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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文燁繼續道:“可疑的還有汪家。據說汪閣老只有兩個兒子,兩個兒子又分別只有一個孫子。嫡長孫年前病逝,嫡次孫便是這汪奉雲。自小身體不好,一直在家休養,鮮少見人。但是去年突然身體康復了,第一次參加科舉便中了狀元,著實詭異。”

  “你的意思……”皇帝陷入沉思。這不僅僅是冒籍那麼簡單,而是欺君。

  “臣以為,汪家子嗣不興,嫡長孫病故後,嫡次孫恐怕也要不保。機緣巧合,他們認識了京城中的窮書生江奉桐,收他做養子,讓他參加科舉,以振興汪家。”季文燁冷靜的道:“從密探的密報中只能推測出這麼多。若想弄明白,非得當事人自己開口不可。”

  皇帝緊鎖眉頭:“這麼重要的事情,你怎麼才說?”

  “皇上恕罪,臣本想再搜集些證據後……”

  “罷了,罷了。”皇帝嘆氣:“這可不好,若是被世人知道狀元來路不正,恐淪為笑柄。”當然了,作為他皇兄欽點的最後一位狀元,實在不想被後世詬病。

  “你把汪奉雲叫來,朕要好好問問他究竟是哪裡人。”皇帝做事雷厲風行,想做就做,絕不拖延。

  一切都在季文燁的掌控中。他躬身道:“是。”趕緊傳話下去,去宮外抓汪奉雲。

  汪奉雲並不難找,不是在翰林院就是在家裡,錦衣衛不費吹灰之力,到了汪家,直接把狀元郎“請”進了宮中。他曉得皇帝器重錦衣衛,鷹犬來找他,絕沒好事。不過他行的端做得正,並沒作jian犯科。就算季文燁誣陷他,他相信,憑他的才智也會為自己去洗清冤屈。

  他並不怕季文燁,一開始就不怕,現在也不怕。

  汪奉雲放下手中的書卷,心中冷笑道,倒要看看季文燁能把他怎樣。

  他從出生到現在還不曾怕過任何人,或許是自從被攆出家門後,種種經歷磨礪成了他如今的堅韌。

  他知道季文燁為什麼針對他,他早有準備。不光是因為覬覦雲映橋,還因為他的“陰魂不散”。

  為什麼答應想娶侯府的庶女?他也說不清楚。大概是不想輸的那麼慘吧,至少想和她再有點關係。

  宮門外守著佩刀的錦衣衛,這些人聽季文燁的統領,不出意外,他應該也在裡面,在皇帝身邊陪駕。太監打開沉重的黃梨花木宮門,發出沉悶的聲響,汪奉雲走進去,見皇帝表情威嚴的看著他。

  皇帝這樣看他,應該是季文燁告了他的黑狀。他不急,先看看季文燁到底告發了他什麼。

  “微臣叩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帝上下打量汪奉雲,他對此人還是頗為器重的,不願意相信他是個混跡京城的窮書生:“平身吧。朕有幾句話問你,你如實回答。”

  汪奉雲瞥了眼站在皇帝身邊的季文燁,他一如既往的面容沉靜,似乎今日的盤問和他沒有關係。

  “是。微臣知道。”

  皇帝提了一口氣,道:“季指揮,你代朕問他。”

  審訊並非皇帝所長,他是最後拿定奪的人。

  “是。”季文燁很平靜的問汪奉云:“我聽人說,汪翰林會很多地方的方言。不知久居家中不曾踏出江西半步的你,是如何懂得這麼多方言的。”

  “……”汪奉雲一愣,季文燁難道要戳穿他在勾欄里填過詞的經歷嗎?如果那樣的話,對他有什麼好處?他的岳父也做過同樣的事情,真戳穿了,雲成源不好過,映橋會允許他有好日子過嗎?

  季文燁盯著汪奉雲看。

  這時汪奉雲道:“……我自幼體弱多病,性情敏感,換過許多教我讀書的先生……家中奴僕亦有來自全國各地的人,所以會說上幾句。”

  季文燁冷靜的道:“那可就奇怪了,我並沒查到汪家為嫡次孫聘過私塾先生。”

  汪奉雲改口道:“……這些先生對外只稱是為我大堂哥請的。我只在病好時,聽上幾堂而已。”

  季文燁便道:“那還請汪翰林,說話嚴謹些,不要顛三倒四,混淆視聽。”

  “陛下面前,我怎敢混淆視聽。”汪奉雲瞪向季文燁,心道如果你再逼我,我就拉你岳父一起下水,看誰臉上掛不住。

  季文燁不緊不慢的道:“我認為你這番話並不能解釋你的奇怪之處。不瞞你說,我接到密探密報,說你其實是混跡京城勾欄的窮書生,冒名頂替了江西汪家少爺的名頭進京做官……”

  皇帝先吃了一驚,心想文燁你怎麼把底細亮出來了?這還怎麼審?

