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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櫻冢朗聲笑道:“千堆錦雖好,卻未免單調。現在一樹兩賞,是為‘錦雪’,諸位可覺得好?”

  梅山瞪大眼睛,那白色的櫻花,不正是千秋雪?他只當櫻冢派人毀壞千秋雪,卻沒有想到櫻冢將千秋雪的斷枝嫁接到了千堆錦上,成了一樹兩花!梅山捂著胸口,噔噔退後幾步,噴出一口鮮血,頹然倒地。

  梅山輸得慘烈,竟一病不起。柳翠瞞著他,給歐洲的梅承宗發去了電報,卻不見回音。半月後,一代御匠溘然長逝,臨死前還埋怨著離經叛道的獨孫。

  柳翠披麻戴孝,在家中設了靈堂,日夜為梅山守靈。“三九”清晨,柳翠迷糊睡去,醒來時身上卻多了件外套。靈堂冷清,一個清瘦身影長跪不起,她嗚咽著撞進了那人懷裡……

  五、再下戰書

  那清瘦青年便是梅山的獨孫——梅承宗。安頓好梅山的後事,梅承宗道:“爺爺已入土為安,我要向櫻冢下戰書,再斗一次櫻花!”

  柳翠聽說梅承宗要向櫻冢下戰書,不禁道:“櫻冢可是行家,你不是去學那個……化學去了嗎……”梅承宗卻自信地笑笑。

  戰書遞到了櫻冢那兒,櫻冢看完後一聲不吭,將戰書丟給宋興。宋興大笑道:“這兔崽子,爺爺都被活活氣死,還敢來班門弄斧。”

  櫻冢卻沉穩得多:“你對這個梅承宗很了解?”

  宋興諂媚道:“他半路跑去留學,學的還不是園藝,爺孫因此反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也敢向司令下戰書!”

  櫻冢聽罷一笑:“既然是梅山的孫子,也不容小看,你派幾個人去……”

  宋興眼睛一亮,叫了兩輛小車,便往磨山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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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完戰書,梅承宗帶著柳翠去洋行轉了一圈,買了許多柳翠叫不出名字的藥水與藥粉。柳翠心頭奇怪:“你買這些瓶瓶罐罐做什麼?”

  梅承宗沒有回答,反問道:“你知道花兒為什麼有紅有藍?”

  “這……”柳翠只知有些花有固定的顏色,還可以通過育種培育出複雜稀少的顏色,但究竟為何會有紅綠藍紫,恐怕連梅山生前也答不出來吧。

  梅承宗神秘一笑:“那是因為花瓣中有各種植物色素,比如1928年匈牙利學者發現的花青素!如果遇到酸,它就會偏向紅色。遇到鹼,則會變成藍色。”

  雖然有些生僻字詞,柳翠還是懂了梅承宗的意思:“只要改變這些‘色素’,花的顏色就會變化?”

  “沒錯!還有各種化學元素也會起效,比如鉀能讓藍花更加艷麗,鉬可以讓黃花光潔透亮。那些瓶瓶罐罐里,就是各種色素、化肥、催生劑、營養液……”梅承宗說到興處,滔滔不絕。

  柳翠靜靜聽完:“你到歐洲就是學這些?”

  梅承宗長嘆一聲:“世界萬千變化,都不過‘科學’二字。以前的人只知梅花黃,蘭花白,卻不知其中原因,只能誤打誤撞。倘若能預先知曉結果,豈不是事半功倍?”

  柳翠眼裡泛出了淚水:“你……你沒有改變想法?為什麼不告訴爺爺?”

  梅承宗苦笑:“你還不了解他的倔脾氣?我只能加緊學習,希望有一天學成歸來,證明給他看……”他突然沒了聲音,這一天永遠都不會有了。

  柳翠卻破涕為笑:“好,好,你沒變。爺爺在天上看著,就讓小鬼子知道,梅家一代勝過一代!”

  二人叫了輛黃包車,趕往磨山小屋,卻見“千秋雪”一片狼藉,竟是有人搶在他們之前剪了樹枝。

  柳翠定睛一看,氣得渾身顫抖。之前千秋雪也被剪過樹枝,但那是胡亂破壞,還可以修剪挽救。這次對方竟剪掉了側枝,留下主幹,如此枝葉便會集中向上生長,失去“如雲如錦”的美感。如果再將主幹剪去,固然能再促進側枝的生長,但整棵樹的枝葉又將被大幅破壞,能想出這等計策的除了櫻冢還有誰?

