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熊橙笑得很自然,裝作沒看見:“如果沒有其他的吩咐,我先退下了。”
葉聞雋輕輕挑了挑眉。
熊橙和曹麗芝退出包間,葉聞雋回到座位,拿起玻璃杯輕晃,然後優雅地抿了一口酒。
阮羽萱突然笑著提議:“改天我在家給你煮義大利面吃,怎麼樣?”
葉聞雋放下酒杯,伸手握住她柔軟的手,打趣地說:“我記得上一次你做菜給我吃,整個廚房都要起火了,你確定還要嘗試一次?”
阮羽萱有些不好意思:“一次失敗不代表次次失敗,我可以從簡單做起。”
葉聞雋抬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貼了貼,認真地說:“不必,我的女人不需要為我洗手作羹湯,她的手是用來握玫瑰花的。”
阮羽萱低下了頭,燭光下她的容顏嬌美不可方物,聲音也盡顯小女人的細膩柔意:“我只是看到剛才那個廚師突然覺得很汗顏,沒想到她和我年紀差不多,就可以動手做一桌子的大餐,而我連番茄炒蛋都不會。”
“傻瓜,人家本來就是學這行的,你和她比這個做什麼?相反,你會的那些,她一定不會。”葉聞雋腦海掠過熊橙那張完全沒有變化的臉,口吻很自然,“說到底,她只是一個廚師而已。”?
☆、第五章
巧遇葉聞雋讓熊橙的心情宕到了谷底,夜班結束,乘坐地鐵回去的路上,竟然還接到這廝的電話。
“橙橙,我們有三年沒見面了,真沒想到你在艾朵當廚師了,挺不錯的。對了,剛才在包廂里不太方便和你多聊,其實很想問你,現在生活的還好嗎?”葉聞雋在電話里的聲音和春日的夜色一樣溫柔。
“我很好。”熊橙斬釘截鐵。
“那我就放心了。”葉聞雋一字字地說,“分手的時候我就說過,我們不是仇人,可以繼續做朋友,如果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我不會推卻,現在也是一樣。”
“葉聞雋,收回你那套假模假樣,我沒有任何需要你幫忙的,也不想再和你有聯繫。”
“橙橙,你是不是對我有所誤會?當年你提出分手也讓我莫名其妙,現在的話更搞得我一頭霧水。”葉聞雋輕笑。
熊橙這頭微微一頓,接著模仿他當年用輕蔑的口吻說出的那句真心話:“呵,我還不至於找個廚子做老婆吧。”
葉聞雋的聲音瞬間沉默。
“祝你前途似錦,鵬程萬里。”熊橙冷冷地嘲諷他,然後掐斷電話。
一分鐘後,手機音樂響起,又是葉聞雋?熊橙忽略之。
音樂循環了兩遍,熊橙按下接聽鍵,正準備罵他,卻聽到一個耳熟的清脆童聲:
“你為什麼這麼久才接我的電話?!”
竟然是貝思哲那個小屁孩。
“這都幾點了,你還沒睡覺?”
“我睡不著,手上的石膏好重,又熱又悶,難受死了!”
想起小屁孩手臂骨折住院的悽慘事實,熊橙的語氣不由地放柔了一點:“你爸爸呢?”
“他剛才接了個電話就拋下我走了,我問他要了你的電話號碼哦。”貝思哲有些得意。
“你手上的傷還好嗎?有沒有乖乖地打針吃藥?”
“有啦。”貝思哲拖長尾音,口吻頗為無奈,“爸爸威脅我再不聽護士的話,以後就不給我零花錢了。”
“你這個小鬼頭,都生病了還惦記著錢。”
“對了,你明明知道我生病了,為什麼不來我看?”貝思哲的聲音漫不經心中夾雜著一點小委屈。
熊橙一愣,她還真沒想過這點,手指擦了擦鼻尖,輕輕道:“我最近很忙,沒時間啊。”
“沒事,醫生說我還要住好多天呢,我可以等你。”
“……”我有義務來看你嗎?沒熟到那個程度吧?
“醫院真的是太黑暗了。”貝思哲開始嘟囔,“馬桶好臭,床硬邦邦的,根本睡不著,重要的是飯菜難吃死了,護士不漂亮也不溫柔,我一天都不想再呆了……”
“又不是住五星級酒店,要求那麼多?”熊橙安撫道,“你乖一點,聽醫生和護士的話,好好吃藥打針,這樣病好得快,就能出院了。”
“那你真的不來看我嗎?”
似乎有什麼尖尖的東西戳中了熊橙心頭的柔軟處,她隨便地蹦出一句和自己意願完全相反的話:“好啦,你乖乖的,這個周末如果沒事的話我就過來看你。”
“一言為定!”貝思哲的聲音幾乎要飛起來。
“……那個,我的提前是如果沒事,但這個概率很小……”
“不管,你剛才說了要來看我的,說到就要做到!一言為定!”
“……好吧。”
掛下電話,熊橙嘆了口氣,自己怎麼就一個心軟答應了那個小屁孩呢?周末到底要不要去看他?如果對一個小學生慡約,會不會加深他“大人都是愛撒謊的騙子,成人的世界很骯髒”這一觀念……甚至對他幼小的心靈造成陰影?