  果然王奉雲一聽反倒鎮定,嘴角浮起一絲如有若無的笑意:“皇上,季大人,這從何說起?冒名頂替,豈會那麼容易。我們汪家嫡出不行,但旁支遠族卻人丁不少,我若是冒充的,怕是早被人揭穿了。我祖父如此英明,怎麼會允許混淆血統的事情發生。庶出過繼,也好過讓外人霸占家業。”

  “……”文燁沒有說話,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原來季文燁懷疑他的身份作假,真是可笑。他當然是如假包換的汪奉雲,如果季文燁打算在這上面誣陷他,只能是自取屈辱。他躬身對皇帝道:“微臣以為這麼沒什麼好說的。我是真是假,派人回江西老家,問我的祖父,自有定論。”

  皇帝仍舊覺得事情可疑,用眼神示意季文燁再審。

  “陛下,臣有一個重要證人,能夠指證汪奉雲的身份。”季文燁道,等待皇帝准可。皇上想都沒想:“帶上來吧。”

  汪奉雲淡定自若,除非季文燁找來的人云成源,否則的話,任何都不可能證明他是江奉桐。天下相像的人多了,再說口說無憑,他之前不曾向任何人透露過自己的真實身份。

  季文燁說是人證,就一定是嗎?可笑。再說就算證明了,又能如何?他頂多填過艷詞,名聲不那麼好聽罷了。而且假如這個證人是勾欄的,還可以彈劾季文燁,說他讓賤民進宮,玷污正殿。

  此時宮門打開,中官領了個步履蹣跚的老者走了進來。汪奉雲回眸打量此人,見他耄耋之年,鬍子花白,但精神矍鑠,目光仍然有神。只是此人,他從未見過,心道應該不是兩府三院的人,也不是和書商有關的人,他究竟是誰?

  老者看到穿著龍袍的皇帝,登時激動的落淚,馬上跪地磕了響頭。

  皇帝擺手:“平身吧。”

  季文燁對老者道:“你認得他嗎?這位就是汪奉雲,江西汪家的二公子。”

  汪奉雲哭笑不得,這不是誘供嗎?直接把他的名字說出來了,難道怕這老頭認錯他嗎?他笑道:“季大人,此人不會不認識我吧,還要您告訴他,我是誰。”

  皇帝也頗尷尬,擔心的看了眼季文燁。雖然他相信兒子,但也不想失去一位國之棟樑,如果真冤枉了汪奉雲,他不成昏君了麼。

  那老者眯著眼睛上下打量汪奉雲,忽然抖著唇道:“像啊,真像,不,就是你,就是你啊。聽說你考中狀元了?幾千條人命換來的狀元啊……”

  汪奉雲莫名其妙的看他:“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回陵道縣看看吧,那裡的百姓等著你回去呢……”老者說著,忽然泣不成聲:“幾千條人命,換來了你的命……”

  汪奉雲不解的看向季文燁,你從哪裡找來的瘋老頭,到底想說什麼。

  季文燁似乎看出了汪奉雲的心思:“這人是陵道縣的老縣丞。一家十五口都被賊寇殺了。他找你養老來了。”

  “啊?”

  文燁輕描淡寫的道:“你別急,他知道你的身世和這些年的經歷,比你自己更清楚。”說罷,對那老者道:“你說吧。”

  那老者平靜了許多,看著汪奉雲,又一種古怪的笑容說道:“你肯定不記得我了。你祖父年輕時剿匪得罪了人,後來這幫賊寇報復他,綁架了他的小孫子。唉,就是你啊。你父親當時是我們縣的縣令,剛中了進士不久,還很年輕。你更是,不過才四五歲……賊寇綁了你,唉……說要如果不開城門就殺了你……”

  汪奉雲呆了,他只知道父親犯了錯,觸怒了祖父,連同他一起被攆出家門。許多年不得見,親戚不許幫他們。至於為什麼,父親從不肯說一句。

  但似乎,現在找到答案了。

  老者繼續念叨,事情過去了很多年,像在說話本里的故事一樣平靜:“?不放賊寇進城,不許他們搶糧搶金銀珠寶,你的命就不保。但是如果不開門,你就活不了命。唉……你父親表面說的好聽,寧可讓你死,也不開門,棄百姓於不顧。可惜啊,還是自己的骨血重要,死幾個百姓又何妨?唉……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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