一夜的風霜而來。

  聽到剛哲的話,子衿轟然站起來,激動得打翻了案上的茶水,若不是青山前輩眼疾手快,那子衿今日研究了一天的成果便要泡水了。

  「王爺來了!」剛哲淡淡的說著。

  子衿撩起裙擺,飛奔朝城門口跑去。

  崇睿看著一身淡藍色衣裙的子衿往這邊飛奔過來,也忍不住快步上前,兩人隔著城門的柵欄遙遙相望。

  兩人眼眶都不由得發熱,一種直擊心靈的觸動,讓他們的心口處,都泛著一絲疼痛,這種疼痛輕輕淺淺,卻密密麻麻。

  「我阻礙了你的大計,你會怪罪我麼?」良久之後,子衿才柔聲問。

  崇睿淡然一笑,招手讓子衿靠近一些,「你靠近些,我看不清你的樣子!」

  不過二十幾日,可在崇睿來說,卻比一生還要漫長,這一刻,崇睿是如此的痛恨皇后,恨她無所不用其極,殘害無辜的同時,還讓他們夫妻近在咫尺卻猶如天涯。

  子衿往前站了兩步,卻始終與崇睿保持著距離,「王爺,只能這般了,不能再近了!」

  崇睿見子衿越發清瘦,心裡便像被人用刀尖狠狠的刺下去,還不停的在他心上旋轉那把刀一般,心狠狠的擰著疼得難受。

  「你是我的妻子,你想做什麼便做,不管你做任何事情,我都不會怪罪你!」崇睿眸色沉沉的看著子衿,柔聲說著。

  他就是知道,子衿心裡一定難受,一定會多想,所以他才連夜趕來。

  哪怕只能遠遠的看上一眼,他也甘之如飴!

  「謝謝!」子衿溫婉的笑,露出那對蜜餞一般甜蜜的酒窩,撩得崇睿眼眶發熱。

  「再靠近些好麼?」崇睿低沉的聲音在暗夜中顯得格外落寞。

  子衿心有不忍,於是又往前走了兩步,這樣,崇睿便能看見她揚起唇角時,那淺淺的笑痕。

  但是同時,他也看到了子衿的手。

  崇睿神色一涼,冷冷的看著子衿的手問,「王妃的手怎麼回事?」

  這話,當然是問剛哲的!

  剛哲拱手躬身回話,「屬下護主不力,請王爺責罰!」

  「不怪他,毀了手,救了命,是值得的。」

  崇睿聽了子衿的話,心裡更是疼的無法呼吸,「你便是這般保護自己的麼,你答應過我,會好好的!」

  他話語裡的指責,讓子衿神色一黯,「王爺是嫌棄我手變醜了麼?」

  崇睿神色一凜,忽然咬牙解開腰帶,揚手便將子衿的手腕纏住,輕輕一拉。便將人拉到他身邊來。

  兩個隔著柵欄成擁抱之勢,子衿哪裡想得到崇睿會忽然發難,她又急又氣,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眶裡滑落,每一滴都砸在崇睿的手背上,更是砸在崇睿的心上。

  「不許哭!」崇睿欲伸手去替子衿擦眼淚,卻被子衿側過臉去避開。

  「王爺若真要這般任意妄為,不顧安危,那不如進來,與大軍一起同吃同住……」

  子衿話沒說完,崇睿卻很認真的點頭說,「好啊!」

  聽到崇睿說好,子衿氣得隔著柵欄便一腳踩在崇睿腳上,「崇睿,我討厭你!」

  這也許是子衿此生,對崇睿說過最重的話。

  可崇睿聽後,卻痴痴的笑。

  「子衿,我想你了!」他鬆開子衿的手,然後隔著柵欄,用自己的指尖描繪子衿的輪廓,沒敢真的上手。

  子衿聽後,眼淚掉得更凶!

