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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能換個動詞嗎?”梁景行坐起來,按了開關,房間立時陷入一片黑暗。

  他動作輕緩,側身躺下,儘量與姜詞拉開距離。可這一米二的鋼絲床,統共就這麼寬,睡了兩個人,一翻身就能大眼對小眼,所謂的“拉開距離”,也不過是心理上的自欺欺人。

  寂靜無聲,兩人平緩的呼吸和心跳清晰可聞。

  不知過了多久,梁景行聽見姜詞翻了個身,緊接著,一隻手從背後擁住他,額頭輕輕抵靠在他背上。

  第29章 石榴紅(12)

  ·

  梁景行立時放緩了呼吸,然而等了片刻,姜詞並未有進一步的動作。連這擁抱的意味也十分單純,不含半分狎昵。

  “梁景行……”

  梁景行沒做聲,姜詞似乎以為他是睡著了,額頭靠得更近。

  過了許久,再沒聽見姜詞開口,就在他以為姜詞已睡著的時候,忽聽見背後飄來一聲極輕的嘆息,太過縹緲,似一縷薄煙,輕易就散了。然而這一聲嘆息中,卻似含了無限的情緒。

  適應了黑暗,才發現窗外竟有月光。疏淡的一縷,從窗簾的fèng隙間漏進來,恰好照著他清醒的眼。

  片刻後,姜詞翻了個身。

  梁景行睜眼等了等,直到再沒任何動靜,躡手躡腳從床上起來,拿起桌上的煙盒和打火機,赤腳走去客廳的窗邊。

  他側靠著窗台,取出一支煙叼在口中點燃。他抽完一支又點一支,最後一捏煙盒,已經空了。

  月已西斜,淺淡清冷的月光照著他,肩上發上,仿佛結了一層薄霜。

  ·

  假期過後,姜詞開始正式上課,課表雖排得不算滿,課後作業卻是極多,她課餘要麼泡圖書館,要麼就是待在院辦的畫室,只周末的時候,才能抽空與梁景行見一面。但即便是周末,也並非時常都能湊出時間。至於梁景行的課,姜詞也不敢去得太多,害怕被人看出端倪。而在四處都有人的校園裡約會,恐怕就更不可能了。

  這戀愛談得簡直就像地下組織的秘密活動。

  比及她的小心翼翼,談夏倒是高調大膽。周周去蹭梁景行給大二上的選修課不說,還搜集梁景行參加各種活動的簡報。

  由於新生晚會上談夏那一舞艷動四方,在所謂的校內網上各種轉載,如今她的追求者,恐怕已有一個加強連。

  有一回姜詞同她去校外的“*街”吃煎餅油條。店主是學院自主創業的學長,認出了談夏,給二人免了單,還從隔壁奶茶鋪替她們忽悠來兩杯免費的冬瓜茶。這是姜詞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所謂的“刷臉”。

  但如今大學生戀愛早已不是全面撒網重點培養,壓根就是炸魚。往水裡丟個雷,浮出多少算多少。

  談夏這樣好看的姑娘,自小到大什麼樣的追求者沒見過,自然對這一眾臉上冒著青春痘,靠近十米都能聞到一股子過剩荷爾蒙,卻又自詡藝術家,只信春風一度不信地久天長的傻帽青年們毫無興趣。

  而與談夏“親近”的姜詞也遭受池魚之殃——上回問她要談夏的聯繫方式的那個男生,是宣傳部的副部長,為了被拒絕一事,沒少給姜詞穿小鞋,但又都是些細枝末節的事兒。姜詞雖這人脾氣古怪,責任之內仍是全力以赴,是以也就暫且忍耐下來。

  十月末的一個周五,通常都會回家的談夏這次卻沒動靜,吃過晚飯就來敲姜詞宿舍的門。

  姜詞思考了一會兒,想起昨晚跟梁景行通過電話,他提及今晚在崇城大學有場辯論賽,他得過去做特邀嘉賓。一般這種跨校的邀請,梁景行是不接的。但這決賽雙方之一,就是他曾就讀過的經管院。經管院已經連續十年沒得過冠軍了,最好的成績也就止步於四強。是以這一次經管院院長非常重視,拉了梁景行過去撐門面。

  一問談夏,果然是為這事兒。

  “你有票嗎?”

  “當然,要搞到票還不容易?”

