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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如此盛大的樂宴,卻是為了一位小小的邊郡郡主。一路上,南音大概了解到,大殷的政權似乎有所動搖。西南邊郡的陳郡自古便是一道防線,它隔開了富庶的大殷與蠻夷之地,如今陳郡漸強,有脫離大殷統治的意圖。這次陳郡郡主來朝,便是想試探大殷的態度,而大殷自是不能失去陳郡,於是這極高規格的樂宴竟也用來宴請一郡之臣了。

  宴會結束後,回到自己的客房,婁夙收起了嘴角最後一絲高傲的微笑。直到夜深得連燭火也照不清她的表情,她才驟然放鬆,一下坐倒在酸枝精雕的椅子裡。

  透過一絲窗縫,她凝視著月亮的光暈。很疲倦,宴會上人來人往的逢迎不過是一張張假意的臉,她知道這座陌生的皇城正透過她的表情探視陳郡的態度,她不能有一絲鬆懈。然而,此時月光寧靜,她又很自然地想起那張年少時見過的臉,那麼冷俊。再次相見,竟讓她如此心動。

  想著想著,婁夙笑了,那笑容隱在月光與燭火交織錯過的角落裡,淡得如一抹煙水。

  這時,門外傳來一聲詢問。“郡主睡了麼?”

  婁夙有些許驚訝,這分明是那個人的聲音!“原來是大皇子啊。”恍惚得宛如一個夢,婁夙抑制住心中的喜悅,語氣友好又不失禮數,“那就請大皇子進屋一敘。”

  月光似水清透,他們對坐案旁,輕聲攀談著。婁夙不知是不是錯覺,她覺得今夜的大皇子好溫柔,比起前一刻在宴會上略顯客套的神態,此刻面前的男子盛著流轉的月華,眼中是毫不遮掩的專注與呵護。讓人迷醉。

  子息的溫柔充斥著婁夙的眼睛,半夢半醒間,卻聽見他放遠的聲音,竟不是對著自己。他突然轉過頭去,對著門外說道。“是奉茶的侍女麼?本宮正好略渴,進來侍奉吧。”等婁夙反應過來,一個姿態綽約的宮女已奉茶而進,只是抬眸間,對上的似乎是一雙閃著琥珀光澤的瞳孔,如蘊藏著萬花筒般奇妙的流彩,攝人心魄的美。可只一眨眼,卻又變回了普通的漆黑眼眸。

  “是……錯覺吧?”婁夙不再多想。

  “婁夙。我,可以這麼叫你麼?”子息望著婁夙。

  長簪上的流蘇盪開了銀色的波紋,她有些不知所措。“殿下?”垂下眼眸,極力壓抑著愛慕之情,“是,殿下。”

  子息微微一笑,似乎很滿意這樣克制的表情。“一個人代表著整個陳郡,像男人一樣走在無聲的戰場上,你是個勇敢的姑娘。看見你,就像看見了我自己。”

  婁夙睜大眼睛看著子息,仿佛被觸到最深的記憶。

  “因為看見了你,讓我突然覺得自己不是孤軍奮戰呢。”子息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如與月爭輝的星辰般耀眼。他轉而端過一盞茶,輕捏起茶蓋,任裊裊茶煙似雲霧縈繞指尖。小呷一口,幽幽看向窗外已經帶著鏽色的月亮。“在漫無邊際的夜裡,唯有這一輪圓月可以指引方向。它是黑暗中唯一的希望,在夜裡掙扎求生的人,沒有選擇,只能依附這一點點的光。有時我會想,若沒有月光,夜,不過是一片讓人畏懼的深淵,毫無希望也就沒人會踏入黑暗。可遙遙看見月光的剎那,一切都會不同。它誘發了渴望,讓人不自覺踏入未知的境地,踏入一個賭局。”

  “賭局?”

  “賭的是被黑暗吞噬,還是看見黎明。” 婁夙能感到大皇子微重的情緒,她想說點什麼,卻又無從說起。突然想到了自己,於是篤定道,“再深的夜,也一定會有褪去的時候,黎明也終會到來。”

  子息低頭嗅著茶香,有點迷醉,微黃的茶麵上映著一張女子的臉——漆黑的瞳孔里,有著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深淵。

  他輕聲道。“我本也一直這麼認為,可是在黑暗中走著走著……比起晨曦,月光,反倒更吸引我了。”

  出了郡主的房間,子息一個人沿著液池向回走。他突然停下腳步,佇立在池邊,直到泛著月光的池面上,那抹粉色宮裝的倒影褪成如雪的素白,于波光里綻放出碩大搖曳的裙擺。 “你故意引我去見那個郡主?”身後傳來清冷的女聲。

  子息並不回頭,仿佛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是。你覺得她如何?”他淡淡說道,“這些年來,你對我很好,可我要的始終不是這些。如今陳郡勢力漸大,郡主似乎也有意於我,若我與之走得更近些,內堂中反對我的人也會更加忌憚,這樣我便有更多的可能靠近那個位置。”

  南音上前一步,豎立的瞳孔中閃過憤怒的紫。“陳郡是一把隨時會焚原的火,靠得太近,早晚會引火上身的!為何這麼多年你還不明白,你根本不是傳承大殷的那個人,一切的發展早在誓約形成的那一刻就定好了,只有按著我給的命運,大殷才能千秋萬代。你要稱王,便會毀了大殷,毀了我的承諾!”

  子息回過頭來,定定地望著那雙憤怒的眼睛。“我還以為,你會這麼生氣是因為婁夙郡主呢,倒是我自作多情了。也難怪我自作多情,你深夜幻化成宮女,尾隨我前往另一個女子的住處,怎麼想都是關心則亂吧?”

  “若不是你久不來垂睞宮,又曾說過那樣的話,我怎會出來尋你。”

  “哦?我說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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