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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棄等於是認同封慎死亡的事實。作為兄弟,莫俠可以認這個事實,但是作為畢生的愛人,湛明瀾怎麼去認這個事實?她才多大,就成了寡婦?失去摯愛和依靠的女人,該如何撐下去?

  直到菸頭熏到自己的大拇指,莫俠才回過神來,不由地在心裡嘆了一聲。隨著日子過去一天又一天,他的壓力也很大,家裡的長輩頻頻來電問他到底在哪裡,他已經無法用敷衍的藉口逃脫他們的質問,而公司那邊也是焦頭爛額的一堆事等著他回去處理。

  “我們直接去尖棘吧,如果還是沒有消息,就回去吧。”

  莫俠一怔,看著湛明瀾平靜的臉,仿佛以為自己聽錯了。

  “來之前我就說過,做好了準備面對所有的結果,無論是好還是壞。”湛明瀾聲音平緩,只是嗓音有些沙啞,她一身黑色毛衣,坐在沙發上,窗外的陽光投she進來,一點點地勾勒出她清瘦的身體,她的背脊依舊很挺,雙手擱在膝頭,神色安靜,眉黛如冬日的遠山,眼睛如靜水微瀾,就這麼安靜地看著前方,像是凝聚著無窮的力量。

  “明瀾,我們都樂觀點,相信上天會保佑他的。”

  湛明瀾唇角微微一勾,像是湖面上的細小漣漪,就那麼一下,讓莫俠錯覺似的,以為自己看錯了。

  然後,和無數次一樣,她點了點頭。

  *

  尖棘島是國內最南邊的島,西北和越南遙遙相對,東北和菲律賓隔海相望,人煙稀少,異域風情很濃。

  莫俠和湛明瀾抵達尖棘島的那一刻,第一感覺就是熱,這裡怎麼能這麼熱,熱得莫俠連脫下大衣和線衫,將襯衣的長袖撩起大截,還覺得受不住。

  照例,莫俠托朋友聯繫了島嶼上的警方,遞上了封慎的資料冊,然後和湛明瀾等消息。

  但湛明瀾這次堅持出去親自找封慎。

  莫俠阻止:“交給警方吧,你出去找,怎麼找?和沒頭蒼蠅似的,找到的機率是零。”

  湛明瀾搖了搖頭,將薄的紗制圍巾繞在脖子上,遮住了大半張臉,又戴上帽子,說:“不管怎麼樣,這是我最後的機會了,讓我試試看吧。”

  莫俠還未反應過來她說什麼,她已經開門出去,他見狀立刻跟了上去。

  天氣很炎熱,湛明瀾就拿著封慎的照片,走幾步路就逮人問:“不好意思,打擾您一下,請問您有沒有見過他?”

  莫俠看著她如此笨拙的找法,無奈地搖了搖頭。

  整整一個下午,湛明瀾就用如此笨拙的方法問了上百個人,大多數人都同一個反應,蹙著眉好奇地看著照片,思考幾秒鐘後立刻擺手,說從沒見過。

  到了傍晚的時候,莫俠和她到當地的一家簡陋的小餐館吃麵,湛明瀾完全沒胃口,只是大口大口地喝涼水,莫俠也覺得有些水土不服,整個背脊癢得厲害,胃又沉甸甸的,叫來一碗蔬菜面,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筷子,起身到門口,掏出煙盒點菸。

  吸了一根煙,回座後看見湛明瀾正在吃麵,細嚼慢咽的,他吸了吸鼻子,正準備拿起筷子,手機鈴聲響起,低頭一看屏幕,是駱冰的來電,他立刻接起。

  駱冰也是來問莫俠有沒有封慎的消息,莫俠瞟了一眼低頭吃麵的湛明瀾,悶聲說了句還沒找到人。

  電話那頭的聲音停止了片刻,然後傳來哽咽聲,駱冰竟然哭了出來。

  那哭聲越來越響,莫俠只好安慰她,一邊安慰她一邊觀察湛明瀾的神色。

  湛明瀾在駱冰哭聲傳來的那一刻,握著筷子的手微微一滯,隨後放下筷子,拿起紙巾擦拭嘴巴,靜靜地聽那哭聲越來越響,沒說一個字。

  “你別哭。”莫俠對著電話說,“我答應你,一有他的消息我就通知你,你別哭……哭了很晦氣。”