  姜詞這幾天在給宣傳部畫一個巨幅的展板,副部長催得急,只給了她三天時間。她起早貪黑,今天下午剛剛完成,累得只想趕緊洗澡睡覺,自然興致不高,但聽談夏這麼一提,也有幾分想去見梁景行。兩種情緒角逐片刻,還是後者占了上風。

  天氣已經轉涼,談夏在打底衫之外罩了件針織的斗篷,底下是極細的鉛筆褲和麂皮淺口靴子,一頭海藻般的長髮側編成一個長辮,這一身顯得她極為明艷光彩。姜詞則懶得收拾,將頭髮順了順,穿了件連帽的拉鏈開衫,就這麼出門了。

  兩人往南門走,路上,談夏笑說:“姜詞,你是不是還沒去校內註冊帳號?有好幾個男生都找我要過你的聯繫方式,你這人也太低調了。”

  姜詞一愣。她壓根不知道,其實她也有一撮追求者,並且數量還不小。只是她氣場太過“生人勿近”,且網絡社交工具一概不用,根本杜絕了男生前來搭訕的意圖。

  姜詞笑了笑,“我有男朋友。”

  “這我知道,所以說你低調啊,我們都認識這麼久了,你也不把他帶出來認識一下。”

  姜詞神情疏淡,“有機會再說吧。”

  兩人在門口攔了輛計程車,談夏接著說:“我其實挺好奇的,什麼樣的男人才能壓得住你這樣的性格,一定非常強勢?”

  據說,衡量女人親密度的標準之一,就是是否可以坦誠分享自己的感情狀態。姜詞自然沒法坦誠,要兩個人女人感情故事的主角是同一人,恐怕狀況就只可用“慘烈”來形容了,“還好,不算太強勢——談夏,你很喜歡他嗎?”

  “誰?哦,你說梁景行啊。”

  “嗯。”姜詞垂眸。

  談夏笑了笑,將窗戶打開一線,手肘撐著車窗。這個點三環以內全在堵車,司機選擇從沿湖路過去,湖對岸燈火璀璨,清冷的風一陣一陣灌進來。

  “有一年我老師辦聚會,梁景行跟許秋實校長一起參加。那天我跟我爸吵架了,一個人跑出去,正好碰見他在停車坪那兒打電話,我就找他借了點錢。他見我只穿著裙子——那時候是二月末,天氣還很冷,就把外套脫下來給我了……”

  “他還記得你嗎?”姜詞打斷她。

  談夏聳了聳肩,“應該記不得了,他跟我家沒什麼來往。我去蹭他課,課後跟他說了幾句話,他似乎對我沒什麼印象。”

  姜詞鬆了口氣,心裡輕哼一聲,這人,就愛到處拈花惹糙。

  “其實我會報崇城美院,有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他。我本來聽說他這學期不會在這裡教書了,結果考完試參加崇城美院的招生會,發現竟是他主持的,打聽了一下,說他還會繼續任教,起碼要帶完這一屆新生。”

  姜詞腦中陡然生出幾個匪夷所思的念頭,定了定神,“他為什麼改變主意?”

  “這誰知道呢,我所了解的也都是找我爸拐彎抹角問出來的。”

  各種猜想頓時層出不窮,姜詞遏制自己信馬由韁的思緒,“……談夏,恕我冒昧,你對他的‘喜歡’,是崇拜,還是……”

  談夏笑了一聲,“你說呢?”

  姜詞總算知道,自己為何會本能地對談夏產生戒備了。

  崇城大學歷史悠久,占地極廣,司機說進去不知道路,將她兩人放在了大門口。兩人沿路找人打聽,總算順利找到人文樓的報告廳。

  兩人坐下時,離辯論賽開始還有十五分鐘。評委陸續進場,姜詞不由坐直了身體,很快便在一眾進來的老師里發現了梁景行的身影。他今日仍是身著正裝,與一位老師比肩向前。那位老師湊到他耳邊說了句什麼,他慡朗卻不失禮貌地報以一笑。所有人在前排落座,主席上台,辯論會正式開始。

  姜詞是第一次接觸正規的辯論賽事,對賽制一知半解。聽了一會兒,便覺正反雙方唇槍舌戰火花四濺,或是用邏輯思維正面交鋒,或是揪住對方漏洞劍出奇招……一場聽下來,竟覺雙方都有道理。

  進入評委投票環節,經管院以三比二險勝。

  在熱烈的掌聲中,梁景行接過麥克風,作為特邀嘉賓,開始對這場辯論進行點評。經過梁景行的分析,姜詞才發現自己也與其他觀眾一樣,受辯手言辭的煽動過多,而忽視了其後的思辨過程。

  本是不解何以經管院更勝一籌,經他點撥之後,頓覺醍醐灌頂茅塞頓開。

  頒完獎,觀眾起身退場。姜詞剛將背包收拾好,談夏忽一把拽住她往前排跑去。姜詞小腿肚在桌子腿上撞了一下,疼得她倒抽一口涼氣,“談夏!”

  談夏恍若未聞,拉著姜詞到了第一排,這才撒開了她的手。談夏踮腳看了看,那人正與經管院的四位辯手講話。她又一把抓住姜詞,生生從面前幾人中間擠了進去,“梁老師,能不能和我合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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