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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感覺快不認得了?”黎嘉駿笑笑,“走,去廣馬街。”

  “那兒不是金碧路嗎?”二哥好歹也是來跑過的。

  “現在都是廣東人開的店,廣東人,老廣馬嘛,你懂,現在那兒的洋玩意兒比重慶多得多。”

  二哥皺了皺眉:“我不需要那些。”

  “你當然不用拉二爺,現在的高富帥標配奧米伽手錶、派克金筆你早十年就有了。”黎嘉駿聳聳肩,“不過那兒賣的糕點和咖啡還不錯,可以去囤點兒,有一家賣烤餅乾的是英國人開的,味道挺不錯,正好夠你泡牛奶。”

  二哥不吭聲,老老實實跟在後面,黎嘉駿心裡得意,他那些小資小情調,她記得清清楚楚,人不認識的妹子都能把他這個萬年老光棍給泡了,她這個親妹還能被仇恨一輩子?

  金碧路的商店還比較高大一點,只能買些精貴的小玩意兒,趁著有個壯勞力在,黎嘉駿又拖著二哥去了趟市場,熱熱鬧鬧的整了一堆油鹽醬醋回去。

  路上兩人各自抱了一堆東西,終於沒什麼東西可以扯,不約而同陷入沉默。

  黎嘉駿心想,差不多開始了。

  果然,二哥有些遲疑,卻無奈的問:“你是不是很想問兩年前那事兒?”

  “……什麼事,你結婚?”

  聽到結婚兩字,二哥眉頭跳了跳,乾巴巴的:“是啊。”

  “哦,是想問,但你要是不想說,我又不能拷問出來。”黎嘉駿也乾巴巴的,“不是,這會兒你肯跟我說上話我已經要謝天謝地了好嗎。”

  “那你就感激的聽我說。”

  “……”

  “那個差點成為你二嫂的女人,”二哥斟酌了一下,“我覺得,可能有什麼事兒瞞著我。”

  “……等等,哥,這事兒已經過去兩年了吧,而且你也沒結婚,至於糾結那麼久嗎?”

  “我當然沒糾結兩年!”二哥瞪眼,“當時我覺得她瞞著的事可能不是什麼好事,問了也不說,就乾脆分手了,畢竟我背後還有一大家子。”

  這話說出來,黎嘉駿感覺有點不妙,讓他說出這樣的話,莫非那個准二嫂乾的還是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第212章 隔壁雙花

  二哥似乎還在猶豫說不說,但卻沒有停下,語速相當緩慢:“前些日子下了一個文件,你應該收到了吧。”

  “什麼?”

  “所有政府部門以及教職員工必須入黨。”

  “哦這個呀。”黎嘉駿也挺無奈,“這事兒現在還在鬧呢,有幾個先生被請來教翻譯,平白要被站隊,都抵制呢,學生也鬧……瞎湊熱鬧。”

  “這兒還在鬧嗎?”二哥微微有點驚訝,隨即恍然,“也對,這兒還有別的勢力……我也不想入,就沒填申請,結果前陣子,感覺自己被盯上了。”

  黎嘉駿有些驚訝,不想入的人很多,成天有人發表演講,說什麼反獨裁要民主,不要一個黨一個人什麼的,兩邊都有道理,兩邊都不溫和,每天A舉報B,B貼C的大字報,學生尤其不消停,仿佛自己就是祖國的希望之花,他們堅持的絕對就是對的,她早就習慣了。二哥不入她是能理解啦,但是他之前為了家裡連不明不白的解除婚約都幹了,現在卻明擺著得罪當權勢力,這是不是有點矛盾:“你不入我可以理解,只不過你為什麼……會被盯上……而且還和我說?家裡人知道嗎?”

  “不,他們都不知道,我一發覺,立刻找個由頭過來了。”

  更驚訝了:“為什麼?我也不會反偵查啊。”

  “可你有經驗。”二哥盯著她,“當初你為什麼會被監聽,你心裡比我清楚。我倒是想問問那個馮卓義,為什麼他當初會認為我妹妹通供。”

  “……那你想問我什麼?”黎嘉駿稍微有了點譜,“不入黨和通供本身沒劃等號,你這麼來問……難道你懷疑那個准二嫂……”

  “袁曼儀。”

  “啊?”

