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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嘉駿:“……”

  他們三人一個警察樣子的帶頭,還有兩個則穿了棉布短打,滿臉匪氣,看著就不像好人,一到門口,就哐哐哐砸門,大吼:“開門開門開門!”

  那門被砸得震天響,但別說她家了,整條巷子都沒見有人探個頭,這些年下來,不管有沒有文化,群眾的鬥爭經驗早就豐富得不行了,都會以靜制動。

  黎嘉駿不由得慶幸自己沒有在家,否則這個陣勢,要是小三兒被嚇哭什麼的,她很難有那個定力硬頂著不開——說不定拎著搶就上了。

  那三個人砸門半天沒見動靜,一個小個子上前貼著門聽了一會兒,朝老大搖搖頭,顯見是知道沒人的,老大暗罵了一聲,左右看看,開始砸金花阿媽的門。

  金花阿媽居然好像也不在的樣子。

  黎嘉駿心揪起來,果然他們去敲薛蓮的門了,沒兩下,門吱呀的開了。

  遠處忽然響起了鞭炮聲,噼里啪啦的,包括黎嘉駿,巷子裡三人都往鞭炮的方向望了一眼,隱約可以聽到歡呼聲。

  他們都暗罵了一聲,不知道誰家辦喪事……

  又回頭,薛姐站在門口,她容光煥發,風情萬種的,啪的拍了張紙在自己大門上,輕蔑的問:“怎麼著,討紙錢啊?”

  那三人看了一眼她拍的紙,其實竟然有點弱了,領頭的人客客氣氣的:“這位太太,你們隔壁是不是住著一位姓秦的長官,他太太姓……”

  “秦長官太太姓什麼是你們能說的麼?”薛蓮啪的打斷,“誰准你們來這兒拍軍屬的大門了?人秦長官保護過蔣委員長!是個有大功的人,你們什麼東西?我們的男人在外面拼死拼活,留著你們在這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出息啊,這麼厲害怎麼不去打仗?飛機來來去去的你們倒是拿你們拍門的勁兒打下來啊!”

  “薛太太,您別動氣,都是秦太太她兄弟犯了事兒,我們奉命來請她去局子交保釋金的,可您看這秦長官是有軍功的人,可不能讓秦太太被局子裡那群癟犢子為難嘍,所以這錢我們可以代收,到時候肯定把她兄弟全須全尾的送回來。”

  遠處鞭炮聲剛停,顯得巷子特別安靜,雖然沒聽全,但也聽到了軍功,保釋金什麼的,別說黎嘉駿了,薛姐都笑了,她聲音尖利:“這可真辛苦你們了,不過秦長官他們夫妻倆啊可不像我這麼閒,秦長官別說了,秦太太可是個文化人,和那個什麼美國兵啦,大學教授啊,翻譯官啊關係好得很,我可見她經常被那些美國兵恭恭敬敬的送回來,可不敢打聽她上哪了,他們消息可靈通,說不定這時候已經去交保釋金了呢?”

  黎嘉駿哭笑不得,這把她說得跟交際花似的,美國兵送她也是順路,頂多是客氣罷了,恭恭敬敬是個什麼鬼,但薛蓮從她的角度這麼一形容,果然成功讓那三人變了臉色,顯然他們並不清楚秦梓徽一家的底細,只當天下官太太一般傻,聽了黎二的事兒專門來訛錢的。

  畢竟只要碰上紅色的事兒,不管多位高權重都恨不得撇的遠遠的,這筆小錢被訛了也寧願忍氣吞聲,默默的再去交保釋金。

  不過這也讓她明白了情況,至少二哥肯定是被關起來了,她不由得心焦起來,家裡的現錢她並沒全拿,不知道夠不夠。

  “要不,三位在我這兒喝個茶?畢竟以後可能各位都是秦太太的恩人呢,我可得好好討好討好。”薛蓮還讓開了身,身子慵懶的靠著門框,可手臂卻直直的攔在前頭,還壓著那張紙。

  三人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領頭的強顏歡笑:“不不不,不敢不敢,我們走了,走了,嘿嘿。”

