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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適時她正從當初幫她聯絡二哥所在的隊伍的那個王團長那兒報平安回來,當然是沒的留飯的,王團長腳不沾地,夫人也只是匆匆一面就忙去了,她抱著夫人塞的一小包花生米匆匆往回趕,正瞧見街上有人打起了一個戲台。

  這戲台很是簡易,八仙桌十五張靠牆擺了三排,牆上拿竹竿掛起了一個橫幅,上面用白布條貼起了幾個大字:“抗日救亡義勇演劇隊”。

  說是演劇隊,那些演員穿著卻很是簡陋,不管男女都是一副艱苦樸素的樣子,女的有些麻花辮,有些則齊耳的短髮,身穿灰布的短襖或者式樣簡單的長旗袍,實話講,妝容挺那啥的,這年頭流行柳葉眉,那種細細長長的。

  可不是每個女子都像時下流行的女星那般面如滿月,這流行的妝畫起來,效果就一般般了。

  男的則不用說了,不站在台子上都不知道他們是演員。

  等圍在戲台邊的人多了,銅鑼一敲,戲就直接開始了,報幕的人聲音高昂,說今天先上合唱,松花江上。

  下面紛紛叫好。

  五男三女分兩排站在那兒,由手風琴伴奏,揚聲唱了起來:“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那裡有,森林煤礦……”

  歌聲很容易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一會兒工夫一群群的人都圍了過去,他們大多都憔悴疲憊,神色中式派遣不了的焦躁和不安,可在這近乎走投無路的無可奈何之下,演劇隊的表演卻成功的緩解了他們的情緒,一時間不管有沒有心情聽,周圍的人都全神沉浸在了歌聲里,待到跟上節拍時,還一道唱了起來。

  “九一八,九一八!從那個悲慘的時候!”

  現在大江南北流傳的“流行歌曲”就那麼幾首,但凡上過街的人都耳熟能詳,因為廣播中,劇院中甚至街頭的小表演中都有這些曲調,大家也都百聽不膩,一般聽著聽著,便成了全民的大合唱。

  黎嘉駿在一旁聽完了一曲,見接下來的話劇是看了好多遍的“放下你的鞭子”,很多人還興致勃勃的,她便默默的走開了。

  結果剛過個拐角,又看到一個稍空曠的地方有個戲台子,上面六個穿著學生裝的女孩子在唱歌,兩個男同學撐著橫幅,旁邊一個男學生則拉著手風琴,下面也圍了一大堆人看著。

  快到鎮府大樓時,又是一個戲台子立在那裡。但凡有戲台子的地方,人群的情緒總是比較統一,歡樂,激憤或者悲傷,總之很有秩序。

  黎嘉駿:“……好像懂了。”

  這是一個策略,就好像在候車室裝電視,很有效的緩解了春運的壓力。

  而且她甚至還能get到這個招是誰想的……會是誰呢?嘿嘿嘿!

  她在路邊買了四塊燒餅,塗了紅油和夾了一點臘腸,熱乎乎的又香又脆,一路帶進交通部,卻發現他們會還沒開完。

  直到她在外頭就著一杯白水默默的啃完了燒餅,會議室的大門才打開,一群人白著小臉魚貫而出,十個人里有九個捂著肚子。

  開了大半天的會,還是凌晨開始的,這時候沒餓死一兩個真是謝天謝地,黎嘉駿跳起來顛顛的為老哥獻上愛的紅油臘肉燒餅,二哥在一眾艷羨的表情中狠狠的啃了一口燒餅,摸了摸妹子的頭。

  “怎麼樣,很多事嗎?”

  “很多。”二哥使勁兒咀嚼吞咽,“你快回去,別礙手礙腳的。”

  “……那燒餅給我,你找不礙手礙腳的給你送去!”黎嘉駿伸出手。

  “……”二哥小宇宙爆發,三口兩口塞下燒餅,擺擺手做出趕蒼蠅的姿勢,結果一愣……噎住了。

  黎嘉駿眼疾手快拿過放在桌上的水杯,瞪眼:“我礙手不?我礙腳不?!我礙不礙啊?礙不礙啊?!”

  “不礙不礙!”二哥捂著脖子大叫。

  旁邊一個喝著涼茶的大哥路過聽見,不服了:“誒我說你啊,這麼好的妹子居然不愛?!”

  二哥搶著杯子,哭:“愛愛愛!”

  黎嘉駿狂笑著把杯子還給他,等他喝完,問:“接下來去哪,你能行不?”

  二哥連拐杖都沒帶來回走了兩步,望向身後,會議室里人還沒走完,但一個消瘦眼熟的中年人吸引了黎嘉駿的注意,“盧先生?”她問,當初她離得太遠,沒看清。二哥點點頭:“跟著他走。”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看黎嘉駿,“你別後悔!”

  黎嘉駿的回答是:“呵呵!”

