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第 30 章

  劉大奶奶正預備請王太太進去,聽了這話,臉上的笑變了變。這些日子南京城裡沸沸揚揚的流言,雖說劉如蘊不放在心上,做哥哥和嫂子的卻不能不照管,閒了下來時,劉大爺和大奶奶也曾商議過,若劉如蘊和王二爺正能成了一對,也省了多少事端。

  只是一來劉大奶奶深知自己舅母也是個難伺候的,二來還有潘家那頭娶了蘭芝,到時姑嫂面上不好看,這才只是想想。倒沒料到王太太主動張口問起劉如蘊是誰?

  瞬息之間,腦中已轉過千百個念頭,還是讓小姑見見王太太也好,王太太真要見過小姑,說不定十分喜歡呢,主意定了,笑著對王太太道:“舅母,這是我的一個小姑,她喪了丈夫,住在文聚樓書坊里。”

  王太太嗯了一聲,轉看向劉如蘊,劉如蘊方才雖被王太太的話嚇了一跳,也分不清她為什麼裝做頭一次見到自己,只是不過瞬間就明白過來,橫豎也不想進她王家的門,有什麼好怕的,已經對著王太太扶下去。

  王太太眉毛稍微動一動,口裡說著不消,手伸出來虛攙一下,腰彎了一彎,也算受了個半禮,從頭到腳細細端量了一番劉如蘊。劉如蘊站直身子,任由王太太細細端量。

  發上戴了素髻,插了一隻碧玉簪,耳邊一對小巧的銀杏葉狀耳墜子,通身都是素色的衣衫,裙邊掛著的玉麒麟,再配上合乎禮儀的神情,王太太打量完了,心裡嘆了口氣,這寡婦究竟是怎樣的人呢?看她舉動,端不是那種小家子出來的,再瞧一瞧裙邊的玉麒麟,那玉映了日光,越發顯的光潤。

  若照了梧娘所說,不過一個遠房的堂妹,連投奔都沒投奔處,才去了吳家居住,又怎會有這樣大方,還有這玉麒麟,也不是一般小戶人家能有的。

  王太太突然想到一事,再細細的看,劉如蘊眉間眼角,和劉大爺相似之處不止一處,難道是?想到這,王太太不由含笑對劉大奶奶道:“瞧這位姑娘的相貌,竟和甥女婿有些像,怪道人說不是一家子,不進一家門呢。”

  劉大奶奶聽了這話,先是略頓一頓,才笑道:“正是呢,一筆寫不出兩個劉字來,長得廝像也是有的。”王太太點一點頭,叫了聲:“夏荷。”一個丫鬟從後面走上前,垂手侍立。

  王太太對她道:“把我那個荷包拿來。”夏荷愣了下,問道:“哪個荷包?”王太太不動如山:“你這孩子,難道糊塗了不成,自然是那個。”夏荷連忙拿出,王太太笑咪咪的把荷包塞到劉如蘊手裡:“今日卻不知道姑娘在這裡,沒有備禮,這東西姑娘拿著去玩吧。”劉如蘊接過荷包,裡面沉重,想來放了許多東西,忙行禮謝過。

  劉大奶奶見這裡的事完了,笑著上前道:“舅母還是往裡面坐。”王太太點頭,扶著她的手要進去,劉如蘊趁機道:“大嫂這裡有客,妹妹就告辭了。”劉大奶奶應了,劉如蘊又行一禮,帶著人匆匆出去。

  劉大奶奶目送著她出門,不注意身邊的王太太嘴角的笑已經收了起來,反添了一絲寒氣,等劉大奶奶轉身之時,王太太又和素日一樣,劉大奶奶忙伸手去打帘子,嘴裡就說些家常,王太太在深宅大院過了一輩子的,那話自然就引著劉大奶奶往劉如蘊的身上帶。

  劉大奶奶不明白王太太的意思,還當她是看中了劉如蘊,話里話外把劉如蘊夸的像朵花樣的,臨了嘆氣道:“可惜我這小姑福薄,嫁了個丈夫,還不到三年就沒了。”說著劉大奶奶頓一頓,把點心再往王太太那推一推:“舅母你嘗嘗,新來的廚子做的,比原先要好。”

