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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片刻,談輝回來了,笑道:“我閨女說讓你親自跟她談。”

  梁景行不明所以,但畢竟有求於人,只能按人家的規矩辦事,只好點了點頭,接過談輝手中的電話。

  一道年輕的女聲,清清脆脆地喊了一聲“梁老師。”

  梁景行一怔,“請問你是?”

  那端笑了一聲,“我叫談夏,以前上過您的選修課。”

  梁景行仔細思索,沒什麼印象,只問:“談小姐,關於那幅畫……”

  “梁老師,我馬上得去上課了,”談夏打斷他,“您能不能留個號碼,稍後我打給您?”

  梁景行無奈,報了自己的手機號。

  談夏輕快地笑了笑,“回聊。”掛了電話。

  梁景行將手機還給談輝,談輝陪了個笑臉,“對不住,我這閨女被寵壞了,性格有些驕縱。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平時工作忙,陪不了她多少時間,只能在別的事兒上彌補她一些。”

  梁景行自然不好說什麼,禮貌笑了笑,“應該的。”

  談輝留他吃午飯,梁景行藉故婉拒,離開書房時,忽看見書桌上立著一個相框,照片上是一個輪廓深邃,明艷光華的少女,看著有幾分面善。

  離開談宅原路返回,汽車駛過落了一地的鳳凰花,一個片段陡然闖入梁景行腦海中:姜詞面無表情地舉起手機,將取景框對準了他,而他身旁……站著一個情緒激動的女生。

  原來是她。

  梁景行扭頭又看了一眼談宅,想起姜詞說的話,“你借過她錢,還白送了件外套。”他這才記起來,六七年前隨著許秋實來談宅參加聚會,確乎在停車坪那裡借給過一個小姑娘兩千塊錢。

  ——談夏有備而來,恐怕這畫是不容易拿到了。

  應了梁景行的預感,之後談夏又聯繫他數次,七拉八扯,每當他說到正題上,就藉故要上課掛斷電話。幾次之後,梁景行耐心盡失,但畫在人家手裡,談夏不鬆口,他總不好明搶。忍無可忍,只能從頭再忍。

  ·

  秦朕手臂打的石膏板拆了,但傷筋動骨一百天,還需休養。是以平日上上下下搬東西的雜活,仍得仰仗姜詞。

  晴了一周,這天下午總算下了場雨。秦朕從外面回來,渾身淋透,從皮卡車上跳下來,囑咐姜詞將車後面的東西搬進去,自己一閃身去了後院。

  車上幾個木疙瘩,也不知道做什麼用的。姜詞搬了幾趟,累出一身汗,衣服也淋濕了。回去房間洗澡,一打開門,卻見秦朕光。裸著上身,只圍了條浴巾,站在畫板前看她的畫。

  姜詞嚇得一聲尖叫,“你在我房間裡幹什麼!”

  “我。操,你小點兒聲。”秦朕也被她的尖叫嚇了一跳,“我房間淋浴壞了。”

  “你怎麼不隨便找個房間。”

  “客房用了還得打掃,麻煩,”秦朕看她一眼,“把門給我帶上,我換褲子。”

  姜詞“砰”一下摔上門,卻聽一聲謔笑順著門fèng飄了出來。

  片刻,秦朕將門打開,姜詞扭頭看了一眼,立即別過目光,“你怎麼不穿上衣!”

  秦朕笑不可遏,掌著門框湊近一步,“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你學畫畫的,沒畫過人體模特啊?”

  “……”姜詞將他往外一拽,“趕緊出去,我要洗澡。”

  姜詞洗完澡,打開門一看,秦朕正靠在門邊上抽菸,“你怎麼還在這兒。”

  秦朕一閃身進了她房間,“怎麼一股怪味。”

  畫全擱在屋裡晾乾,自然有股油彩的氣味。姜詞自小跟這些味道打交道,並不覺得難聞,反有一種安全感。

  “……你能出去嗎?”

  秦朕看她一眼,剛洗過澡,她換了件乾淨的寬大t恤,頭髮散下來,還滴著水,肩上搭著一塊乾淨毛巾。

  秦朕索性往床沿上一坐,“又不會吃了你。”說著,從口袋裡掏出煙盒,遞給姜詞。

  姜詞猶豫了一下,伸手接過。

  她至今依然不覺抽菸有什麼好,卻已在不知不覺中養成了這個習慣,畫畫的時候,心情不好的時候,想到那個人的時候……秦朕看著她靠著窗戶,熟練地將煙點燃,勾唇笑了笑,“你抽菸的時候,倒像個女人。”

  姜詞動作一頓,“什麼意思?”