  那頭才逐漸收斂了哭泣聲。

  掛下電話,莫俠看了一眼湛明瀾,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剛才駱冰的哭聲太壓抑了,他知道湛明瀾的心情不可能不被影響,她一直在強撐著,也不知道能撐多久,他擔心她的狀態。

  “多少再吃點吧。”湛明瀾反而開口,看了看莫俠幾乎沒動的面碗,“否則會餓壞肚子的。”

  莫俠說了聲好。

  “等會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再找一會。”

  莫俠立刻搖頭:“那怎麼行?這片的治安不太好,我怎麼能讓你一個女人在晚上單獨活動?放心,我精神好得很,等我吃碗麵,我們再一塊去找。”

  說話間,一男一女,抱著一隻寵物狗走近餐廳門,和老闆娘說了好一會,老闆娘才答應讓狗進來,他們連聲道謝,然後快步進來,在鄰桌入座,那狗毛茸茸的,看見湛明瀾的那一刻就伸出爪子揮來揮去,湛明瀾朝它友好地一笑,它立刻嗷嗷地叫起來,兩口子見狀笑著罵小皮蛋,並向湛明瀾說不好意思,說這狗不咬人的。

  湛明瀾不介意地點點頭,然後習慣性地拿起封慎的照片,遞過去,問他們有沒有見過照片上這個人。

  莫俠心中又是嘆氣,他深知湛明瀾是白費功夫,卻又不能說服她算了。

  “這個人,有點眼熟。”

  莫俠聞言一震,立刻抬起頭,看見那個抱著狗的婦女正非常認真地低頭看封慎的照片,還叫狗狗他爸過來看,那男人湊過來,看了一會說:“好像是見過。”

  “你們在哪裡見過?”湛明瀾急切地問,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

  “就是十幾天前,我們在山上,好像看見過……也不是很確定,因為他長得挺俊的,和當地人也不太一樣,顯得很惹眼……”婦女一邊摸著狗毛,一邊回想地說。

  “山上?哪個山上?”莫俠立刻追問。

  “很遠呢,就是最南邊的少數民族區。”男人說,“我和我老婆喜歡旅遊,尤其喜歡去那些沒人去過的地方,我們是從福建來玩的,來這裡有大半個月了,十幾天前,我們不知怎麼回事的,就莫名其妙地到了最南邊靠近邊境的那片林子,發現那是個少數民族聚集的地方,那裡的人長得和我們都不太一樣,語言也聽不懂,生活習慣也相差很大,我們覺得很新鮮,無奈就是相機沒電了,拍不了照片……”

  莫俠和湛明瀾兩人聞言後心頭大震,立刻付錢結帳,然後開車直往南行,去找尋他們說的那片土地。

  開車很久,卻找不到那兩口子說的少數民族的聚集地,慢慢地,莫俠懷疑他們說話的真實性。

  “他們會不會是戲弄我們?”莫俠蹙眉,看著前方,“現在想想他們兩口子挺奇怪的,長得奇怪,穿得也奇怪,還抱著狗來吃飯,不太像是正常人。”

  莫俠的猜測像是一把冷水澆滅了湛明瀾心底好不容易燃起的火苗,她眼眸立刻又黯淡下來。

  莫俠見狀噤聲。

  天色逐漸暗下去,眼前的路坑坑窪窪,越來越窄,無法再前進,正猶豫不決時,莫俠的車竟然爆胎了,他罵了一聲,下車去檢查車輪,湛明瀾卻隱隱約約聽到什麼時候,她立刻叫住莫俠:“你聽,好像是有人唱歌。”

  莫俠狐疑,噤聲,豎起耳朵聽,這片荒山野嶺真的有歌聲。

  “裡面有人住?”湛明瀾激動地拿起包,下了車,準備前進找尋聲源所在地。

  “等等。”莫俠飛快喊住她,“現在天色已晚,這裡都不知道有沒有兇猛的野獸出沒,太危險了,這樣吧,我們在車裡待到天亮,再進去看看,行嗎?”