熊橙皺起眉毛,一臉糾結。
這一糾結持續到了周末,最終,她抵不過內心深處某個微弱卻正義凜然的聲音,前往醫院。
貝思哲正躺在床上,右手玩著手掌遊戲機,熊橙連扣了幾次門,他才抬起頭,一雙黑葡萄般亮晶晶的眼睛盯著她看了好一會,才咧嘴笑:“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熊橙拎著東西,表情坦然自若:“既然答應了你,我就會做到,大人都是說話算話的。”
貝思哲丟開遊戲機,趕緊爬起來坐好,開門見山地問:“你手裡拿著的是吃的嗎?”
“嗯,給你燉了湯品,還做了幾個點心。”
貝思哲歡呼起來。
熊橙打開袋子,取出燉好的排骨湯,盛了一碗後遞給貝思哲,貝思哲的表情失望:“我不喜歡喝湯。”
“這個湯和你平常喝的不一樣,不信你嘗嘗看,保證好喝。”
貝思哲似信非信地嘗了一小口,客觀地評價:“嗯,是不難喝。”
“多喝一點,對你傷口的復原有好處。”
出乎意料的是貝思哲很聽她的話,一口一口慢慢地全部喝完了。
“對了,你爸爸呢?”熊橙環顧了一圈這個寬敞,清冷的專屬病房。
“他去工作了。”
熊橙若有所思,孩子都生病住院了,做爸爸的竟然忍心丟下他一個人。
貝思哲似乎沒有因為爸爸不在身邊而表現出半點傷心,相反,他很開心地吃著熊橙做的蜜糖香蕉吐司和什錦雞蛋卷,時不時地吮吮手指頭,似乎能吃到好吃的東西才是大事情,其他都可以忽略不計。
護士端著托盤進來的時候,貝思哲立刻擺起了小臉孔。
“貝思哲小朋友,我們昨天說好了,今天要抽血,你也答應爸爸要好好配合我的,現在把你的右手伸出來。”
貝思哲不情不願地伸出右手,護士給他的小手臂綁好橡皮管,用酒精棉球擦了擦,快而准地將針刺進去。
熊橙分明看見他的臉皺成了苦瓜樣,心想,原來他那麼怕扎針。
結束後,護士想伸手摸摸他的小腦袋,被他敏捷地躲開,再狠狠地瞪了一眼,頓時很尷尬,乾笑了兩聲,利落地收拾好東西,轉身走出房間。
“你這個小朋友怎麼這麼沒禮貌?”坐在沙發上的熊橙悠哉地拿起隨身杯子,喝了口水。
“我討厭這裡的護士。”
“嗯?”
“她們都想勾引我爸爸。”
熊橙一口水險些噴出來,勉強咽下去後,手指輕輕擦了擦嘴角,認真地問:“你從哪裡學來‘勾引’這個詞語?”
貝思哲聳了聳肩膀:“電視上教的啊,咦?你都不看電視劇的嗎?”
“……”熊橙再次疑惑現在的小孩子都吃了什麼飼料,早熟成這個樣子。
提到電視劇,貝思哲興致十足地和她聊起來,當說到某個女主角從現代穿越到了古代,又穿了回去的時候,他忍不住瞌睡開始打哈欠,不由地揉了揉眼睛:“我好睏,先睡一會,等睡醒再告訴你大結局,你等我哦,不能趁我睡覺的時候走開。”
熊橙走過去,幫他蓋好被子,摸了摸他的腦袋。
貝思哲很快就睡著了,熊橙輕手輕腳地走進洗手間,方便了一下,等擰開水龍頭洗手的時候,聽到很輕的一聲動靜,她低頭一看,一顆細小的珠子掉到地上,咕嚕嚕地滾了很遠。
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果然是耳朵上的那顆珍珠綴飾。
她蹲下去,一點點地找,終於在靠近門口的一塊馬賽克瓷磚的邊線上找到了小珍珠,撿起來吹了吹,握在掌心,正準備起身的時候,眼前晃過一雙長腿,她嚇了一跳,猝不及防地抬起臉,卻撞到了一個硬邦邦,頗具力量的沉物,鼻尖一陣酸楚。
等她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撞到的是何物,血液急速上衝到耳膜,腦子和宕機一樣,出現絲絲縷縷的白線。
瞬間,全部的聲音靜止,氣氛僵冷到了極致。
面前的男人,俊然如神祇,微微蜷縮手指,清銳的黑眸綻現一道想滅口的暗光。
她不想承認自己的鼻子撞到的是屬於一個男人最要命的部位。
她趕緊站起身,掩著鼻子,瞪了一眼貝翊寧:“這不管我的事情,是你自己不打一聲招呼,貿然走進來的。”
貝翊寧冷厲地看著她:“你怎麼會在這裡?”
“探病。”言簡意賅。
貝翊寧抬起手臂看了看時間,口吻略有不善:“時間不早了,他已經睡下了,你可以走了。”
熊橙皮笑肉不笑:“我正打算走呢。”並且再也不會來了!
她說完,擦著他的肩膀走出狹小的洗手間,來到沙發前,拎起包,準備直接走人。
“等等。”
她的動作一滯,立刻轉過身,語氣不自覺地帶上警覺:“還有什麼事?”
“這是你的酬勞。”貝翊寧遞過來一疊薄薄的紙幣,語氣涼薄。
“酬勞?”
“作為你陪聊的酬勞。”
“……”
“不要嗎?”潛台詞似乎是,你需要的不就是這個。
“不需要!”熊橙澄清,“我來看他只是覺得他太可憐,生了病連爸爸都不陪在他身邊,一個人孤零零的,餓了都沒有人給他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