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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語諾張了張口,委屈地閉了嘴。

  梁景行目光移到後視鏡上,看了一眼。

  車先去了張語諾住的小區,她下車以後,跟姜詞道了再見,又鄭重感謝梁景行,“梁叔叔,謝謝您送我回家,也麻煩您跟陳覺非說一聲我們已經走了,謝謝他今晚的招待。”

  梁景行似笑非笑地看著張語諾,“好。”

  張語諾招了招手,轉身腳步輕快地進了小區。

  梁景行不忙發動車子,轉頭看了看姜詞,“暈車的話,來前面坐。”

  沉默數秒,姜詞拉開車門,坐去副駕駛上。

  車轉了一個彎,往霞王洞路駛去。

  在路口等紅燈,姜詞忽然想到,她與梁景行相處的時候,總在車上。

  “剛才這小姑娘,跟你是什麼關係?”

  姜詞回過神,“我爸一個下屬的女兒。”

  “年紀小小,很有本事,”梁景行語氣有些意味深長,“要是往正道上使,興許也是個人才。”

  “什麼人才?”姜詞忍不住刺了一句,“放在你公司前台,當個能說會道的接線員?”

  第9章 楊妃色(02)

  ·

  梁景行印象中,姜詞鮮有這樣生氣以至於口不擇言的時候,他轉頭看著她,“你在遷怒於她?”

  姜詞聞言一怔。

  她的確憤怒得有些反常,可張語諾並未做錯什麼,真要計較起來,不過以她為踏腳石接觸到了陳覺非。但能與陳覺非打成一片,靠的也是她張語諾自己的本事。

  那麼她在氣誰,氣什麼?

  她微微抬眼,看向梁景行。

  兩側路燈隔得很遠,車廂里只有儀錶盤亮著幽幽的光,梁景行的側臉隱於昏暗,輪廓顯得尤為深邃。

  姜詞在心裡嘆了聲氣,低聲道歉,“對不起。”

  梁景行看她一眼,“你要是心情不好,可以告訴我,興許能夠開導你兩句。”

  怎麼開口,又從何說起?

  姜詞搖頭,嘴唇微微抿起,轉頭看向窗外。這態度表明了不打算繼續交談,梁景行笑了笑,點了支煙,安靜抽著,也不勉強。

  一直到了自家門口,姜詞掏鑰匙開門時,才再次開口,“進去坐一會兒,喝杯茶吧。”

  梁景行眸光一斂,一手□□褲袋裡,“不了,我還有個重要電話,什麼時候你白天有空,我再過來拜訪。”

  姜詞自然是懂了他真正的意思,緊抿著唇,動作粗魯地將鑰匙捅進鎖里,門打開了,方才轉過身來,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謝謝你送我和語諾回家,不耽誤你接重要電話了,”頓了頓,語氣到底軟了幾分,“開車注意安全。”

  說罷,也不等梁景行回應,拉開防盜門閃身進去。

  “砰”的一聲,門在眼前合上。

  梁景行跟著這一聲巨響眨了下眼,有些哭笑不得。

  到底還是孩子,鬧起脾氣來和陳覺非別無二致。

  下樓之後,他掏出方才就震動不停的手機,撥給許盡歡。

  “可算接了,”許盡歡語氣沉重,“去哪兒了?”

  許盡歡一般不用這種口吻講話,梁景行一愣,“出什麼事了,你到機場了?”

  “在我爸車上呢——景行,有個不太好的消息要告訴你。”

  “你說。”

  靜了片刻,許盡歡沉聲開口,“我聽說葉籬病了,剛剛確診,是癌症晚期。”

  梁景行本在下樓梯,腳步立時頓住。

  “……不過我沒見著人,聽我們班長說的,”許盡歡斟酌用詞,“你要是想了解情況,我就再幫你問問。”

  黑暗籠著四周,只從氣窗里漏進來幾縷微弱光線,“不用,我自己打聽。”梁景行低聲回答。

  許盡歡“嗯”了一聲,“我先回去,明天見面再細說。”

  “你明天直接來我辦公室,跟你談件正事。”

  “好……你,你別想太多,”許盡歡頓了頓,“對了,今天是不是覺非生日?我居然把這茬給忘了,我得趕緊給他打個電話,先掛了。”

  第二天,許盡歡去梁景行與其姐姐梁靜思的公司。

  這是開張之後,許盡歡第一次來,她先沒急著去見梁景行,而是在劉原的帶領之下參觀了一圈。

  許盡歡留著幹練的短髮,打扮走歐美簡約風格,不笑的時候,顯得極為嚴肅。新來的小員工們以為是空降來的領導,或是哪位不能得罪的大作家,一個個正襟危坐。

  許盡歡逛了一遭,朝辦公室走去,半道上一抬頭望見走廊里兩側牆壁上的畫了,立時停住腳步。

  “這誰畫的,頗有功底啊。”

  劉原趕緊介紹:“是個叫姜詞的女生畫的。”

  許盡歡嘴裡念了一遍這名字,“沒聽過,梁景行找來的?”