  王太太拿了個綠豆糕往嘴裡輕輕咬了一口,也沒辯出是什麼滋味就聽劉大奶奶繼續道:“甥女沒事之時也想過,讓這個小姑再走一步,只是一時也尋不到那麼好的,舅母若有合適的,可要替她留意一二。”

  王太太漫應了,劉大奶奶這話說來說去不就是在王二爺身上,誰知王太太只是應了一聲,劉大奶奶不由有些心灰,難道舅母看不上小姑?細想一想也是,自己表弟什麼都是上上的,雖背了個克妻之名,卻也有不怕死的人家想把女兒嫁進王家來,小姑現是寡婦身份,也難怪舅母看不上了。

  想到這裡,劉大奶奶又有些怨劉如蘊,做什麼不好,偏要用寡婦身份出來,天下和離的人又不是只有她一個,偏生要弄這些。正在怨的時候,聽到王太太開口了:“你那小姑,原來的丈夫只怕是姓潘罷。”

  劉大奶奶一聽這話,心立時跳的急了起來,叫了聲舅母就再沒說出話來,王太太笑了一笑:“罷了,我不過說說而已。”劉大奶奶忙笑著又讓了一遍點心,心裡思量著,該和下人再說說,嘴需再緊些。

  劉如蘊的轎子行到離家還有一點路的時候,轎子就停了下來,小婉去問了問,回來對劉如蘊道:“奶奶,前面有人吵架,堵了道路,離得不遠,奶奶是不是下來走進去。”劉如蘊打起轎簾,離家不過兩三家鋪面,從這裡走過去也不遠,微微點一點頭,小婉忙扶她下轎,陳媽媽付了轎錢,三個人沿著鋪子檐下慢慢走回去。

  日頭有些大,陳媽媽用扇子替劉如蘊遮著日頭,嘴裡還在念叨:“這大街上就吵了起來,也不知是什麼樣的人家,體面都不要了。”小婉點頭道:“媽媽,聽的是隔壁雜貨店的老闆又娶了一房,他鄉下的娘子知道了,找上門來要告官呢。”

  劉如蘊側耳聽聽,果然是有女子在高聲嚷罵:“我在家裡,伺候公婆,老的小的,你倒逍遙,到了南京就接了這麼個貨來家裡,你還有沒有念著半點夫妻情義。”接著又是一陣哭鬧,中間還夾著男人的求饒,見劉如蘊停下腳步來聽,陳媽媽念叨道:“姑娘,沒什麼好聽的,世上人不都是這樣,有了新的,就棄了舊的。”

  劉如蘊聽了這話,似有所感,陳媽媽見劉如蘊又停住了,忙扶住她:“姑娘,想那些做什麼,還是回去吧。”劉如蘊剛走出幾步,從那人群裡面突然衝出個人來,來勢正猛,直往劉如蘊身上衝來,陳媽媽看見了,急忙一個箭步就擋在劉如蘊身邊。

  劉如蘊忙拉住裙子,等陳媽媽扶住那人,才看見是個五六歲的小姑娘,她滿面淚痕,陳媽媽扶住她,她也不說話,起身就又要往外沖,劉如蘊正感到奇怪,從人群里又擠出個女子來,只見她蓬頭散發,穿的都是一身布衣,上前抱起女孩就哭道:“你這個沒良心的,為了那個貨,竟然不要我,我娘兒倆現在就跳秦淮河去,到時候瞧有沒有人治你。”

  說著就哭哭啼啼的往外面走,倒嚇得陳媽媽不去扶著劉如蘊,忙死死的拉住那個女子:“大娘子,這可使不得,什麼事可以坐下來好好商量,怎能尋死?”女子哭的更急了,劉如蘊細看一看,她莊戶人家打扮,臉上雖沒有脂粉,一雙眼也哭的跟桃子似的,卻也能看出生的有四五分姿色,算起來,倒比自己見過的雜貨鋪掌柜娶的另一房還要好看些,懷裡的小姑娘看起來倒長的清秀,穿著也不是很好,此時倒不哭了,只睜著一雙眼睛茫然的看。

  劉如蘊剛想說話,人群里又擠出個人來,這次卻是吳嚴,他看見陳媽媽扶住那個女子,忙上來對劉如蘊施禮道:“表嫂來的最好,先把柳大娘子請到我們家去細細的說,珠兒也該出來了。”劉如蘊還沒點頭,就聽到人群里又傳出女子尖利的罵聲:“你這蠢貨,當日是怎麼對我說的?說你家裡的什麼都不管你嗎?把我哄了回來,怎麼又要叫我敬她為姐姐,呸,撒泡尿照照,她配不配?”

