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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景行挑眉,“就你那酒量,還是別逞能了。”

  姜詞似笑非笑,“我逞能又不是第一次,你不是挺喜聞樂見的嗎?”自然是指她上回喝醉“酒後吐真言”一事。

  “我可不喜聞樂見,喝醉了還得我來善後。”

  兩人到酒吧時,氣氛已炒得火熱。曹彬先將二人領到吧檯,又轉身出了大門接電話。調酒的小哥還是上回姜詞過生日的那個,沖姜詞吹了聲口哨:“好久不見。”繼而目光移到梁景行身上,“這位是……”

  “我老師——好久不見,”姜詞輕輕轉著高腳椅,“給我和這位先生兩杯……”她看了看小哥身後的酒架,琳琅滿目,可一樣都不認識。

  梁景行接話,“一杯螺絲錐子,一杯檸檬水。”

  姜詞瞪他,“我成年了。”

  小哥笑了,“要不還是給你上回那個?度數低,就是百利甜酒兌了點果汁。”

  姜詞與梁景行慢慢喝著酒,等曹彬回來。小哥漫不經心地擦著杯子,目光定在梁景行身上,“梁老師是做什麼工作的?”

  姜詞差點一口嗆住,“你都叫他老師了,還問他做什麼工作?”

  “哦……抱歉,那我換個問題,”他視線落在梁景行領口,“梁老師你結婚了嗎?”

  “……”姜詞哭笑不得,“他跟你不是一樣的,別問了,筆直筆直的,不騙你。”

  這下,梁景行倒是真嗆住了。

  所幸曹彬推門回來,領著二人去了二樓包間。包間隔音效果好,大廳里震天動地的音樂立即被阻擋在外。

  裡面只放了點舒緩的爵士樂,長沙發上坐了十多個人,圍坐幾堆,各自閒聊。姜詞和梁景行一個都不認識,自己找個角落坐下。曹彬為兩人端酒過來,坐下與姜詞聊天,問了問她的近況。他聽說姜詞沒能去央美,也有幾分惋惜。

  坐了片刻,梁景行打了聲招呼,起身去洗手間。

  曹彬一直目送著梁景行出門,收回目光,臉上似有疑惑,“你這位老師我怎麼看著這麼眼熟?”

  姜詞一怔,仔細想了想,不記得以前兩人照過面,“你應該是第一次見他吧?”

  “應該是第一次見,我記人很擅長,基本說過話的都不會忘……”他眉頭緊蹙,竭力回憶,忽然一拍大腿,“想起來了!”

  姜詞嚇了一跳,“想起什麼了?”

  “有一陣子,我晚上來酒吧上班的時候,常在沃爾瑪對面看見他。”

  姜詞一愣,“什麼時候的事?”

  曹彬沉吟,“今年四五月的時候……我第一次注意到他,是因為他穿著很正式的西裝,站車邊上抽菸。我覺得他這形象氣質,不該出現在這種地方。後來,只要逢到我上夜班,都能看見他……”他想了想,“起碼持續了有一個多月。”

  姜詞大駭,“你確定是他?”

  “確定,他還開著一輛黑色大眾是不是?”

  姜詞搖頭,“不是,他車是卡宴的。”

  “咦,”曹彬疑惑,“我記性不錯,應該沒認錯人啊。”

  姜詞垂頭沉思,四五月的時候,她從帝都回來,藝考結束,正在潛心備戰高考。每天下晚自習都累得像條死狗,只盼望早些回家洗澡休息,步履匆忙,自然不會去留心沃爾瑪對面是不是停著車站著人。

  如果那真是梁景行,他連續一個月在那兒做什麼?可真要是他,車子又對不上……正百般不解,梁景行推門回來,姜詞只好暫時按下滿腹狐疑,打算找個時間問問他這事兒。

  曹彬交遊甚廣,半小時內連續出去四趟,又接來十幾人,將包廂塞得滿滿當當。

  音樂也換了,轟隆隆的,吵姜詞腦仁開始發疼,吃過蛋糕,姜詞陪曹彬喝了杯酒,便藉故告辭。

  曹彬知道她性子喜靜,也不勉強,將二人送到酒吧外,“阿詞,謝謝你今天過來。”

  “應該的,曹哥你幫了我這麼多忙。”

  曹彬看向梁景行,“梁老師,今後阿詞還得仰仗你多多照顧。”

  姜詞笑起來,“曹哥,你語氣怎麼跟託孤一樣。”

  曹彬摸了摸腦袋,也笑了,“今後有空多聯繫,我明年打算自立門戶,要沒事,以後過來捧捧場。”

  姜詞驚訝,不由讚嘆,“曹哥,你真有本事。”

  曹彬哈哈一笑,“有什麼本事,幹了這麼多年,才湊夠啟動資金。”他兜里手機響起來,掏出看了一眼,“……那行,我得回去了,人在催了,再見啊!”