  “梁哥說是陳同勖先生推薦的,是他的學生。”

  許盡歡恍然大悟,拖長音調“哦”了一聲,“原來是那個小姑娘,我以前見過一面,想不到看著柔柔弱弱,畫風竟能如此開闊。”

  劉原表情一滯,柔柔弱弱,姜詞看起來可這詞一點邊也沾不上。

  梁景行辦公室裝修得很簡潔,一張辦公桌,一組布藝沙發,沙發前擱了塊羊絨地毯,毯上放著淺胡桃色的茶几。一旁的牆壁前立著長而低矮的書櫃,因是新裝,只擺了幾排常用的工具書。

  許盡歡在沙發上坐下,梁景行親自幫她沏了杯茶。許盡歡淺啜一口,贊道:“要喝茶還是得找你,這麼好的碧螺春葉子,我在帝都的高檔飯店都沒喝上幾次。”

  “你要喜歡,還剩的那一罐全給你。”

  許盡歡瞥他一眼,笑了一聲,“你那些茶葉寶貝得跟什麼似的,現在竟肯主動送我……你先說說,這陷阱底下是什麼,我再決定要不要跳。”

  梁景行在她對面坐下,“我打算去趟南京,把你的老師周女士獲獎的那套三部曲版權要過來。”

  許盡歡一愣,將茶杯輕輕擱下,“周老師的脾氣你應該聽過,她這人十分憎恨商業化。”

  “嗯,”梁景行不疾不徐道,“所以讓你陪我走一趟。”

  許盡歡急忙擺手,“我混成這樣,可沒臉回去見她。”

  梁景行不為所動,“你是她的得意門生。”

  許盡歡沉吟,片刻後一咬牙道:“也不是不行,我還有個條件。”

  “說。”

  “你跟陳同勖先生說說,借他那位小徒弟一用,幫我新書畫幾張插畫。”

  梁景行好奇,“怎麼指名要她?”

  許盡歡笑道:“看了你那兩堵牆唄,小小年紀,天分了得啊——話說,這建議我還是我出的,你得好好感謝我。”

  談完正事,無可避免再次提及葉籬。

  葉籬是許盡歡的同班同學,也是梁景行曾經交往四年的女友。葉籬畢業以後去了帝都,加之種種矛盾,兩人最終分手。

  許盡歡覷著梁景行的神情,“你有什麼打算?”

  梁景行語氣平淡,“看情況再說。”

  幾日之後,梁景行定下行程,與許盡歡飛去南京。

  而學校里的姜詞,早晚自習延長,還要多抽出一小時時間畫畫。文化課複習一輪緊跟一輪,進度逐漸加快,每周周考,每月還有年級統考,而下學期一開學就要輾轉於各省參加藝考,留給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九月月考一結束,就是十一長假。放假前最後一天,姜詞值日,和另外一個女生分配了任務,站在桌子上擦窗戶時,忽聽見玻璃被人敲了一下。低頭一看,是陳覺非。

  陳覺非將窗戶推開,手肘撐著窗台上,仰頭看著姜詞,“喂,十一有沒有什麼安排?”

  “沒有。”

  “水庫釣魚,去不去?”

  “不去。”

  “別這樣嘛,我全程接送,包吃包住,也不遠,就在城南郊區的山莊裡。”

  姜詞手裡動作一頓,低下頭,“陳覺非,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樣不需要高考。”

  “那也得講究勞逸結合啊。”陳覺非迎難而上,毫不氣餒。

  姜詞猶豫片刻,“還有誰去?”

  “還有我舅舅和舅媽,他倆湊一起就聊工作,沒意思得很,所以讓你……”

  姜詞打斷他,聲音一沉,“你舅舅結婚了?”

  “哦,”陳覺非摸了摸鼻子,“還不是我舅媽,我舅舅女朋友——這不重要,你只說去不去吧,又不要你花一分錢……”陳覺非說著說著便住了聲,因他看見姜詞攥著那髒兮兮的抹布,面無表情,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擦著玻璃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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