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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次告訴自己,我的離開,不是為了回來。

  我拿起茶壺,替程明義和客戶杯中斟滿鐵觀音。夜茶永遠熱鬧如集市,從前我喜歡福果粥,配沙姜鳳爪。客戶道謝,指著蒸排骨、蝦餃,“施小姐,試下廣東風味。”我禮貌地挾兩筷,說好吃。他們直聊到十一點,意猶未盡,又商量去吃夜宵。程明義看看我,我識相,說想先回酒店休息,反正就十幾步的距離也不用送。

  他們走了,我一個人慢騰騰地回去。

  風滑過我的發我的手,然後聽見有人叫,“小強姐。”

  這稱呼久違到泛著黃,瞬間我以為聽錯了,誰還記得我。

  我抬起頭,有人來到我跟前,“小強姐,”確定沒認錯後,他說話聲響多了,“遠看著是,又不敢認,你…和從前不怎麼像。”他打量我的衣著。我沒穿T恤涼拖,取以代之的是米白色連衣裙,跟過去確實不同。我記起他是誰,王亮他們樂隊的第二把吉他,但叫不出名字,只好笑笑,“嗯,很久沒見。”他微笑,“一直沒見你來看表演。”我有些不耐煩,可又不好露出來,“嗯,你這會…?”我指指他背上的琴盒,他說,“在幾家大酒店的酒吧趕場子,糊弄吧,每天唱幾首混飯吃。”

  我霍地在周圍找其他人,但沒有。我問,“樂隊呢?”他“噢”了一聲,“臨時湊起來的人馬,亮哥不唱,我們缺了主唱。先是電視台沒續約,後來人心散了,說各自飛吧。”我忍不住問,“他怎麼不唱了?”他笑了笑,輕描淡寫地說,“唱不動了唄。我們都這樣,會彈會唱,開頭以為是天才,滿懷理想,新時代新搖滾,當然說穿了無非想有名有利。慢慢發現自己不過普通凡人一個,這一想,氣也泄了,哪還折騰得動。”

  我知道,每次以為跳得夠高,掉下來就越痛。“譚菲呢?”其實我想問,他倆在一起了嗎?他驚訝地看著我,“你是不是離開很久?譚菲去了北京,開頭又簽約又見面會的挺風光,人家要捧她做唱作女歌手。誰知過完夏天她在住所自殺了,留下遺書說壓力很大,不想活了。”我瞪著兩隻眼睛,或許吧,吃飯時聽說過小歌星的8G,大家說不如好好找份工作,早晚能升上去,沒想到居然是她。我恍惚地問,“海子呢?”他們不是拿了葉藍的錢,要幫王亮出專輯嗎,一個去了,另一個呢?

  他眉梢眼間滿滿的好笑,“小強姐,你在哪?前兩天海子也死了。”他比個注射的手勢,“好東西過量,因為死在路上,警察都出動了。”“哦?”他的話一波又一波,我已分不清是真是假,似乎新聞里提過本地有吸毒者當街倒斃,記者呼籲大家珍愛生命。只是,沒想到,怎麼是他,海子?我的心揪得生疼,不認識就不在意。可偏偏我和他們說過許多話,譚菲坐在場中央抱著把吉他彈唱還在眼前;而海子,我們一起喝過酒。

  他安慰道,“別在意,人早晚要去,無所謂。”我終於問出口,“他呢,還好吧?”“亮哥和大家差不多斷了,不怎麼出來,聽說整天在練琴。他和我們不一樣,我們想的是掙錢,怎麼掙怎麼來,他受不了。他振作過兩次,一次是認識你之後,喝酒打架少了。”他嘿嘿一笑,“當時我們以為他終於想明白,活著不就為過日子。誰沒理想?頭破血流後自然懂得吃飽喝足就夠了。”他看著我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補充,“有空時你去探探他。”他指指頭部,“他這裡好像不太對,說不清,看著有點怪。”

  不不!我與他,再也不要有任何交集。

  我搖頭,“我出差,過兩天就走。”

  他瞭然地點頭,突然想起什麼,“嗯,你住哪?我那有點東西,亮哥要我轉交給你的。”我剛想告訴他酒店房間號,又覺得不好,萬一王亮找上來,見是不見?在心底我嘲笑自己的無情,怎麼,把前男友當成傳染病,避之不及?他察言觀色,“我住得不遠,走路十分鐘。要不,你和我一起去,等在路口,我拿給你。”

  我猶豫片刻,終於同意。我記得那隻U盤,王亮,這次你又想給我何種意外?

  我們一前一後,默默行走在街上。我依然為剛才聽到的消息震驚,譚菲和海子。哦,雖然對他倆我多少存著怨恨,如今也隨風而去。那些日子,我面對過死亡,靠對生的嚮往拼命抓住身邊的所有,王亮,紀舒…

  我們穿過大街,來到漫長的小巷。

  黑暗讓我清醒,這裡是廣東,我放慢腳步。前面的人,掉頭向我走來。

  我的汗毛莫名豎起!

  在他伸手想抓我肩時,我向後退了步,轉身向光亮處拼命地逃。

  我上當了,王亮怎麼會托別人帶東西?

  我悶聲不響地跑,上氣不接下氣,中跟涼鞋勒得腳生疼。

  他在後面邊追邊叫,“你們一個個眼裡只有他!他有什麼好,小白臉!你這騷貨,又算啥好東西,跟男人混,不知被上過幾次了。…”

  我能聽到他厚重的鼻息,他的喘息似乎就在腦後。

  來不及怕,更來不及哭,只能逃,向著光明。

  第四十五章

  嗓子眼冒著血腥,心瘋狂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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