  “別叫什麼准二嫂,我跟她早就沒關係了。”

  “哦哦哦,名字挺好聽的。”黎嘉駿羨慕的砸吧兩下,又反應過來,“你就,被,通供了?你和她還在聯繫?”

  “我已經快兩年沒見過她了,她早已離開重慶,我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是因為你,我們全家早八百年就該被盯上了,可若不是因為你,我唯一與家人不同的,就是我有過一個身份成謎的未婚妻,而我恰好拒絕入黨,兩件事情湊一塊,我就有嫌疑了。”二哥深吸一口氣,繼續盯著她,“我現在就想知道,你怎麼背上通供名頭的,又是怎麼發現自己被監聽的,現在你還不入黨,你怎麼就不怕被監視報復?你不是愛國嗎,你不是堅信會勝嗎?事態基本順著你當初設想的走了,可你卻躲起來了,勝利果實都不要嗎?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黎嘉駿也不懂,為什麼周圍的人的智商總是刷新她的認知上限,她嘆口氣,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乾脆低頭沉默起來,二哥也不催,在一旁走著,路過幾個小孩兒玩泥巴,還饒有興致的停下圍觀了一會兒。

  一直到了家,黎嘉駿還是想不好,她覺得自己要是直接開啟穿越劇模式,那什麼都好解決了,可這明顯不行,後患太多,她可擔不起。但要是解釋起來,這還真是個費腦細胞的故事。

  她該怎麼解釋自己在平型關看到林大大和聶大大的不正常言行和在重慶看到周兔兔的抽風表情……所引發的懷疑?

  “我……”她開了個頭,又閉上了嘴,思考了一會兒,頂著二哥驟然望過來的目光,硬著頭皮道,“我覺得,依照重慶那邊現在的樣子,其實想要維持民心,很難的啦。”

  “哦?”二哥一臉洗耳恭聽的樣子。

  黎嘉駿心裡狂躁了,給個台階啊,說個我也是巴拉巴拉啊,這樣哦一聲幾個意思嘛,她其實根本沒台詞啊!

  “所以說……我不想加進去,這個很難理解嗎?”

  “你根本沒回答我的問題。”

  “因為我也不知道,你看我好好的活到現在就證明我根本沒有嫌疑嘛,否則維榮怎麼會撤銷監聽還和我們家交好呢?”

  “你以為馮卓義多信任你?”二哥閒閒的,“就為了填飽他的胃口,光他老婆身上花的錢就不比你少了。四二年那會兒河南鬧災,鎮府要求所有公職人員節衣縮食,那時糧食供應也確實少,那麼多人都餓得面黃肌瘦,就他老婆,每天出門得擦粉才能掩住滿面紅光。”

  黎嘉駿也是略有耳聞的,聞言沉默。

  “若不是他確實於我們略有幫助,這生意是絕對划不來的,你以為他現在有多在乎你站哪邊?你是真不知道軍統平時怎麼對待外黨的?要都像他對你那樣,早翻天了,他現在到底給誰干都還是未知數呢。”他嗤笑一聲,“歸根結底不過是個庸人而已!”

  黎嘉駿繼續沉默,這些年隨著戰事的變化,人心變得越來越撲朔迷離,腐敗從上到下幾乎無處不在,身處二哥和秦梓徽那般不上不下的位置,都不得不偶爾同流合污一下以顯示接地氣,更有為了應付檢查和湊人數,鎮府夥同軍隊四面抓壯丁,以至於現在出門獨身男子反而比女子還不安全。