  她退後兩步,委屈的看著崇睿。「王爺,不管任何情況,你都要好好的,你答應過,要幫我報仇雪恨的,而且你心中有一片屬於你的天下,那個天下不會生靈塗炭更不會民不聊生,現在,你已經不單純是崇睿這個人,你還是所有將士的希望,是這個天下的希望。」

  崇睿伸手欲抓子衿的手,卻被子衿避開,眸色涼涼的看著子衿說,「這天下會變成何種模樣都不及你在我心中的萬一。」

  「可我在乎,我在乎的一切,想必王爺也是在乎的,對不對?」子衿柔聲說著。

  「慕子衿,你有時候真狠心,你明明知道我離不開你,卻狠心的拋下我,一個人跑到錦州來,如果真要用你去換這個天下,那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崇睿說到最後,有種惡狠狠的恨意。

  子衿的淚,一滴一滴的滴在手背上,地上,可那些淚,最後全都在崇睿心裡。

  「所以,你必須活著回來!」崇睿淡淡的說完,然後轉身離去,在離去前,他一一種孤傲的姿態負手而立,一向挺拔的身軀竟有些岣嶁。

  他說,「你若敢先我而去,不管此生還是來世,我都不會原諒你,絕不原諒!」

  「崇睿!」子衿淒婉的叫。

  崇睿的步子遲疑了片刻,可最後還是義無反顧的踏了出去,涼涼的夜風中,只聽見崇睿說,「慕子衿,我等你回家,你不回我便去找你,碧落黃泉也好,天涯海角也罷。我都會去找你!」

  崇睿走了,如來時一般,悄然無聲!

  子衿看著黑夜中完全看不見的那一點,久久的看著。

  剛哲靜靜的站在子衿身後,剛哲的身後,有聞訊趕來的崇智,還有清虛老人與青山老人。

  青山最是心疼子衿,他走過來將子衿扶起來,怒目的看著遠方,「兒媳婦,你別哭,待我們回到睿王府,你看我如何收拾這小子!」

  子衿低著頭,心裡哀切的想,這都過了二十幾日了,連她自己都不禁懷疑,他們能否找到方法救治這些患者。

  心中雖已然質疑,可子衿卻並未放棄,之後的三日,她依舊如同之前一般,積極的從醫書上收集各種藥方,就是希望能找到一個有效的方子。

  作為女人,她有權利放棄。

  作為王妃。她卻沒有。

  作為醫者,她更沒有權利說放棄!

