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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圖冷笑:“想殺我?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眼看雙目相對,各自不讓,大戰一觸即發,景源突然開口道:“魔女的火焰消失了。”

  如意老君一聽,連忙回身去看,果然,才這麼一個短短的間斷,原本明明已經進入第八重的藍焰突然就滅了。

  藍焰分九層,眼看就能燒個乾淨,現在還要重來。如意老君心中的氣惱可想而知。不過也幸虧這個現象的產生,令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消失,如意老君繼續低頭施法,而周圖已被二長老拉到了一旁。

  “三師弟,不准你再亂來。”秦長老如此告誡。

  周圖的目光只是望著地上的江夜白,眼底依稀有淚光在閃爍。

  又一次的施法。

  又一次的將經脈扭斷、燒化。

  常人經歷一次已是萬死,而江夜白卻活生生的在經歷第二遍。

  她的汗像泉眼一樣源源不斷的流到地上,與此同時,原本青春鮮嫩的皮膚卻在迅速萎縮,宛如一個荔枝,被一點點的風乾了。

  而這次,連呻吟聲都發不出來。

  周圖突然掙扎,二長老連忙拖住他:“二師弟,你這是要讓整個蜀山都跟著你一起殉葬啊!”

  “我去!”

  “什麼?”

  “萬神咒,我去施!”周圖的聲音高亢明亮,這簡簡單單六個字,直衝雲霄。轟隆隆,外面應景的打起了雷。而殿內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上光殿沉寂了足有盞茶功夫,才漸有議論聲起,大家小聲的商討,交頭接耳,一時間嗡嗡嗡的都是聲音。

  最後,還是由那對江夜白出手的劍陣領頭之人率先表態:“如果周長老堅持的話,這倒不失為最好的方法,我贊成!”

  “我反對。”旭陽伉儷的胖夫人反駁,“把天眼打開風險太大!不要忘記我們是為了什麼原因聚集在此的,心心念念地想要補天的我們,卻為了一個魔女把天給開了,這和殺雞取卵有何分別?”

  “夫人所言極是。”神機仙姝站到了她那邊,“一個魔族,我們還應付的過來,打開天眼,成千上萬個魔族,我們沒辦法應對的!”

  “但誰說天眼就一定會破?往好的方面想,周仙友殺了魔女,順利離開,天眼開啟閉合不過一瞬,我不相信,魔族還守在那頭等著了!他們的消息哪有這麼靈通?別忘了,光要從魔界通過真空帶走到天眼處,都要整整一百年!”

  “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們不能冒這個險。”

  “那就任由這魔女活著?”

  如此眾人分成兩派,其中一派贊成犧牲周圖一個,換得一時安寧,另一派則寧可留著江夜白這個禍害,也不允許招來更大的禍害。

  如此兩派你一言我一語,爭論不休。偶爾還有中間派兩邊倒的出來插一句——

  “大家別吵了,其實現在如意老君不是在封印魔女的法力嗎,封印了她也就沒花招了吧。”

  “魔就是魔,就算沒了法力,他們還有別的方法可以勾引人類墮落。總之,留著她,後患無窮!”

  “那就殺了她!”

  “問題就是殺不死啊!她此刻不過是依附在一個普通人的軀殼上,我們殺了她,死的是江夜白,而魔女,還活在人間!只有萬神咒,可以將其魔性徹底淨化,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消除……”

  周長老見大家吵的熱火朝天,沒完沒了,再看一眼地上的江夜白,仍在遭受藍焰的酷刑,眼看又要到第九重了。若真將她經脈全部燒毀,她這一輩子,就跟活死人沒區別了!

  一念至此,他掙脫二長老的手,大步走到殿中央,抱拳朝在場所有人行了一禮:“諸位仙友,請聽我說。”

  眾人好奇的看著他。

  “諸位仙友,你們目前擔心的不過是天眼開時,魔族趁機侵入對嗎?”他的目光從眾人臉上輕輕滑過,“我有辦法,杜絕這種可能。”

  人群一下子沸騰了,“快說快說!”

  周圖回頭,看了生死不如的江夜白一眼,臉上閃過很溫柔很溫柔的東西,然後慢慢地轉成了堅定:“魔族於人類而言,雖然只有萬神咒一個消除方法,但對於他們自己來說呢?”

  “他們自己?什麼意思?”領頭之人迷惑。

  藍衣人說出了答案:“天魔解體大法。”

  此言一出,又像一記重雷劈下,震得殿內人人臉色發白。

  天魔解體大法誰都聽過,那是魔族玉石俱焚的最後一張王牌,當他們知道沒有獲勝希望時,就會使用的一種反噬自己生命以追求最大傷害的法術。

  而人類沒少吃過那一招的虧。雖然使用這招的魔族都會死,但在他們死前,卻可以殺害無數人!

  不過,周圖此刻提起這種法術,倒是為大家打開了一線希望——

  “我對她施展萬神咒,她死後,我墮落成魔,在心智迷失之前,用這種大法殺了我自己。這樣如何?”周圖的聲音非常平靜,平靜的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這樣一來,不必去碰天眼,不會有任何損失。如何?”

