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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朕沒聽清,只隱約分辨出是什麼“叔叔”。

  “操,老子才二十八,風華正茂。”他將姜詞手指輕輕掰開,放回她身側。

  兩瓶輸完,護士拔了針,姜詞還沒醒,秦朕只好替她按著針孔,心裡煩躁得沒完沒了,可一看她眼睛底下一圈烏黑,還是沒忍心叫醒,將她扔在病床上,起身去外面吃晚飯。

  半小時後,他領著兩個打包盒回到診所,姜詞正在彎腰穿鞋。

  他將打包盒遞給姜詞,“趕緊吃,吃了回去。”

  姜詞接過,打開盒子,掰開方便筷,垂眸道了聲謝。

  秦朕哼了一聲,“這半天不知道耽誤多少生意。”

  姜詞喉嚨里發苦發乾,慢慢嚼著食物,“淡季沒多少人。”

  “……”秦朕忍不住往她腦袋上拍了一掌,“有沒有良心?”

  姜詞微微蹙了蹙眉,“別拍我,腦袋暈。”

  秦朕覺得再呆在這裡非要被她氣死不可,起身出了診所,點了支煙,蹲在門口。沒過多久,姜詞出來了,“回去吧。”

  回客棧的路上,兩人都沒說話。到了門口,姜詞拉開門下去,將“暫停營業”的牌子摘下來。

  秦朕默默看著,在她正要進門之時,忽然開口:“姜詞。”

  姜詞停步,轉身看她。

  “上回我嘴欠,說話有點難聽,你別介意。”

  門口亮著一盞燈,姜詞逆光站著,表情一時看不清楚,聲音很輕,仿佛一縷薄煙,風吹即散,“沒事……你說得對。”

  第二天早上,秦朕“咚咚咚”來敲她房門。

  姜詞感冒還沒好,有些畏寒,長袖外罩了件煙藍色的針織披肩。秦朕閃進姜詞屋裡,將手裡端著的熱稀飯擱在桌上,勺子塞進姜詞手裡,“畫不出來就歇著,較什麼勁兒。”

  姜詞一勺一勺喝著稀飯,說話瓮聲瓮氣的,“你懂什麼?”

  秦朕點了支煙,往桌子底下堆著的書掃了一眼,什麼什麼理論,什麼什麼概論,什麼什麼流派技法……他翹腿往床沿上一坐,挑了挑眉,“我不懂?像你這樣的畫家,以前光我租的那套房子裡就住了八個。”

  姜詞看他一眼,“你在帝都是做什麼的?”

  秦朕淡淡回答:“什麼來錢做什麼——趕緊吃吧,給你放一天假,別窩在屋裡了,出去逛逛。”

  “不知道去哪兒。”

  “……那跟我去周城進貨。”

  還是那輛破桑塔納,搖搖晃晃,似是隨時都要散架,秦朕反正不著急,慢悠悠地開,一路哼著歌。今日天氣十分的好,天色藍得醉人,雲朵自在,仿佛牧羊人在悠閒地驅趕羊群。

  在周城下了車往裡走,沿路可見照壁上的“清白傳家”“青蓮遺風”“水部家聲”等。秦朕拐進一家扎染廠,讓姜詞幫忙挑些杯墊錢夾的小玩意兒。

  姜詞第一次來,琳琅各式的扎染製品爭相闖入視線,目不暇接。她逛到隔壁房間,看見一條深藍色的半身長裙,層層疊疊,紋理繁複。

  “讓你挑東西,跑哪兒去了?”秦朕緊跟而來,見她正定定地看著那裙子,頓了頓,“喜歡?”

  老闆趕緊過來,“金花,喜歡就試試吧,我們這裡的裙子全是手工扎染的,很漂亮的。”

  秦朕挑了件白色上衣,取下那條長裙,一同塞進姜詞懷裡,“去試。”

  他點了支煙,倚著門框,等姜詞出來。

  片刻,試衣間門打開,姜詞牽著裙子,幾分不自在,扭頭去找鏡子。

  秦朕微微抬起目光,看向姜詞。

  黑髮,白衣,藍裙,漆黑的眼睛仿佛夜空。

  他突然想到一首歌。

  姜詞問老闆多少錢。

  “這個裙子兩百塊,上衣八十。”

  兩八百,能買三本畫集了。

  老闆見姜詞猶豫,繼續勸道:“金花你穿這個好漂亮的,我們衣服全是自己手工做的,批發價,不貴的。”

  秦朕深深吸了口煙,“穿著吧,我送你。”

  老闆心花怒放,“那我把你原來的衣服裝起來。”

  姜詞搖頭,“不了,不適合我。”她伸手將老闆一攔,進了試衣間換回自己的衣服。

  回去路上,秦朕問她為什麼不要這衣服。

  姜詞靠著椅背,懷裡抱著一隻抱枕,“我又不會一輩子待在大理,我得攢錢。”

  秦朕看她一眼,“都說了錢我出,就當送給你。”

  “你有錢還不如先把這破車換了,”姜詞神色平淡,“……我不習慣欠別人人情。”

  秦朕笑了一聲,“你攢錢打算去哪兒?”