  柳大娘子本來在陳媽媽的安慰下,已經止住哭聲,聽到這樣的罵聲,把孩子往地上一放,又要衝進去和那女的廝打,吳嚴是個男人,不好去拉,備不住陳媽媽眼疾手快拉住了她:“大娘子,且先回我家去好好的說吧。”

  那女子尖利的罵聲又傳出來了:“呸,不就是個下不了蛋的母雞嗎?你把她當祖奶奶一樣供奉,值當嗎?真要供奉起來也罷,當日就不要花言巧語把我騙來。”柳大娘子已經走出數步,聽了這幾句,也不管孩子又哭,用手挽了挽袖子就又要往裡面沖:“呸,你這個爛貨,我可是柳家三媒六聘抬進來的,由不得你在這裡撒潑。”

  陳媽媽沒拉住她,孩子又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陳媽媽只得把孩子抱了起來,嘴裡一邊哄著,一邊嘆氣道:“這是怎麼了,好不好,也該好好的說,這鬧的,體面都沒了。”劉如蘊站了一會,覺得腿酸,嘆了口氣,對小婉道:“我們先回去罷,這裡太鬧了。”

  小婉點頭,剛扶著她走出數步,人群突然讓開條路,兩個婦人扭打著出來,身後還跟著柳掌柜的,他此時帽子都被打掉了,臉上還有數道血痕,想是方才兩個婦人廝打之時,著的池魚之殃。

  他此時面上滿是焦急之色,這勸誰也不好,突然看見柳大娘子往另一個人肚子上踹了一腳,顧不得許多,急忙上前抱住柳大娘子有些哀求的道:“娘子,蕊娘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了,好不好都是柳家的種,娘子就抬抬手放開了。”

  柳大娘子聽到這話,突然坐到地上大哭起來,劉如蘊不由又是一聲嘆息,小婉連叫了幾聲奶奶,劉如蘊才回過神來,和她進了家門。

  回頭看時,陳媽媽手裡還抱著孩子,小姑娘一雙眼滿是驚恐,不由把孩子接了過來,吩咐小婉打水來給她洗刷,燕娥聽到聲響迎了出來,手裡還拿著本書,看見劉如蘊手裡的孩子,不由笑道:“好一個漂亮的姐兒,姑姑這是從哪裡尋來的?”

  劉如蘊方答的一聲:“這是間壁雜貨鋪家的孩子。”就見燕娥臉色變了變,嘆道:“姑姑,世間男子可是都要娶妾的,都喜新厭舊的,如都這樣,嫁人又有何用?”

  可憐人

  劉如蘊不料她會問出這樣話來,小婉已經打了水過來,劉如蘊用手巾替孩子擦洗著,燕娥等了許久,等不到回答,又叫了聲姑姑,劉如蘊才把手巾往盆里一丟:“姑姑也不知道,姑姑只是知道,若做女子者,一味靠著男子是不成的。”

  燕娥點頭道:“姑姑說的對,聽的三姑姑肯做下和離之事,定是個奇女子,可惜我見不到了。”劉如蘊眉毛一挑,笑道:“你是聽誰說來的?”燕娥一笑:“聽師傅說的,師傅說這樣的女子能置富貴名聲於不顧,而要念著求的一心人,定是不凡,可惜的是少有人能贊同。”

  說著燕娥就嘆了一口氣,劉如蘊扶撫了撫她的肩:“這一路走來,有些辛苦,燕娥,你命運多仄,想師傅也只望你日後平順,再無不安。”燕娥趴到劉如蘊的膝上,小聲的說:“其實我真想跟著師傅遊歷去,縱受些辛苦,也是好的。”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