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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秦問的這個問題,和上面這些其實差不了太多,目的都是一樣,就是為了得到另外一方的肯定,不管對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只要是肯定的回答,就足夠讓人開心的。

  做人嘛,難得糊塗一點,才能在這個世界上活得長久。

  面對燕秦的這個問題,燕於歌沉默良久,然後無比鄭重地回答說:“我不知道。”

  第116章

  攝政王的這個回答, 顯然不夠優秀, 至少在燕秦聽來, 這四個字十分的刺耳。什麼叫“我不知道” ?先前攝政王信誓旦旦, 說些了不得的甜言蜜語。現在又來同他說,他不知道?

  既然不知道的話, 那幹嘛對自己這麼熱絡?難道攝政王只是想玩玩而已?那這樣的行為, 未免又太過無恥。

  一想到這個可能,燕秦心中不免憤慨不已, 但理智又把他從憤怒的深淵拉了回來:如果真的只是玩玩,攝政王也沒有必要主動獻身。他們兩之間, 確實是發生了什麼,但因為處在下方的是攝政王, 從嚴格意義上來講,吃虧的燕於歌, 而不是他燕秦。

  更何況,這麼長時間的相處,他內心也清楚,攝政王並不是那種隨便欺騙別人感情的人,而且在潛意識當中,他也肯定了攝政王的付出。在他和攝政王之間,對方應當是比他用情更深的。

  他讓自己努力按捺下怒火, 用一種平靜的口吻說:“什麼叫你不知道?”

  儘管知道冷靜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 但仔細聽的話, 還是可以聽出來小皇帝聲音里壓抑著的幾分不高興。

  燕於歌看著小皇帝褪去了幾分青澀, 逐漸稜角分明的年輕面孔:“我不知道如果不是這個原因,會不會喜歡陛下,也不知道如果陛下不是現在的這個樣子,我還會不會對陛下動心。喜歡這種東西,本來就是不可控的。我能夠知道的是,如果感情是可以控制的東西,我不會喜歡上任何人。”

  龍帳被打開的那條縫透進幾縷橘色的燈光,而攝政王正好處在光暗的交接處,半邊昏暗,半邊明亮,整個人透著一種詭異的美感。

  他伸手把龍帳拉開,讓兩個人完全暴露在明亮的光線中。

  周圍一下子亮堂起來,燕秦也能夠更好地看清楚攝政王的面孔和他的表情。燕於歌的神情看起來很複雜,恰到好處地展露了他內心中的掙扎。

  他捉住小皇帝的一隻手,放在自己的心口處,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小皇帝,深邃的眼神似乎是想要望到燕秦的內心深處。

  “我的母親,是當年京城的第一美人,她非常的驕傲,笑起來很美。但後來,她開始鬱鬱寡歡,甚至為了追隨我的父親,丟了自己的性命。”

  燕秦不明白攝政王為什麼會突然提到他自己的小時候,但他明白,這是攝政王正在向他剖析自己的內心。

  他安靜下來,側耳傾聽著攝政王的每一句話。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漏掉攝政王臉上一丁點的表情變化。

  攝政王接著說:“比起動不動落淚的母親,我更喜歡記憶里那個溫柔堅定的女子,是感情這種東西,讓她變得軟弱,變得不像自己,甚至為此丟了性命。所以從那個時候起了,我就覺得,感情這種東西,其實很多餘。”

  “這種想法,是燕老將軍灌輸給你的,還是你自己想的?”燕秦也沒有了母親,也沒有怎麼享受過先皇給予的父愛,但是他從來就沒有覺得感情是什麼沒有必要存在的東西。在他記憶里,攝政王似乎是很早就失去了父母,小孩子家家不懂事,肯定是燕老頭子怕孫子因為父母離去太傷心,就教壞了小孩子。

  “祖父只是告訴我,不要對敵人抱有善心和憐憫之心,僅此而已。”燕於歌沒有打算讓燕老爺子背鍋,“而且他老人家說的對,在戰場上,本來就不該有多餘的善心。”

  你憐憫敵軍的老弱婦孺,殊不知下一秒,他就能拿著淬了毒的匕首捅你一刀。

  燕於歌還接著說:“不僅如此,臣不念舊情,即便是同臣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一旦背叛,臣也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絕對不會為這種人掉半滴眼淚。”

  他並不只是這麼說說而已,在戰場上,他也確實是被所謂的好兄弟背叛過,然後他親自剮了對方。

  這樣的行事作風,也難怪攝政王在戰場上留下個煞神的名聲,燕秦便想起坊間的關於攝政王的種種傳言來,攝政王是百戰百勝的戰神,但生性殘酷,從來不對敵軍的老弱婦孺留余手。

  雖然這是事實,但因為攝政王的不近人情,民間還把攝政王的形象鬼神化妖魔化,甚至有攝政王能生吞鬼子的傳聞,可止小兒夜啼。

  “在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若是王叔不夠狠心,今兒個坐在孤面前的,興許就是別人。”一將功成萬骨枯,攝政王的戰神之名,肯定是需要無數鮮血換來的。

  將軍的名,好歹是用自己的命去拼的,若說狠心殘酷,天底下沒有人比做皇帝的更殘酷了。虎毒尚且不食子,歷朝歷代,為了那把冷冰冰的龍椅,皇室中,從來不缺手足相殘,殺子弒父之事。

  他燕秦雖然沒有對自己的父兄動過手,但為了自己的一己之私,還不是一樣置天下百姓於不顧。

  想到自己的前一世,就因為想著竭力扳倒攝政王,他葬送了整個大燕的百姓。他自己死了是一了百了,可是他死之後呢,沒了燕於歌,又沒有了皇帝的大燕,只能淪為他國的附屬,晉國齊國都不是善茬,作為亡國奴的大燕百姓會過上什麼日子,他簡直不敢想下去。

  他的容色染上幾分苦澀:“真要說狠心,孤才是天底下最狠心的那一個。”

  皇帝從來就不是那麼好當的,權力越大,身上的擔子越重,他出了什麼事情,牽動的絕不是一條兩條性命。

  看著小皇帝的愁容,燕於歌伸出手來,試圖抹平燕秦眉眼間的郁色:“臣只是想說,這隱疾,興許就是因為當年在戰場上,臣殺人太多,老天爺降下懲罰,想要讓臣孤獨終老。好在臣本來就薄情寡性,即便是孤獨終老,也沒有什麼要緊。”

  燕秦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又叫攝政王的話打斷。

  “陛下先前問我,如果臣無隱疾,會不會對陛下動心,臣回答說不知道,是因為,這天底下從來就沒有如果的事情。”

  攝政王並不喜歡假設,因為那完全是在浪費時間和精力,而且還可能讓自己陷入死胡同。他接著說:“其實一開始的時候,我確實對陛下並無其他想法,所以我不知道,當初為什麼會喜歡陛下。也不知道,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眼裡只有了陛下。我同樣不知道,以前對我來說,多餘的感情,什麼時候成了我心中最為寶貴的東西,更不知道,如果陛下同我斷了這情,我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告訴小皇帝自己的過往,並不是想通過這一點來博取小皇帝的同情:“我方才說那麼多,其實就是想告訴陛下一件事。臣這個人,薄情寡性,卻也偏執,抓住了什麼東西,這輩子就不會撒手。陛下很不幸,被我這種人喜歡上。我只知道,既然你開口應了這份情,就算我有隱疾,這輩子,你也不要想肖想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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