  就在子衿嘔心瀝血的尋找治病良方的時候,京都里卻從未停止過關於子衿入軍營帶來禍患的傳言。

  崇睿聽之任之,並未加以理會。

  可是三月初九這天,皇帝還是以一道密旨,召見了崇睿。

  養心殿中,皇帝坐在他的梨花木桌案前,冷冷的看著他命人從民間搜集的流言蜚語,淡淡的看向崇睿。

  崇睿挺直著脊背,皇帝不說話,他也不打算開口。

  「街頭詆毀子衿的人,你可查清了?」良久之後,皇帝柔聲問。

  「啟稟父皇,兒臣無能,沒能查清。」

  若說上一次流言傳出之後,被天香樓的天香嫂子無意間撞見而救了子衿一命,是子衿的造化,那如今便真是造化,一切皆是天命,半點由不得人。

  雖然深知流言出自誰手,可崇睿卻一點把柄都抓不住。

  「子衿在錦州可還好?」皇帝也甚是掛念,但是他再掛念,也不如趙傾顏與崇睿這般掏心掏肺。所以與其說他掛念子衿,不如說他在憂心趙傾顏會備受煎熬。

  情愛這件事,不是權勢與心計便可獲取的。

  即便擁有這天下,可卻始終無法擁有那一個小小的女人。

  崇睿擰眉,將子衿在錦州巡防營遭遇的事情跟皇帝說了一遍,皇帝聽後甚是憂心,當場便傳了阮成恩到殿前。

  「阮卿,錦州之事,你可有何看法?」

  阮成恩拱手道,「陛下,臣下未曾得見病因,即便描述再好,臣下也無法判定,臣下願請命去錦州,助睿王府一臂之力,共同對抗此次大禍!」

  「嗯,難為你有心,朕亦有此意,如此,你便準備準備前去錦州吧!」皇帝對阮成恩的大義表示讚賞。

  「諾!」阮成恩躬身欲退下。

  「慢著!」皇帝卻忽然叫住他,「睿王府在軍營遭小人算計,被燙傷了左手,你替她備些玉肌膏。將她的手一併治療一番。」

  「諾!」阮成恩退下之後,崇睿也告退了。

  皇帝對著空蕩蕩的養心殿,越發的覺得日子清寂。

  阮成恩剛出發不久,慕良遠便進宮請旨,將自己捐贈的藥材還有慕明軒一起,也跟著送往錦州巡防營。

  崇睿得知後,什麼話也沒說,只問了慕良遠行蹤之後,便領著撕狼出門了。

  得月樓,三樓雅座。

  慕良遠臨窗而坐,一杯接著一杯的喝著悶酒,忽然一隻龐然大狗從門口撲了進來,對著慕良遠呲牙。

  慕良遠心情本就不好,如今又被一隻大狗壞了喝酒的興致,不由得黑沉著臉怒罵,「哪裡來的畜生,敢對本將軍無禮?」

  崇睿從門後施施然走出來,摸了摸撕狼的頭說,「岳父大人,狗似子衿最喜歡的那條,這狗有個毛病,但凡見到對子衿懷有敵意的人,總是忍不住要吠幾聲。」

  慕良遠被崇睿一句話噎的上不去下不來。「你的意思是說本將軍對自己的女兒懷有敵意麼?」

  崇睿不請自來的坐在慕良遠對面,見他面前桌案上那些精緻的小菜一口沒動,崇睿頗有些幸災樂禍的說,「怎麼,岳父大人心情不好?」

  往日裡,崇睿見到慕良遠總是冷冰冰的喚他慕將軍,今日卻不知為何,居然性致頗高的叫他岳父。

  慕良遠那一肚子的邪火更是無處可發,他涼聲問,「睿王殿下何時這般客氣了?」

  「岳父這般好手段,我若不巴結一二,若是不小心惹得岳父不快,岳父將我也送到錦州去送死,我豈不是死得很冤?」崇睿見門口有小二經過,便讓小二給他上酒。

  慕良遠的眉梢跳了跳,嘴角抽了抽,「崇睿,你說話可要小心些,我何時送誰去錦州送死?」

  「嗯,也是,子衿是自己巴巴的趕去錦州找死的,可您的大公子,這不也去了麼,我還以為是慕將軍送去的,倒是誤會一場啊!」

  慕良遠一生直來直往,最不會的便是與人打嘴仗,他哪裡是崇睿的對手,被崇睿三兩句一奚落,便氣得吹鬍子瞪眼。

  崇睿屢屢戳他痛處,叫他怎能不恨?

  「臣下的兒女皆是為國為民,送死一詞,也怕只有殿下敢說了吧!」慕良遠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些年裡,他沒少吃崇睿的虧。

  哼!

  崇睿忽然冷哼,臉色也變得冷若冰霜,他眸色森森的看著慕良遠,涼聲說道,「慕將軍難道不知有人蓄意迫害,想讓子衿在軍營中染上疫病?難道慕將軍沒聽到京都傳言,說慕子衿是個禍水,我想,這一切,將軍比誰都要清楚吧?」

  「你說,軍營中有人蓄意想讓子衿染上疫病?」慕良遠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他眸光灼灼的看著崇睿,似乎要從他的話語中,探尋到不一樣的含義。

  「對,若不是我師傅與崑崙山清虛前輩在場,只怕現在我睿王府上下輓歌,將軍您也要白髮人送黑髮人了。」崇睿頓了一下,似有感悟的說,「當然,也許將軍並不在意她的死活。」

  「崇睿,你且說清楚,是何人所為?」慕良遠雖然算不上是一個好父親,可他卻從未下過這樣殘忍的命令。

  看他的表情,崇睿便知,慕良遠也並不知道慕氏意圖傷害子衿一事,於是他將子衿被傷害的始末告訴了慕良遠,並將清虛為子衿緊急處理傷口時的畫面說得十分血腥。

  他自己雖然未曾見過那畫面,可光是想像被滾開的水從手上淋下來,崇睿便知曉,那種痛,簡直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崇睿無法想像的那種痛,慕良遠當然也無法想像,他心裡有一個缺口,像是忽然被崇睿打開了閘閥一般,一種叫做愧疚的情緒瞬間便瀰漫整個心田。

  「那,她可曾染上疫病?」慕良遠說話的聲音都是顫抖的,他從未如此害怕他聽答案。

  「命是撿回來了,可那隻左手,卻像苦瓜的表皮一般,連一處完好的地方也沒有!」想到子衿那隻手,崇睿的眼神也是一片冰冷。

  慕良遠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良久之後,他才沉聲說,「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不知道子衿遭受的一切。」

  「現在,你的兒子也要去,錦州的局勢,已經快到了控制不住的邊緣,可你一心保護的那個太子,卻在太廟中淫狎美人,難道慕將軍真的覺得,他配擁有這天下麼?」

  「不管他配不配,起碼他是正統!」儘管心存愧疚,可是長時間以來保持的習慣,讓慕良遠並不能輕易的接受太子之位,與慕家毫無關係。

  崇睿淡然勾唇,「正統?若真是正統,為何他母后要如此懼怕。為了保住太子之位,竟然對一整個軍營的人下手,在明知錦州局勢不可控制的情況下,為了證明清白,她竟將你的兒子送去錦州,可她的兒子呢,她會送去麼?」

