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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進了一個土房,這是個臨時的辦公室,房樑上還曬著玉米,桌上還堆著干辣椒,然而主人已經不見了。

  新的主人把她壓到椅子上坐好,也不綁她,似乎篤定她跑不了,黎嘉駿死都不怕了,這時候倒真只剩下一頭霧水了,她緊張的盯著軍官,連喘息都被硬生生壓平復了不少。

  “里,叫,什麼名記!”

  “我叫黎嘉,文。”黎嘉駿舌頭一轉,鬼使神差的報了二哥的名字。

  軍官並沒意識到什麼,他從身後的桌上拿起了一個本子,揮了揮:“介,系什麼!”

  黎嘉駿心裡一驚,這居然是二哥給的日文密碼本,稍微有點破損,但不影響它的功能,莫非就是因為這個,才救了自己一命?

  “這是密碼本!”她腦子急速運轉著,大著膽子用日語道,【這是我的任務,不要讓別人發現!】軍官一挑眉,並沒有相信,回到母語讓他的語速也快了起來:【你的口音不對,你家鄉是哪?】【我來自沈,滿洲國。】黎嘉駿強忍著顫抖挺了挺胸,【我就讀於女子中學,天皇下令修建的奉天女子中學。】不行,還是有點語無倫次,冷靜,冷靜,想想諜戰劇,想想手撕鬼子!那個電台每晚幾點來著?十點到十二點,對,十點到十二點,得想個辦法,有沒有辦法想。

  【你在這兒做什麼?!】

  【我們發現敵方有一個日文電台每晚九點到十一點間會出現……惡意,混淆,大日本帝國的視線,這是,這是我們絕對,絕對不能容忍的!我本來,以戰地記者的身份混到張自忠身邊,他們的大公報的戰地記者……為的就是,得到那個電台的情報,誰知道我們的武士這麼英勇,竟然獲得這麼,這麼大的勝利!那我這個任務就算失敗,也是……值得的。】黎嘉駿想一點編一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只覺得自己邏輯混亂,估計藥丸。

  【不,你還可以繼續你的任務!】那軍官居然腦補完了,一個立正,【我們沒有在那個支那俘虜面前暴露你的身份,你還可以回去獲取信任,搗毀那個膽敢混淆我們視線的電台!】黎嘉駿的心狂跳起來:【或或或許我們……抱歉,或許我們可以反過去混淆他們的視線,這個密碼本是我們天皇優秀的譯電員破譯的,只是還沒得到驗證,我們或許可以反過去混淆他們的視線!】軍官沉吟了一下,並沒有頭腦一熱就答應,而是擺擺手:【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在驗證過你的身份後,我會協助你完成這個任務的,現在,你先下去吧,不要暴露自己,那個支那俘虜會殺了你的。】隨著他的下令,兩個日本士兵再次把她提溜起來,這次倒是溫和了很多,那個小個子甚至還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一會兒要冒犯到您了】。說罷,到了柴房打開門,兩人一起把她扔了進去。

  黎嘉駿悶哼一聲趴在地上,縮在那裡不說話,等士兵關上門,馬孝堂急忙上來,問:“黎小姐,黎小姐,你怎麼樣了,他們把你怎麼樣了?”

  “我沒事!”她一邊大聲說著爬起來,一邊猛地抓住他的手往下拉,在他的耳邊極快速的說,“他們以為我是漢jian我承認了,一會兒有機會就狠狠揍我。”

  馬孝堂瞪大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黎嘉駿一把推開,還怒喝:“誰讓你亂碰了!”

  門fèng外一個人轉開了頭。

  兩人各自心事重重的走到一頭坐下,黎嘉駿一遍遍梳理著剛才的話,覺得自己一點漏洞都沒有,也可能是漏洞多到自己這個智商已經看不出來,她唯獨有一點可以肯定,自己這個身份根本經不起推銷,那一番忽悠頂多是延遲死亡,自己可不能等那個日本軍官確定了身份後提刀來砍人。

  可她剛才那一番謊言也有一點小心機,如果晚上能讓她碰到電台,如果她能發出去隻言片語……

  她看看外頭,天還大亮著,貌似剛才日本兵剛吃過午飯,他們還有的熬。

  可是,這個時代的通訊技術,要確認一個不存在的人的身份比存在的還難,她是不是可以僥倖期待一下,這信息的一來一回,至少能讓她拖到明天?