  梅承宗卻拍拍柳翠:“別忘了,賞櫻是賞色、賞形、賞意,我們能做的事情還多著呢!”說完便搬來長梯,爬上枝頭修剪起來。

  六、三斗奇櫻

  又是一年春天,江城再度被點燃了:御匠梅山的孫子留洋歸來,居然向櫻冢下了戰書!去年因梅山慘敗而頹靡的人又振奮起來,但心頭又充滿疑問。

  “梅山的孫子不是另有所學嗎?他肯定比不上他爺爺。”

  “那也未必,長江後浪推前浪呢……”

  梅承宗與柳翠卻分外平靜,就在頭三天晚上,梅承宗讓柳翠買來三大包江米紙,包了許多東西埋在樹根下,又囑咐柳翠按時澆水。

  這次賽場又回到了櫻冢打理的小公園,封園一年,“錦雪”的樹冠又生長了許多,當初略不自然的嫁接痕跡也消失無蹤,璀璨的艷紅與素淨的雪白顯得尤為妖嬈張揚。之前對梅承宗抱有厚望的鄉親,內心也不禁動搖。

  “承宗,你看‘錦雪’如何?”櫻冢故意貼近梅承宗,話語中卻有掩飾不住的驕傲。

  “將軍的櫻花自然好。”梅承宗如老僧坐定古井不波,有著遠超年齡的平靜,“明日一早,還請諸君移駕磨山。”

  第二日天還未亮,大量人群就到了磨山小園。只見一尊“鐵塔”矗立在微光之下,定睛看去,卻不是鐵塔,而是那株“千秋雪”。

  人人面面相覷,不知梅承宗打的什麼主意,竟將櫻樹剪成佛塔形態,別致倒也別致,卻失去了雲錦般的鋪張。

  “下雪了!”有人叫起來,周圍一片大驚小怪的笑聲,櫻花雪景,許多人是早就看過了。

  隨天光乍現,那櫻樹輪廓也漸漸分明,像極了一座寶塔,塔分九層,飛檐、塔尖儘是花瓣堆成,盈盈如白玉一般。

  “這一景,叫‘九重雪’。”梅承宗聲音不大,卻清冽無比。此景有些單調,不少觀者也搖起頭來。

  “這小子也有些手段……”櫻冢暗暗嘆道,“只可惜都是些旁門伎倆。”

  那天光只出現了一瞬,天邊又集起了烏雲,點點雨滴降下,讓人覺得身上有些發寒,像是入了殘秋。突然,人群騷動起來:“快看,櫻花變了!”

  “櫻花怎麼會變!”宋興嗤笑道,可抬眼一看,卻見白雪一般的花瓣上,紅色像血絲一般擴張,很快整朵的櫻花就化為赤紅。淒風吹來,赤紅花瓣飄落,又被冷雨打落在地,竟像是天降血雨一般,場面無比肅殺,天地仿佛成了修羅場,唯有一尊血色高塔矗立其間。

  “這一景,叫‘九重獄’。”眾人一片靜默,梅承宗的聲音分外冷肅。

  眼見最後一片血色花瓣離開枝頭,那櫻樹變得光禿禿的,看上去醜陋無比。宋興急不可耐跳出來:“請鄉親們開始……”

  “且慢,這櫻樹還有一景!”梅承宗打斷宋興。

  此時風雨驟停,一輪明日一掃剛才的晦暗,好像天地重開。那櫻樹禿枝上也生出點點綠芽。才一炷香時間,那綠芽便像一片綠毯一般,覆蓋了整株櫻樹,竟像一尊翡翠佛塔,從剛才的煉獄中涅槃而出!

  “第一景高潔無邪,第二景淒涼如獄,第三景涅槃如塔,這便是‘三景櫻’!”梅承宗吐字清晰,高亢嘹亮。短短半日,三重色彩,三番變化,誰見過如此花色?人們仿佛被釘在了櫻樹下,任憑宋興等漢jian嘶喊,也不肯挪動一步。一旁的櫻冢也是面如死灰,這是一場慘敗,三場斗櫻大賽,雙方竟是打成了平手。

  但輸贏已並不重要了,在場眾人竟是各有所思:有人想起許久以前的平靜生活,撫胸凝思;有人想起一家老小死於戰火,胸中憤慨;更多是雙手合十,盯著那翠綠的佛塔,炯炯目光蘊含著無數的希望!

  梅承宗遠望蒼天,喃喃自語:“花魂猶在,國魂仍在……”

  七、尾聲

  翌日,梅承宗便收拾行李。

  “又要走?”柳翠攔在他面前,“你不和日本人鬥了?”

  “斗櫻花?再贏他五場,十場?且不說我用的手段是拔苗助長,生生損害了老櫻樹,來年沒法再比,即便你都贏下來了,又能如何?日本鬼子就滾蛋了?爺爺……又能活過來了?”梅承宗竟是罕見地嚴肅,聲音里卻有了顫抖,“我要斗,但斗的不是櫻花!我要去重慶,用我學到的化學知識造炸彈、造火藥,和鬼子斗到底!”

  柳翠呆愣著,梅承宗拉起她的手:“小妹,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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