  她在學校就有聽說有一群男學生出去郊遊回來被一群兵蛋子抓了壯丁,講明身份並拼死抗議後,那群兵才同意他們在應付完上級的檢查後放他們回去,為的就是以檢查時的人數來申請軍餉,而他們這樣處心積慮其實基本不是為了那些辛辛苦苦的兵,而是在拿到一百人的糧食時,下發二三十人的份,再把剩下的糧食換了金子塞入囊腫。

  美國有個記者就曾經有報導,前線的戰士各個面黃肌瘦,讓人大為震驚。

  艾珈的外公,就曾被抓過壯丁。

  那些被敷衍的上級心裡真的沒數嗎?她看不見得,只不過當一切成為慣例,誰都懶得追根究底了,只要可以花心思敷衍,那也是變相的給臉了。

  “哎,積弊太深。”黎嘉駿輕嘆,“你也知道現在前後方是個什麼狀況,四二年到底餓死多少人到現在還在爭,一個黑鍋翻來覆去的甩,時代雜誌都砸臉上了還硬著頭皮說那群饑民是日本人害死的。戰場上,前面已經自顧不暇了還跟這個聯合跟那個聯合,校長國際會議開得慡,臉是露了,好處真是跟沒有一樣,同樣是援助,美國給英法的和給我們的,敢摸著良心比一比嗎?學生都無心向學,每天發愁吃喝穿病,每當仗義執言就要做好人間蒸發的準備,還在打仗啊二哥,一腔熱血都快經不起沉珂的考驗了, 反而是遠在敵後那些根據地,倒是蓬勃發展似的一個個站穩了腳跟……其實我也覺得,這個國家,需要點有朝氣的東西來撐一撐了。”

  “你說延安?”二哥挑眉。

  “我什麼都沒說。”黎嘉駿回答得極快,還小心的看看外面。

  “……什麼時候的事情?”

  “啊?”

  二哥走過來,拿著刀開她手裡的罐頭:“通,供,呀。”

  黎嘉駿抽搐著嘴角,通供個鬼,她都當了二十多年社會主義接班人了好吧。

  “我沒有!”斬釘截鐵,她又往外看了看。

  二哥下意識的隨著她的目光往外望了望,意識到什麼,皺了皺眉,嘆口氣:“好吧,那我問你,入黨的事,需要堅持嗎?”

  “觀瀾也拖著呢,能不進儘量不進吧。”其實她也不是很懂入不入有什麼差別,黑歷史都已經洗不完了,這裡跟黨國對著幹並沒什麼好處,只不過她總覺得只要不站隊,一顆向國心,總是比站了隊你死我活安全點。

  “即使被盯著也在所不惜?”

  “人家盯著你萬一是暗戀你呢,怕啥,發現了就回頭說:愛過!”

  “???”。

  “別怕啦,身正不怕影子斜,這兩年我也看多了,不衝動不暴躁,沒把柄沒仇,總不會有誰閒著跟咱對著幹的,又沒錢拿,是吧。”黎嘉駿拾掇出一堆垃圾裝在桶里塞給他,“出門右拐再右拐有個垃圾堆,這蒜味兒太濃了我了不想留著過夜。”

  二哥抿著嘴走了出去。

  黎嘉駿擺完了飯菜,正準備上樓叫醒小三兒,卻發現某排行老二的傢伙倒個垃圾就一去不返了。

  不會被抓壯丁了吧!

  她越想越慌,往一看就有錢的公子哥兒下手那群抓壯丁的該有多瞎,想了想,她去廚房拿了一把柴刀走出去,剛要給門上鎖,就聽到旁邊傳來一陣笑聲。

  旁邊的薛太太是個排長的夫人,男人在外面打仗她就在這兒當包租婆維持生計,她把空置的屋子租給一些學生,順便收點餐費照顧他們起居,自己帶了個八歲大的兒子,也時常寄放在金花阿媽那兒,但有時候金花阿媽出去做活了,就是她兒子照顧自家小三兒,平時相處也和和氣氣的,但黎嘉駿不知是不是現代社會帶出來的習慣,沒事不愛鄰里串門,總是關上門過自己的日子,偶爾聽到一些八卦,也是金花阿媽硬生生灌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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