  “平時就是個動不動炸毛的小姑娘,不高興就衝上去跟人拼命。”

  姜詞靜了片刻,“有什麼區別嗎?”

  “女人跟小姑娘?”秦朕叼著煙,“區別大著呢。”

  “說說看?”

  秦朕笑了一聲,“你有過男人嗎?”

  “……”姜詞動作一頓,耳根立時燒起來,“你這是性騷擾。”

  “得了吧,我可不好你這一口。”秦朕神情坦蕩,“麻煩的就是你們這樣的小姑娘,太較真,一沾上剮一層皮才甩得掉。“姜詞面無表情,“較真有什麼不好。”

  “大家都不較真,就你一個人較真,多虧啊。”秦朕吸了口煙,沉聲問,“你是學藝術的吧,學藝術應該都有些家底,怎麼混得這麼落魄。”

  雨聲瀟瀟,敲打窗戶,姜詞聲音平淡:“輟學了。”

  秦朕看她一眼,笑了,“失戀了吧?”

  姜詞沒吭聲。

  秦朕也不看她,“你們這樣的小姑娘,我遇到過好幾打,沒事兒就往什麼麗江婺源,周莊西藏跑,說是療傷,其實就是逃避現實。”

  姜詞微微蹙起眉頭,“你懂什麼。”

  秦朕輕笑一聲,“小姑娘,這不是超脫,就是傻。逼矯情,而且是萬千傻。逼矯情大軍中微不足道的的一員。”

  姜詞似給刺了一下,忍不住嗆聲,“那你自己呢?帝都混不下去了,跑這兒來開家騙炮的客棧,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秦朕看她一眼,“……跳腳了,說明我說到點兒上了。”

  姜詞面無表情,“你出去。”

  秦朕直起身,笑了笑,一手插。進褲袋裡,轉身走了。

  姜詞一陣沒來由的煩躁,將菸頭按在窗台上。

  ·

  這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姜詞和秦朕處於幾乎毫無交流的狀態,了不起每天早上敷衍了事地打個招呼。

  八月末,暑假結束,最後一波旅遊團走了以後,生意開始淡下去。天氣轉涼,姜詞無事就窩在房間裡畫畫。

  她似乎進入了一個瓶頸期,怎樣都畫不出自己想要的感覺。手裡的這幅已畫了數稿,可一次比一次更偏離她的預期。色塊堆在畫布上,板結凝滯,死氣沉沉。她瞪著著眼睛看了許久,忽抄起一支大號排筆,沾上油彩往上一糊,揚手掀了畫板。

  她猛喘一口氣,撈起桌上厚厚的一疊舊稿,開門走去院子,撒手扔在地上,摸出打火機點燃。

  火苗舔舐著紙張,靜靜燒了一會兒,一疊紙全部點著,霎時騰起熊熊火焰。

  “我。操!”秦朕聞到味兒,跑進院子,“房子燒了你賠?!”他奔進屋裝了盆水,往火堆上一潑,火熄滅了,濃煙滾滾。

  姜詞還蹲在一旁,水濺到了她衣上發上。

  秦朕喘了口氣,伸手去拉她,“趕緊起來!”一愣,“你手怎麼這麼燙?”他猛地一拽,將姜詞拉了起來,卻見她呼吸短促,臉上泛著病態的cháo紅,唇上一層白色的死皮。

  秦朕摸了摸她額頭,“操,你他媽發燒了也不說一聲,死屋裡誰負責?”

  第45章 群青色(04)

  ·

  姜詞渾身發抖,雙腿打著擺子,被秦朕拽著,走兩步就是一歪。秦朕罵了一句,將她打橫抱起來,扔進門口的破車裡,回去掛了個暫停營業的牌子,開車去附近的門診。

  姜詞牙齒打戰,嘴裡冒胡話,護士扎針的時候,忽“哇”的一聲哭出來,連聲喊疼。秦朕臉頓時黑了,恨不得脫下臭襪子塞進她嘴裡。

  護士笑了,將針固定,調了調流速,“你女朋友真像小孩。”

  秦朕白了姜詞一眼,在心裡“呸”了一聲。

  藥水見效很快,半小時後,高熱漸漸退了,姜詞沉沉睡著,呼吸平穩悠長。秦朕閒得無聊,扭頭看她。巴掌大的一張臉,皮膚白皙,泛著cháo紅。他皺眉,伸手在她臉頰上捏了一把,手感倒是不錯,不由多用了幾分力道,將她整張臉都扯得扭曲了。

  姜詞喉嚨里嘟噥一聲,伸手去拍他的手。秦朕怕漏了針,急忙將她手捉住。姜詞手指無意識地收攏,攥住了他的手指,張了張口,模模糊糊地喊了句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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