  “誒等等,既然要交保釋金,也得知道上哪交啊。”她一臉我好心幫你們轉告的表情。

  “哦,哦哦,政治部,軍委,政治部,哈哈。”

  “那成,不送啊。”薛蓮瀟灑的關上門,外頭三人對著門瞪了一會兒,又發泄的砸了幾下黎家的門,罵罵咧咧的走了。

  其中那個個小的一個抬頭,撞見黎嘉駿沒來得及收回的頭,罵道:“看什麼看?!找死吶?!”

  黎嘉駿默默的關上了窗,淡漠的看著這三人走遠,沒一會兒,鞭炮聲又響了起來,這次換了個方向。

  大概是結婚吧,隊伍行進的挺快,她隨意的想。

  政治部呢,進去了還真不一定出來,看來要去發個電報,到重慶搬救兵了。

  第215章 提出二哥

  關鍵時候,歷練的作用就出來了。

  黎嘉駿在自己還冷靜的時候給自己列了一個計劃單,先給旅館老闆留了口信,緊接著回家拿了些值錢的小物件以防萬一,隨後找薛蓮道了謝並交代了接下來可能的行程。她家住在大西門附近的文化巷,而政府和電報局都集中在城中心,考慮到要穿越半個城,她叫了一輛黃包車,一路往電報局過去。電話占線率太高,跨省基本不用想,她一般不考慮。

  沿途竟然有不少人在放鞭炮,他們臉上喜氣洋洋的,就像是過年一樣。她滿腦子都是二哥的事情,絲毫沒有打聽的欲望,報童手裡舉著報紙大叫著“號外號外!”可等她要聽是什麼號外時,車子卻已經跑遠了。她便又百無聊賴的呆坐在那兒。

  到電報局發完電報後,她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去了政治部。

  這對她來說是個挺恐怖的地方。

  戰地里滾多了,她跟那些當兵的一樣對這種不流血的大殺器有種天然的恐慌,可能他們根本沒懂上面某些人的理想卻已經為某些人而死了,所謂不明覺厲莫過於是。而關在裡面的人則更為悲劇,可能尚未血性的反抗過便已經悄無聲息的入土,實在是煉獄一樣。

  自皖南事件後,果供之間的關係就像是晴天下濃密的烏雲,偶爾漏點光普照給共同的敵人,大部分時間給自己人看到的只有無盡的陰霾。

  她曾經最擔心的,就是自己一個沒把持住把家人帶進這個坑,卻沒想到上回自己好不容易爬出來,轉眼看著最機靈的二哥也陰溝里翻了船。

  她最想不明白的就是二哥怎麼會被抓,他既不是學生,也顯然不是被一鍋端的兔子,聽著就好像是路過打了個醬油,畢竟兔子和學生都在牢里,而他卻只是“關禁閉”。

  政治部位於省鎮府中,有獨立的辦公室,她曾經為那些翻譯官的政審來跑過,接待的小姑娘很親切,辦事的小伙兒很溫和,但是也僅止於此了,因為人家根本沒必要對她露出獠牙。

  省政府背靠著五華山,西鄰翠湖,風景還挺秀麗的,她一路沿著翠湖走過去,到了鎮府的時候,還是有些心裡發虛,真想假裝自己是個真遊客默默的就回去了,可事實上她也沒處躲去,她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去,一路摸到政治部,門口辦公室接待的小姑娘一身女式軍裝,歪戴著船帽,露出短短的捲髮,很是精緻漂亮的樣子,看見她,表情有些驚訝:“誒,黎先生嗎,我就說我見過您,您就是秦夫人對吧?”

  她倆打交道的時候兩人隨口閒聊了幾句,沒想到這小姑娘就記住了,黎嘉駿有些尷尬,她記得這妹子好像是自我介紹過,但卻忘了,不過這時候也不糾結這個:“對,我現在來……”

  “可您的先生已經走啦,保釋金還是要交的,他去拿錢了。”

  居然錯過了,黎嘉駿有些愣神,她問:“要多少?”