  ……但就算拖到了,那個軍官不給她用電台也是白搭!

  黎嘉駿覺得自己智商不夠用了。

  她傻乎乎的坐在稻糙堆上,聽到外面忽然安靜了下來,門外有人低語,更像是小心翼翼。

  馬孝堂和她都站了起來,巴著柴房的fèng隙往外看,正看到外頭狹窄的土路上,日軍都讓到了兩邊,中間,八個穿著整齊軍裝的日軍抬著一個簡單的棺木,步伐整齊而緩慢的往前走,後頭還有四人合力抬著一塊嶄新的墓碑,上面寫著:“支那大將張自忠之墓。”

  “軍長,軍長……”馬孝堂一個漢子當時就哭了,他涕泗橫流,嘶聲呢喃著,“軍長,我沒保護好你,軍長,我咋還活著呢……”

  黎嘉駿愣愣的看著張自忠將軍的棺木被日本人一臉肅穆的抬到外面,似乎是要葬掉,心裡有點複雜,她一面覺得日本人這樣做膈應人,可是又安心於張將軍沒有在死後受辱,卻又覺得哪裡不對。

  “黎小姐!”馬孝堂趁著外面的看守注意力在別處,小心道,“咱不能讓將軍的屍骨在這群畜生手裡啊!”

  “那怎麼辦,都埋進去了,還挖出來?”黎嘉駿有些反應不過來,“再說了,你說也沒用啊,我們什麼都做不了。”

  “咱想想辦法,逃出去,告訴兄弟們,將軍在這,他們肯定會不要命的來搶的!”馬孝堂眼淚又掉了下來,“咱得送將軍回家啊!夫人還等著將軍呢!”

  這句話瞬間擊中了黎嘉駿。

  她想到什麼已經不言而喻,這想法產生的沖。動也讓她無奈而興奮,她咬起了手指,小聲且模糊的說:“等,等機會,我們至少要逃出去……你要先休息好,你還有傷。”

  馬孝堂聽話的坐到一邊,唉聲嘆氣的休息起來。

  黎嘉駿時不時看著外頭,日軍一直沒什麼動靜,她很是焦急,一直到傍晚的時候,忽然哨聲吹了起來,他們開始集結了!既然沒受到攻擊,肯定是去禍禍其他人,隊伍出發前,當初押送她的小兵拿了兩個饅頭進來,假模假樣的給她和馬孝堂每人扔了一個饅頭,粗聲道:【吃吧!支那豬!】馬孝堂的饅頭被扔在了地上,他愣了一會兒,咬著牙緩慢的彎腰撿了起來,她的則被直接塞到了手裡,塞的時候,這小兵竟然一臉鼓勵的和她悄悄點了點頭!

  “……”黎嘉駿胡亂的回了一個“我懂得”的眼神,差點就覺得這是來救自己的了!

  饅頭不扔地上就已經很髒,但她還是三口兩口吃完了,正看到馬孝堂沉默的吃完了饅頭,回頭望著她。

  兩人都知道,這是最好的機會。

  大部隊走了,只有兩個看守和少數滯留人員。

  可以搞!

  趁天色還未全暗,黎嘉駿趕緊指著自己做口型:“等天黑!天黑!漢……jian,我!漢jian!打,我!打我!”她說著,還作勢往自己臉上扇。

  馬孝堂即使有心理準備,還是忍不住搖搖頭,可搖完了頭,到了天色昏沉到看不清時,沒等黎嘉駿再次示意,竟然二話不說一巴掌扇了過來,凶神惡煞的罵道:“狗日的漢jian!我打死你!”