  姜詞偏頭想了想,“帝都吧。”

  秦朕“嗯”了一聲,不知所謂,再沒開口。

  晚上客棧酒吧依然熱鬧,姜詞待在房裡看了會兒書,出去溜達,恰好看見秦朕被起鬨著推上了舞台,有人往他手裡塞了把吉他。

  姜詞倒是沒想到秦朕還會彈吉他,饒有興致地停下腳步。

  秦朕在凳子上坐著,抱著吉他調整姿勢,掃了幾下弦,清了清嗓:“北方的村莊住著一個南方的姑娘,她總是喜歡穿著帶花的裙子站在路旁,她的話不多但笑起來是那麼平靜悠揚,她柔弱的眼神里裝的是什麼,是思念的憂傷……”

  他無意間抬頭,恰好看見了人群最後的姜詞。

  黑髮如墨,燈光下她的眼睛安靜幽深。

  南方姑娘,我們都在忍受著漫長。

  ·

  崇城的冬天來得很快,聖誕節即將來臨之時,梁景行得知談夏要回國。這半年,他已經被談夏打太極的本事搞得心力交瘁。找她談過數次,她只推託回來再說。最近一次通話,談夏定了歸國日期,提出接機的要求。

  梁景行在出口等了半小時,便看見前方一個身材高挑的女生迎面走來,朝他招了招手,“梁老師!”

  梁景行神情疏淡,等談夏到了跟前,將她箱子拎進後備箱,順道拉開了后座車門。

  談夏卻是視若無睹,徑直上了副駕駛。

  梁景行發動車子,也不看她,“繫上安全帶。”

  駛出十多分鐘,梁景行一言不發。談夏捏著手機,運指如飛,忽笑了一聲,語氣似是玩笑,“梁老師,您這可不是誠心談生意的態度。”

  “談小姐,平心而論,真正毫無誠意的人恐怕不是我。”

  談夏笑了,“您也是商人,怎麼會不知道奇貨可居待價而沽的道理。”

  “你想要多少錢?”

  談夏歪頭看他一眼,“我不敢妄自估價,這得看這畫的作者在您心目中值多少錢。”

  梁景行眉目沉肅,沒有答話。

  談夏暫將目光從手機上挪開,笑說:“姜明遠出事之後,我爸氣得差點燒了那幅畫。我也是學畫畫的,覺得畫本身還是不錯,毀掉也是可惜,就找我爸要了過來——所以,您現在還能看見這幅畫,有我一半的功勞。衝著這一點,您請我吃頓晚飯不過分吧?”

  梁景行卻是懶得再與她周旋,“你直接報個價。”

  談夏笑了,也不在意梁景行的拒絕,“錢對您來說遠不是問題。我爸是做房地產的,這幾年正往文化產業轉軌,您在這方面既有人脈又有資源,我爸有意向跟您合作。”

  “原來是為了生意上的事。”

  “不是,”談夏搖頭,似笑非笑,“我真想要的東西你給不了,沒辦法,退而求其次,順手幫我爸一把。”

  梁景行目光沉沉,“談小姐,我並不是非得要這幅畫。”

  談夏聳了聳肩,“我不在乎,反正什麼時候您跟我爸的合作走上正軌,我就什麼時候把畫給您。您不要也沒別的人要了,掛著鬧心,只好一斧頭劈了當柴燒。”

  梁景行無聲嘆了口氣,這年頭的小姑娘,真是一個比一個更不好對付。

  梁景行將談夏送回談宅,回程路上給許盡歡打了個電話,簡明扼要講清此事。

  許盡歡笑不可遏,“從天而降的風流債,你這人怎麼盡招惹兇悍的蘿。莉。”

  梁景行哪還有心思與她開玩笑。

  “談輝這人風評不好,你別冒險跟他合作。梁景行,我說句話你別不愛聽……我覺得你有點鑽牛角尖。”

  梁景行沒吭聲。

  “姜詞本人都不一定在意,你真沒必要把自己的事業搭進去。別折騰了,姓談的小姑娘不就是仗著你想要才有恃無恐嗎?”

  掛斷電話,梁景行靠邊停了車,靜靜坐著,突然很想抽菸——可他已經戒了大半年,早過了最難熬的那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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