  眾人沉默。

  雖然這確實是個非常不錯的方法,但周圖這擺明了是犧牲自己安撫大家,此刻說好,便搞得好像是在巴不得他去送死一樣。因此,最後紛紛將目光轉向秦長老,無論如何,周圖是蜀山的人,秦長老身為掌門空缺後的第一實權者,必須得表態。

  秦長老不負眾望的站起,朝周圖走了過去。

  兩人的目光在半途對上,不等秦長老開口,周圖已笑了笑,露出平日裡一貫的輕浮表情道:“師兄,你要真疼我,就允了我吧。”

  “你啊……”秦長老面色悲痛,無限感慨,“修煉這麼多年,怎麼還逃不過一個‘情’字呢?”

  周遭人有知根知底的,聞此言也紛紛露出同情之色。

  正如周圖自己對江夜白說的,他當年是因為追求天下第一美人柳葉不成,於是上山當了道士。本來挺悲情一事,但他總是笑嘻嘻的沒個正經,又加上但凡遇見個女的,都要調笑幾句,大大沖淡了那種痴情郎的感覺。

  可看他今天的舉動,又有誰能說,那笑嘻嘻的面具下藏著的,不是一顆儘管已經千瘡百孔但仍無限溫柔的心呢?

  周圖見氣氛壓抑,又笑了起來,眨眨眼睛道:“哎呀呀,師兄你可真是說對了,為了情死,我死的光榮啊!今後但凡後人提起我,那還不得無比崇拜的說一句——周長老,真爺們!而那些女弟子們,更是心心眼的對著我的畫像捶胸痛哭——怎麼沒讓我趕上那麼個重情重義的好郎君呢!哎呀呀,崇香都沒我風光啊……”

  秦長老忍俊不禁,只能苦笑道:“你若認為值得,那就去做吧。”

  周圖收了笑,一本正經的凝視著他,緩緩說了四個字:“謝謝師兄。”

  就這樣,一錘定音。

  江夜白的結局,就變成了於十五圓月,由周圖施以萬神咒將其淨化。

  九月初九,蜀山雲霧圍繞,電閃雷鳴。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可能會懸……我爭取……

  唾面

  雷聲,依舊轟隆隆的響,寒光一次次撕破黑夜,企圖將無邊的暗幕震裂,然而,電光石火,絢爛不過一瞬,便又重歸於夜。

  一盞孤燈搖搖晃晃,照著糙席上的江夜白,藍焰已成,她筋脈已斷。大會散後,流冰將她移至反思洞。也許是見她實在可憐,便多鋪了張蓆子在地上。

  “當年我接你上山,若早知今日的結局,不來多好……”流冰帶著憐憫的看了她一眼,席上的江夜白不動,雖五感仍存,但身體盡毀,跟死人也沒什麼區別了。

  流冰退了出去,將洞門輕輕帶上。

  江夜白的眼睛,一下子睜了開來。

  頃刻剎那,比得燈光都黯了下去。

  她就那麼睜著一雙亮的幾乎可怕的眼睛,直直的注視著前方的岩壁,仿佛想要在壁上燒出個洞。

  洞還沒燒出來,門卻再次開了。

  滾著紫邊的雪白長靴,朝她緩步走進。靴上衣袍飄飄,然後,覆下來,落在眼前。

  江夜白依舊睜著她的大眼睛,瞳仁深處,蒙蒙一片。

  來人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髮,他的動作輕柔溫吞而凝重,仿佛不這樣就不足以彰顯其中深情,最後開了口,聲線低低:“你今天做錯了三件事情……”

  江夜白的睫毛起了些許輕微的顫動。

  纖長的手指,輕輕挽起她的發,發分三絡,他一邊慢條斯理的梳理那些頭髮,一邊緩緩道:“第一件,你不應該吃了花陰醉。吃人最可怕的地方並不在於你吃了誰,而是讓人類這種一向自我感覺良好的生物意識到——原來我們是可以被吃掉的。你給了大家這樣的恐慌,所以他們就會先下手為強,一致起來幹掉你。”

  第一絡發,放了下來,披灑在江夜白的右肩上。

  “第二件,懲罰神衣本有很多方式,你無疑挑選了最糟糕的一種。大家本就忌諱你吃人,而你又明明白白的展現了你的確能吃掉他們。威懾是種微妙的手段,要分清楚對象。猴子那級別的,殺雞便能駭住,但人類……你從哪來的自信認為你能夠威脅住人類?難道不知道人類從來都是逼到絕境後反而會變得可怕和強大的生物麼?下次一定要記住:不要小看任何人——人。”

  第二絡發,放了下來,披灑在江夜白的左肩上。

  “第三件,你信任錯了人。這是你最大的錯誤。”來人說完這句話後,手指一松,剩餘的頭髮便全部落了回去。

  而在一堆亂發中,江夜白一點點的、異常艱難卻又無比堅毅的抬起眼睛,盯著來人,唇角上揚,竟是笑了一笑:“是啊……我最大的錯誤,就是誤信了——你啊——呸!”

  一口唾沫就那樣毫無預兆吐在了對方臉上。

  來人沒有伸手拭擦,也沒有動,繼續保持著與她平視的姿勢。

  江夜白牽動嘴唇哈哈大笑起來:“原來這世上真有唾面自乾的人,好!好!很好!景源師兄,你真是個人物!”她明明全身都癱瘓了,連脖子都動不了了,但此刻大笑,卻是笑得極盡奔放。

  來人正是景源。

  他靜靜地注視著江夜白,俊秀的臉,宛如一面精雕細琢的白玉,但正因為太過精緻,反而沒有了多餘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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