  這一掌他是留了力的,可黎嘉駿還是被扇懵了,她心裡眼淚橫流,真想指著他大吼一聲“你來真的啊?”可關鍵時刻,她只能忍辱負重,本色出演的慘叫了一聲:“啊!救命啊!”

  “我打死你!臭娘們!肯定是你出賣了將軍!我打死你!”馬大哥說著,又踢又踹,黎嘉駿在地上打滾,滾到糙堆邊,他忽然騎上來,掐住她的脖子,“我掐死你!掐死你!”

  “啊啊!咯咯!”黎嘉駿真的快翻白眼了。

  外頭的守衛終於忍不住踹門跑了進來,其中一個大吼一聲:【住手!】就要來拉開兩人,就那麼一瞬間,黎嘉駿和馬孝堂幾乎同時從糙堆里摸出一根斷枝,撲上去就照著喉嚨狠狠一戳,離得最近的猝不及防,當場斃命,另一個在後頭驚得大叫一聲,連忙去拉槍栓,兩人哪會給他這個機會,一個抱腿一個抹脖子,又幹掉了另一個!

  幾乎沒什麼交流,在外頭有日語詢問聲傳來之時,他們已經撿了搶跑出柴房,踩著黑暗躲進了旁邊的糙叢。

  “往哪走?”黎嘉駿緊張得喘不過氣來。

  “去找張將軍。”

  “啊?”

  “走!”

  看著馬孝堂的背影,黎嘉駿幾乎要以為自己眼花了,她跟了上去,兩人一路閃躲,順著日軍送葬的方向,遠遠的看到了陳家祠堂,那兒亮著燈,外頭竟然還有日本兵頭綁著白布條在燒紙!

  馬孝堂並沒有做什麼,他遠遠的望了一會兒,似乎要把這地方記在心底,轉身又道:“走!”

  黎嘉駿氣還沒喘過來,又再次遇到“馬孝堂的背影”,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她當然知道馬孝堂在踩點,這一路也跟得毫無怨言,只能吐著舌頭再次跟上。

  這是一次很危險的踩點,至少此時搜索他們的日軍已經漫山遍野。

  雖然滯留的人並不多,但是他們都知道那個支那俘虜是個瘸腿,另外一個是個瘦弱的女人,肯定跑不遠,很快,兩人就被發現了蹤跡。子彈如雨一樣在身周穿過,黎嘉駿一點都沒有置身於動作片的激動感,她只覺得腳上熱得發燙,仿佛落地久一點都會被子彈she個對穿,跑得那叫一個驚心動魄,直到身後子彈漸漸減少,日本人的叫聲往另一個方向去了,她才注意到,馬孝堂的氣喘聲簡直如牛一般,帶著點抽搐。

  天太黑,她什麼都看不清,下意識的覺得不對:“馬大哥,你咋了?”

  “腿上,中了一槍。”他吸著涼氣。

  “……”她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

  “莫怕,前頭有個村子。”馬孝堂痛得聲音都模糊了,“如果沒跑錯方向,馬上就能到,在山坳里。”

  “我,我扶你過去!”雖然她也沒力氣,但只能把自己當拐杖了。

  望山跑死馬,兩人借著月色走了小半夜才看到那個小村莊,等到莊丁將他倆帶進村子安置的時候,黎嘉駿乍一躺倒在炕上,幾乎有種閉上眼就會死過去的感覺。

  然而,感覺才剛閉上眼,她就又被叫醒了,外面還灰濛濛的,太陽將出未出,叫醒她的是一個年輕的漢子,對上黎嘉駿幾乎包含著怨憤情緒的眼睛,很不好意思但又堅決道:“那個長官讓我來喊你起來,要走嘍,去你們隊伍上!”

  黎嘉駿沒應聲也沒睡回去,只是傻愣愣的在還沒躺熱乎的炕上坐了一會兒,揉了揉眼睛,認命的下了炕,喝了壺冷水就走出屋子,外頭,兩個青年抬著擔架,馬孝堂躺在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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