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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3年初冬的一天上午,楊秘書把桂姨接走了。一直到日落西山時,桂姨都沒回來。就在江龍利暗暗著急時,別墅里的電話響了。江龍利在電話里聽到一位上了年紀的男人的聲音:“龍利,你媽媽在××縣到底做了些什麼樣的生意?”沒等江龍利回答,對方又換成一副慈愛的口吻,“龍利,你還是回到四川鄉下那位姓江的養父母家中去吧。給你的那筆錢,在你們那個地方不算少了。你已經十八歲了,用那筆錢做點小生意吧。龍利,原諒爸……原諒我吧!”

  江龍利知道對方提到的那筆錢是指那十八萬元的“孤兒費”,但那筆錢在桂姨手裡,他手裡是沒有多少錢的。

  沒容他多想,楊秘書提著一個很大的旅行箱來到別墅。

  江龍利急忙問道:“桂……我媽媽呢?她為什麼還不回來?”

  楊秘書說:“你媽媽還有些事情要辦,她晚些日子再回重慶。你先回四川鄉下去。”楊秘書一字一頓地說,“立刻走。認識你的人越來越多了。唉,你們長得……唉……”

  當天夜晚,楊秘書把江龍利送上了火車。

  楊秘書說:那個大旅行箱裡的東西是尤××送給他這位私生子的。

  臨分手時,楊秘書將一個信封塞給他,說道:“這是我個人的一點心意,不多,兩千元,收下吧。”猶豫了一下,他又特意說道,“龍利,官場複雜,我給尤××當秘書,深知這裡面的水太深。你回去後,不要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否則……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江龍利重重地點點頭,心裡卻暗暗發笑:他們真把我當做尤××的私生子了。

  1993年冬天,江龍利回到了重慶。

  很不幸,他手上拖著的那個大旅行箱太顯眼了。正當他費力地拖著箱子行走在重慶的大街上時,幾位搶劫犯突然間圍了上來,一把牛角刀抵到他肚子上,旋即,箱子就被他們飛快地搶走了。等他從恐懼中回過神時,除了右手手背上有一道鮮血淋漓的傷口外,那幫人已經消失在如織的人流中。

  到醫院包紮好傷口的江龍利憑著記憶找到了桂姨在重慶的家。

  他的預感終於得到了證實:房屋是桂姨租的,在他們先前離開重慶時就已經退租了。一時間,江龍利感到茫然無措,似乎從一個夢境過渡到另一個夢境,他無法解釋整個夢境中任何一處合理的地方。

  逝水流年:舊情“討”債(8)

  ——年紀輕輕的江龍利當然不明白,現在正是整個社會都處於大變革時期,許多已經發生和正在發生的事情,是若干飽經滄桑的老江湖們都“越來越不明白”的。

  茫然無措中的江龍利只好打電話給南方××市的楊秘書。他想打聽桂姨的下落。楊秘書在沉默了幾秒鐘後,輕輕地告訴他一個驚人的消息:桂姨已經出國了,尤××正在接受有關部門的審查。楊秘書說:“龍利,你千萬不要回老家,找一個小地方躲起來吧,他們正在四處找你這位××市商貿公司的總經理……如果找到你,知道會有什麼結果嗎?”

  這個消息嚇出了江龍利一身的冷汗。天哪,我連老家都不能回去了!

  在燈紅酒綠的大都市重慶住了一段時間後,江龍利花光了身上的最後一點積蓄。這時候,他才想起被搶劫的旅行箱。箱子裡到底裝了些什麼東西,他並不清楚,想必不會是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品吧?

  有了這份想法的江龍利,便經常隱身在當初遭遇搶劫的地方,試圖找到那幫搶走他箱子的人。

  真是功夫不負苦心人,在這個冬天的某個下午,他終於認出了其中的一個人。

  當那位被江龍利突然間捏住胳膊的劫匪在短時間的驚惶後,鄭重地許諾:等我搶得新的財物後,一定加倍賠償你的損失。最後,那位劫匪已經看出了江龍利生活的窘迫,熱情邀請道:“走,到我屋裡去坐一坐。”

  在某居民區的一套出租房裡,江龍利非常容易地與那幫人結成了兄弟伙。直到這時,他才知道旅行箱早已被他們扔掉了,箱子裡的幾套高檔服裝已經被那幫人“包裝”到他們的身上去了。

  那位邀請他的兄弟伙說:“江兄弟,跟我們一道發財吧。”

  不能說江龍利當初沒有過猶豫,然而他最終還是入了“伙”,成為一名出色的搶劫犯。

  1996年2月15日,在一次搶劫中,江龍利被警方抓獲。

  1996年12月20日,重慶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了重刑初字(1996)第411號刑事判決,認定江龍利犯搶劫罪,判處死刑;

  1997年7月22日,四川省高級人民法院下達了川法刑一終字(1997)第378號刑事裁定書,決定對江龍利執行死刑。

  1997年7月下旬的某個夜晚,我見到了死囚江龍利。

  最先引起我注意的是他手背上那一道傷痕。那道傷痕在死牢昏暗的燈光照耀下,映出紫紅色的血彩。在我最原初的想法裡,以為他是在某次搶劫過程中留下的紀念。我想,這道傷痕不正是打開我們交流的切入口嗎?於是,我先是捧起他那隻手,一根手指從那道傷痕上輕輕地滑過,問道:“當時感覺到疼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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