  告別曹彬,沒走幾步路,姜詞腳步已開始打晃了。

  梁景行嘆了聲氣,“我就知道。”說著,將衣袖擼起來,雙手撐在膝蓋上,弓起背,“上來。”

  姜詞醉眼含笑,“我要憋不住吐你身上了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罰你給我洗半年的衣服,純手洗——趕緊上來。”

  姜詞便也不推辭,爬到他背上。她腦袋昏昏沉沉,被這輕微的顛簸晃得更暈,上樓梯的時候,嘴裡已開始冒胡話,“梁叔叔”“梁老師”“梁景行”混著叫,偏又說不出一句正經話來。

  梁景行哭笑不得,到了六樓將她放下,伸手去掏她背包里的鑰匙。她身子一歪,靠在他身上。梁景行一手扶著她,一手去開門,卻聽她嘴裡嘟噥了一句:“……太幸福了……害怕……”

  梁景行心中一震。

  進屋將她放到床上後,梁景行起身去給她燒熱水。這老化的燃氣灶仍是沒有換掉,燒水的時候屋裡一股怪味。梁景行站在灶邊,想抽支煙,又怕引起火災,便將已經掏出來的煙盒再塞回去。

  他腦中還迴旋著姜詞方才說的那句話,眉頭緊蹙,又緩緩舒展,最後只長長嘆了口氣。

  姜詞躺了一會,還是吐了。梁景行收拾完穢物,餵姜詞喝了半杯熱水,替她蓋好薄毯,起身去了門口。

  他在一整面牆的小廣告中隨便挑了個號碼撥過去,不過半小時,一個工人就背著台嶄新的燃氣灶過來,手腳利落地換好了。

  姜詞還沒醒,梁景行便坐在她的“臥室”書架前,隨意取了本翻開。

  不知過了多久,姜詞喉嚨里咕隆一聲,緩緩睜開眼睛,望見燈下的場景,以為自己仍在夢裡——梁景行神情專注地側靠著書架,微垂著頭,修長的手指持著書頁,襯衫衣領解了兩粒扣子,鎖骨分明。暖黃燈光自頭頂灑下,將他輪廓鍍了一層朦朧的邊……眉目清朗而風姿翩然,這一幕可堪入畫。

  姜詞不由想到了《情書》里柏原崇倚窗捧卷的那個場景,只覺心臟剎時停跳一拍。

  梁景行將書翻了一頁,不經意抬頭,撞上姜詞幾分怔忡的目光,“醒了?”

  姜詞不自覺地點了點頭。

  梁景抬腕看了看時間,“那你自己起來洗個澡,熱水在暖瓶里,我得走了。”

  姜詞坐起來,“幾點了?”

  “十一點半。”

  “這麼晚了,就在這兒睡吧,”姜詞脫口而出,片刻,歪頭笑了笑,“我不會把你怎麼樣的。”

  梁景行:“……”

  姜詞從床上起來到他跟前,聲音幾分沉悶:“留下來吧,這麼晚回去我不放心,要不你睡床我打地鋪?”

  “……姜詞,你知不知道你三句話里兩次挑戰我作為男人的尊嚴?”

  姜詞樂了,“你這人太不會變通了,這樓里來來往往,常住的都沒幾個,誰會注意到有沒有男人進了我屋裡?上回四樓死了個人,屍體都發臭了才被人發現。”

  梁景行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頂,“你這環境比我想像中還要險惡,讓你住宿果然是對的。”

  這麼晚了,兩人也懶得折騰。梁景行糙糙沖了個涼,仍穿著原來的衣服,等姜詞從浴室出來,問道:“你這裡沒有多餘的褥子?”

  姜詞炸了眨眼,“沒了。”

  “你不是說你打地鋪嗎?”

  “……你還真捨得啊?”

  梁景行神色未改,“話是你說的,我怎能讓你食言而肥。”他見姜詞噎得無言以對,挑眉一笑,“以前都是讓著你,別太得意了。”

  “……梁老師,你真滿三十了?怎麼比陳覺非還幼稚,”她往床上一躺,“反正就這麼一張床,你愛睡不睡。”

  梁景行靜站了片刻,無奈嘆了口氣,在姜詞身側和衣躺下。姜詞神情愉悅,抬手指了指梁景行那側牆壁,“拉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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