  「太子是儲君,怎可冒如此風險?」慕良遠想都沒想,這句話變衝口而出。

  崇睿冷冷的看著慕良遠,一字一句的說,「在將軍眼裡,你的兒女,比不上我大哥那個淫棍麼?」

  崇睿毫不留情的直指崇明是個淫棍,慕良遠的臉色,因為這兩個字也變得極其難看。

  「崇睿,你反了麼?」

  崇睿靜靜的看著慕良遠,「你能直呼本王的名字,本王為何不能陳述事實?」

  崇睿說的話,讓慕良遠再也找不到理由辯駁,他跌坐在椅子上,神情倦怠的看著遠方。

  崇睿伸手招呼撕狼,「撕狼,我們走。你娘親若是回不來,你舅舅也一樣回不來,到時候為父還有你,可有些人,就剩下兩個不成器連狗都不如的東西,我哭他也不見得笑得出來!」

  言落,崇睿領著撕狼離去。

  崇睿剛走,店小二便將崇睿點的酒菜送了上來。

  慕良遠大怒,「這不是本將軍的酒,拿走!」

  小二戰戰兢兢的說,「慕將軍,這是睿王殿下送將軍的酒菜,他還讓小的跟您說一聲,每道菜的最後一個字,便是殿下送給慕將軍的金玉良言。」

  言落,那店小二放下酒菜便走。

  慕良遠看著那三道按順序排列的菜,瑤柱、香菇、花生,柱菇生?

  柱菇生?

  好一個柱菇生!

  慕良遠怒極,狠狠的推翻了桌案,那些酒菜便糾結在了一處,可不管場面如何狼狽,慕良遠的眼前都揮之不去的只有那三道菜。

  錦州巡防營。

  剛哲得知慕家送來急救藥品與應需物資,押送人還是慕家嫡子慕明軒。立刻便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子衿。

  子衿聽後,連忙趕到城門口。

  「大哥,誰讓你來的,趕緊回去!」子衿的語氣,從未有過的冷厲。

  慕明軒有些灰心,又有些感動。

  「子衿,我是奉父親的命令,給錦州巡防營的兄弟送些東西過來,這是慕家的一片心意,父親還說,男兒當以家國為重,就連妹妹都有這般英雄氣概,我是男子,自然不能落於人後!」慕明軒故意提高了聲量。

  附近的軍士全都聽了慕明軒的話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在眾目睽睽之下,子衿不便再說,只得冷聲提醒,「大哥可要想清楚了,錦州可不比京都,一進入此門,在疫情沒有解除之前,任何人不許離開巡防營。」

  「是,大哥想得很清楚!」慕明軒坦蕩蕩的看著子衿。

  子衿微微頷首。「既是如此,那便請吧!」

  慕明軒帶著那批物資進門,剛哲本想讓他停下檢查,可子衿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剛哲這才放棄。

  子衿沒有等候慕明軒,在他進門的時候,子衿便已經轉身,剛哲見子衿離開,也跟著一起離開。

  「王妃,那是慕家送來的東西,安全麼?」

  「不管慕家打的什麼主意,你當眾給他們難堪,便等於告訴軍士,我們不信任慕家,我大哥做人十分坦蕩,若是他在營中與別人交好,不管他如何單純,不免會讓有心之人以此大做文章,說我們容不下慕家,我相信,他們不敢公然動手!」

  說完,子衿便回了軍帳,這段時間她總是很容易困頓。

  在他們離去之後。慕明軒神色複雜的看向子衿,自從慕子蘭公然與子衿搶崇睿開始,他便感覺到,子衿與先前不一樣了。

  他之所以義無反顧的來到巡防營,其實也是為了化解子衿與慕家的矛盾,他不希望一家人如此生分,甚至互相廝殺。

  安排好一切之後,慕明軒便去了子衿的軍帳,只不過被灰影擋在了大帳外。

  「王妃在忙,不便見客!」

  「我是你們王妃的大哥!」慕明軒好脾氣的與灰影解釋。

  灰影冷笑,「王妃的爹尚且要置王妃於死地,何況大哥?」

  這話,讓慕明軒無從反駁!

  就在這時,剛哲與崇智忽然從遠處走來,兩人皆當慕明軒做空氣,剛哲面帶喜色的隔著軍帳說,「王妃,宮裡派了阮院判前來協助,他已經快到城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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