  這似乎是唯一的辦法了,湛明瀾點頭,然後轉過身,蹲下去,幫忙莫俠將廢輪胎卸下來,安裝上備胎。

  他們保持警惕地在車裡待到了天亮,第一縷陽光投she進來,兩人匆忙地吃了點壓縮餅乾和水,帶上包,下了車往裡頭走。

  眼前的路非常難走,到處都是雜糙叢生,這裡的糙瘋長得厲害,又硬,扎在腿上直發疼。

  天氣又炎熱,走了幾千米的路,兩人身上都是汗,卻沒人叫停,像是相信什麼似的,一步步往裡頭走。

  莫俠自從來這裡後就水土不服,昨晚趁湛明瀾不注意,他伸手探進衣服後頭,摸了摸自己的後背,密密麻麻的疹子一片,而此刻,那些疹子在濕熱的環境下越來越癢,他受不了地咒罵了一聲,然後極其懷疑:“封慎會在這個鬼地方?那兩口子要是敢戲弄我,等我回去,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們,好好和他們算帳!”

  湛明瀾看他狀態很不好,立刻指了指背著太陽的陰影處的一塊石頭:“我們在那裡休息一下。”

  莫俠坐下後就伸手到背後隔著襯衣撓癢,湛明瀾從包里拿出一瓶噴霧,讓他脫下衣服,幫他噴一下,他婉拒,她直言:“對我有什麼可避諱的,快點!”

  莫俠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褪下衣服,湛明瀾一看驚呆了,他背後滿是疹子,密密麻麻的,情況很嚴重,她幫他噴了噴,又拿出紙扇為他的背扇風。

  莫俠嘆氣,笑著說:“等找到封慎,我真的要好好和他算算這筆帳,老兄弟,你欠我的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他言語輕快,當真有點立刻要見到封慎的意味,湛明瀾來了精神,連日來第一次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正當他們享受片刻的清涼和靜謐,耳畔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瞬間,五六個個少年模樣的人出現在眼前,莫俠和湛明瀾驚呆了。

  他們每個人都梳著幾條細細長長的辮子,脖子上戴著一個又一個的圈,乍看是男生,細看又有點像女生,再細看,又確定是男生,但為何是男生,還穿著桃紅色的布衫?

  他們對視莫俠和湛明瀾,然後竊竊私語。

  湛明瀾心中卻是一喜,從口袋裡拿出封慎的照片遞給他們看,字正腔圓地問他們有沒有見過照片上這個人。

  五六個腦袋湊過來看封慎的照片,然後齊齊抬頭,突然,其中一個個子最高的少年說了句鳥語,其他幾個少年立刻朝湛明瀾撲過去,莫俠見狀立刻過去阻止,但那幾個少年非常靈活,不知從哪裡拿出網兜和麻繩,像是捕獵一樣圍住湛明瀾和莫俠,湛明瀾和莫俠因為水土不服,體力不支,抵抗力不強,抵不過這五六個身強力壯,生龍活虎的少年,不到十分鐘,他們竟然被捆綁了個結實,直直地抬向裡頭的叢林去。

  莫俠大罵:“放我下來,你們幾個不男不女的……”話沒說完,就被其中一個少年塞了塊軟軟的布團到嘴裡,他氣得渾身發抖。

  湛明瀾卻沒發出任何聲音,她心裡已經肯定了一個事實,他們是見過封慎的,從他們看到封慎的照片後,眼眸閃過的急切情緒可以得知,他們認識封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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