  “十萬塊。”妹子還張開兩隻手掌一臉純真,“還是看在秦長官面子上的,那個是你哥哥吧?”

  搶錢啊,黎嘉駿心裡滴血,雖然物價飛漲,但是十萬到底是十萬,換算出去差不多是後來的兩萬塊左右,她估摸了一下,自己果然沒帶那麼多錢,看來還是只能等秦梓徽來,便問:“那是我二哥,我可不可以見見他……哦,和他一起等我先生好了。”一邊說一邊很自然的從包里拿出一個小盒子,裡面是一個綴了珍珠的銀髮夾,款式精緻貴氣,是黎家人夢想中她黎嘉駿該配的配飾,只是她都攢起來行賄去了,出門就會帶一點,這次自然也拿了出來:“話說上回見過你我就覺得你這樣的小姑娘適合這個,我這人短髮習慣了,又要照顧孩子,想留個小捲兒都養不長頭髮,想到要過來,就順手給帶了,看看喜不喜歡?”

  妹子接過盒子,很是羞澀欣喜的道謝,看起來還真是愛不釋手,她戀戀不捨的收起盒子拍胸脯:“行啊,我去問問我上頭,不過都讓保釋了,那肯定沒問題的。”

  “麻煩您了,哦對了,我到現在都不知道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只是關禁閉啊?他到底怎麼進來的?”

  一提八卦妹子就激動了:“哎呀這種情況我都沒見過,昨晚上一群學生好像要投供,被攔住了,上頭審問了一下,得知教唆他們去延安的人就在附近一個會所里,當即就過去了,正好一鍋端,誰曉得把人押出來的時候,黎先生不知怎麼的路過,還上來打聽了幾句,我們上司多謹慎的人,當即就一起逮了。”

  黎嘉駿都醉了,看到抓人還能上去打聽,沒聽說二哥是這麼俠肝義膽的人啊,絕對有jian情!“我哥不是這樣的人啊!”她叫屈,“這太離奇了!”

  “說是被抓的人里有他認識的。”妹子也有些迷茫,“他當時也不清楚情況,知道後就不說話了,我上班的時候還在審問呢,還要派人聯絡你們,結果聯絡官剛出去,你先生就來了,消息傳得真快。”

  黎嘉駿心事重重,覺得二哥犯了不該犯的蠢,肯定有什麼無法掌控的事情在發生,她托妹子去問了能不能探望,得到許可後,被帶到了走廊盡頭一個小隔間,那隔間似乎是臨時審訊用的,鐵門,桌椅俱全,布置簡單又冷厲,二哥正在天窗下靠牆坐著,他一身人模狗樣的西服已經皺巴巴了,打了蠟的劉海錯亂的垂著,遮住眼睛。

  妹子很是周到,不僅給她帶路,隨後還端來了茶水和小點心。

  二哥全程裝死。

  黎嘉駿關上門,坐在他對面,喝茶,吃點心,兩人都憋著,看誰先憋不住。

  “你還有多少錢?”結果還是犯事兒的人先破功,問的問題卻非常渣。

  黎嘉駿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問我,還,有多少錢?”

  二哥撩了一下劉海,皺著眉看別處,就是不看她。

  “黎嘉文你看著我!”黎嘉駿提高聲音,她莫名的有種痛快的感覺,二哥居然有今天,要是她願意,她現在都能揪著他耳朵訓話,他絕對不帶反抗的,“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有這麼跟哥哥說話的嗎?!”二哥聲音響了一下又弱了,嘟噥,“虎落平陽……”

  黎嘉駿毫不客氣,立馬接了一聲:“汪!”

  “……”二哥目瞪口呆,“你贏了……”

  “說!怎麼回事!”不要臉起來天下無敵的黎嘉駿怒拍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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