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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或者那一天之前的幾天,總能接到一個固定的電話——這也是我每年必換手機號碼的原因。

  還好,那一天只是讓我不習慣。可還有一天,卻讓我心如刀絞。

  每年的那一天,盯著那些歡快無憂的孩子們,只覺得,曾經某三年的美好和溫暖都被我深深地透支了……

  其餘的每一天都很平淡。可有天醒來睜開眼,我突然覺得冷,多年前看那本言情小說的那種冷。

  於是,彼時的我,來到那座海濱城市三年的我,決定南下,找一個更暖和的城市。

  那天,我靠著行李坐在車站邊的海邊很久很久,如第一天落地那個城市一樣,但我知道那是自己最後一次凝望那片海域。

  LED紅色的車次信息變了又變,我卻不知道我的目的地——更暖和的城市,是哪兒?

  唯一將我捧上天的人不見了,我這張紙會飄向何方?

  最終我來到了S市。

  S市是一個很自由很開放的城市。記憶中誰曾經這樣說過?

  一般的學歷,一般的專業,一般的工作經歷,在這座人才濟濟的大都市,我這滴水更是淡不可見。

  適合的職位不是前台就是公關。硬往其他工作崗位擠,HR會多看我一眼,像大學時同學看我上自習一樣的眼神,然後還是會被推薦到前台或者公關。不過我從來都是想都不想便一口回絕。不要。說不出為什麼,就是不要。當然,任性的下場就是一次又一次的閉門羹,我也從不流連地抬腿就走,直到最後一次,後面傳來一聲低沉有力的——等等。

  因為那兩個字,我得到了現在履職的這家文化傳媒公司內容編輯的工作。而吐出那兩個字的人,是這家公司的總經理。

  有同事悄聲說覺得他喜歡我。我只笑笑,沒有拒絕,至少沒有惡狠狠地回瞪他。

  或許是他身上溫潤如玉的氣質,讓我覺得似曾相識;

  或許是他也沒有直接開口說過什麼,我也就無從直接開口回絕什麼;

  或許是這些年我已經拒絕過太多的男人,拒絕得有點累了。

  而如果說他的喜歡可以讓公司里其他圖謀不軌者集體卻步,那就……喜歡吧。

  然而一切,卻在這個再平常不過的下午,驟然丕變。

  “這是一家技術類公司,發展很穩,最近他們有意要做個專題片用於展會宣傳,所以找到我們公司。”一棟辦公大樓前,客戶部經理邊匆匆步入邊做著簡略說明,作為客戶部的一員,我和另外幾個同事緊隨其後。

  “展會不是在兩個月以後嗎,幹嘛那麼著急?”旁邊的同事不解道。

  “早著手早做準備嘛,客戶急沒辦法。”

  坐在這家公司的會議室,我垂頭翻看著手中的畫冊、海報,聽著雙方溝通敲定需求定位、大致風格等問題,心裡大致構思著腳本文案。

  驀地有些不安,隱隱有道沉沉的視線,定定不移。說不清,有點熟悉、有點悸動,有點透不過氣,我不由抬眸,目光凝了幾秒,朝那個感覺的方向看去——

  呼吸停頓了。

  整個世界定格了。

  在這種時間空間真空里,仿佛周身都罩上了一層薄薄的透明色,隔著恍若不真實的淒迷,我看到會議室門口站著一個高大英挺的男人,一身合體工整的休閒西裝,襯得整個人風雅無比。

  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熟悉的英挺五官,陌生的神色淡淡。

  那雙眼睛也是熟悉又陌生的,熟悉的靈活而明亮,盛著陌生的淡漠與疏離。

  在我視線轉過去的一瞬,仿若抓住了一抹注視,但又像是錯覺。那雙眼睛往這邊看著,但也只一眼,像看到了辦公室里的一份文件一台電腦,很不經心不相關,然後視線就不著痕跡地滑了過去,一刻也沒有過多停留。

  與我公司對接的直接負責人旋即站起身,有些意外:“Eden,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很淺淡的一笑,隨意拉張椅子落座,“你們繼續。”

  全程沒有再多看我一眼,坐定後甚至也沒有再朝哪個方向看,只一言不發地盯著電腦里負責人移送過去的幾個樣片,食指似無意識地間或輕扣著桌面。

  一下、一下……很輕,緩慢而散亂。

  很多年前,有個少年凝神思索做不出來的難題時,食指也是這樣,無意識地輕點著……

  會議接下來的內容已然遠離了我,周身淒迷的透明色久久不去,我定定坐在原地,眉眼半垂,腦袋空空,拇指指甲一次更深一次地嵌入手中的畫冊,甚至不知道會議是什麼時候結束的。恍惚的依稀里,會議桌斜對面的那個負責人在他耳邊嘀咕了些什麼,他默不作聲淡淡點了點頭,然後負責人起身笑著說,那就期待看到你們的方案。

  然後眾人再次握手道別,魚貫而出。我木然跟在後頭,身旁的同事還在跟我交代溝通著什麼,我魂不附體漫應著,腳步渾沒有意識地順著前後的腳步流挪動……

  經過他身邊,他依然沒有抬眸,只是好像輕敲桌面的手指剛好抬起,就那麼頓在半空。

  我經過。

  又木然走了幾步,猛然驚醒,我轉頭對身邊的同事急急交代著:“你們先走,我忘了件東西。”

  我離他很近,大概當年第三排到第七排的距離。

  急切轉回身的我一刻沒有遲疑地邁步過去,一步、兩步……每一步都像找回一大截什麼,多年沒有這種感覺了,像是整個人活過來了,心底洶湧著萬千理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正在跟外國同事聊事情,手裡拿著份文件,他們講的是英文,我不太能聽懂他們聊的是什麼,不過,看神情舉止,像是在閒聊。

  越靠近,我的腳步不知怎的卻又漸漸放得很慢。大概是因為他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朝我的方向多看一眼;大概是因為我不自覺地留意到他的手腕,那裡空無一物;大概是因為……到我這一刻緩緩移步過來,餘光肯定能感覺到的他,卻還是沒有偏過臉。

  但緩慢的腳步依然領著我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五步,我共走了五步。一如當年用腳步丈量的距離。

  第三排到第七排的距離。

  第五步,我停下,他們還在聊,我不好打斷,正有絲尷尬猶豫時,他側過臉。

  臉上含著淺淡的笑,眼底卻不帶任何情緒,像應付任何一個普通同事一般,也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我。

  “景向晨,找個地方聊聊吧?”

  “等我三分鐘。”他說,語氣淡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說完,他的目光沒有多作停留地重新轉了回去。

  看來不是閒聊,是刻不容緩的工作。

  不多作打攪,我轉身欲去會議室外的走廊等他。

  然而在我轉身的瞬間,卻聽到與外國同事繼續聊天內容的景向晨話音倏地止住了,並且餘光掃到他臉孔也忽然再次轉回來,接收到的我也重新轉過去回望他,然後就看到他臉上的淡笑有一瞬的消失,甚至那一刻眉心都是輕擰著的。可一切都來不及我疑惑,他便又恢復如常,如常的淡然有禮,也沒有說什麼,優雅地將頭再次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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