  結果她真的後悔了。

  走在二哥身後,她不停的重複:“我傻,我真傻……我光知道跟著你有熱鬧看……卻沒想到這熱鬧要拿命來看……”

  一個下午加前半夜,交通部的主要人員和盧作孚帶來的助手跟著盧作孚一路馬不停蹄,將江邊二十七家船廠都跑了一圈,一家一家登門拜訪,請出廠長來講規矩講道理,讓他們不要鬧不要急頂住所有客人的壓力,一定給他們安排的妥妥的,順便約了第二天大家全部集中開會,不來的下場自行體會。

  船長原本是組團刷交通部的主力,客戶見天兒的圍著他們要出發要船票,可得不到通行證他們一艘船都出不去,層層打擊之下交通部身上的擔子自然重於泰山,可盧作孚來之前誰也不敢拍胸脯保證就給人安排好,現在這般行為,盧先生簡直是把自己當一顆行走的定心丸那般在四面投餵。

  效果尚可,前一日他先和部里的人商量了一個基本的方案,就等第二日船主們過來敲定最終方案,從他們的隻言片語看,成功的可能性很高。

  雖然說嗷嗷待運的還有三萬多人和近十萬噸貨物,而他們能調用的船隻只有不到三十艘,由於河道問題,還全都是小船。

  可偏偏這些貨物一點都不能剩下,通商口岸沒了,大半國土沒了,他們只剩下這些本錢,不能丟,更丟不起!

  枯水期還剩四十天,怎麼在四十天時間運完以前一年多才運完的量,這真的只有問蒼天了。

  光想想就替他們心累。

  第二天一大早,十二號碼頭,幾十個人泱泱一堂,望著盧作孚。

  自踏上宜昌,兩天一夜,他幾乎就沒閉過眼,一直在奔波,談話,四面八方的扯皮,此時目下一片青黑,消瘦的身形在寬大的布衣下和江風的映襯下愈發顯得風吹欲倒,可就是這樣,他還是像一尊雕像一樣穩穩的站在最前面,背著江面著眾人,仿佛身後就是他的帝國。

  所有人都在等他一句話。

  “盧某已與諸位同僚議定,此特殊之際,當用特殊之法。今起,勞煩諸公對麾下船隻一一清點,按照標準將船分為三類,小船先至萬州待命,中型火輪至三斗坪等待,所有大船留在此處,運至三斗坪後轉中船,中船至萬州後換小船,至此,原先往返需六天的行程,只需兩天便可,貨物便可儘早運離宜昌,此乃三段式航行法,某已報於蔣公,徵用所有可征之民船,助各位運轉。”

  下頭都是懂行的人,聞言略一思索,紛紛大聲稱讚。

  “某在此向各位保證,只要諸公與我盧某一條心,聽指揮,服調配,竭力而為,四十天內,盧某必鞠躬盡瘁,將所有貨物,所有人員,運抵重慶!”

  聞言,所有人吊了一個多月的心終於落下了,正當他們想做些什麼表達激動的心情時,一聲悠遠的長鳴響起,盧作孚的身後,栽了較平時多五倍的人和貨的民權號正緩緩起航,汽笛聲響徹宜昌。大船的下方,數千臨時徵集起來的民用漁船在船夫撐杆的掌控下,浩浩蕩蕩的向各個碼頭駛去。

  汽笛聲後,歡呼如cháo。

  第一條船,出發了。

  第184章 川江夜航

  天氣不好。

  空襲剛剛過去一波,四面都是黑煙,江水上滿是浮木和殘骸,幾隻船在上面緩緩划動,一人撐杆,另外兩人就那塊板清理航道,大的殘骸撥開,小的就撈起來,有些時候撈到屍體了,就在船尾堆起來,有一個碼頭邊專門放屍體,白布帳幔下一片片死氣。

  黎嘉駿看到一個年輕男人帶著一群孩子路過時,讓他們捂住口鼻,可不用他說,孩子們已經自動捂上了,那氣味實在不好聞。

  也只有少數醫務人員捂多了,反而要摘下口罩透透氣。

  瞿憲齋就透氣透到這兒來了,棚屋下,黎嘉駿正在歇腳。一艘船剛剛起航,下一波運輸緊鑼密鼓的準備起來,輪班的人頂了上去,她正糾結著先吃花生還是先吃紅棗。

  結果瞿憲齋幫她選了,他一把拿走了花生,手也不洗在旁邊嘎嘣嘎嘣吃了起來:“你哥又去扯皮了?”

  黎嘉駿咬著紅棗:“嗯……哪次不是。”

  “還有多少要運?”

  “……一小半。”她朝前面努努嘴,“那兒堆著。”

  “還有這麼多?!還剩沒幾天了啊!”瞿憲齋跳了起來。

  “要不咋地,你來運?”黎嘉駿白了他一眼,累得什麼火氣都發不出來,“這幾天你見我們好好休息嗎?”

  “我說你,既然會護理,就到我這來,至少得閒還能好好睡一會兒,哪像你現在,什麼職位都沒有,誰都能使喚一下,天天不是賣票買飯分饅頭,就是登記看桌守棚子……到我這兒你就只有一個活兒——給我遞箱子,哪兒不好了啊?”

  黎嘉駿默默喝茶:“別把你泡妞那套放我身上,我有男朋友。”

  “……”瞿憲齋頓了一頓,“我知道啊,你早說過了。”

  “哦,那就當我自作多情吧。”黎嘉駿一點都不臉紅。

  “不過你們都分開那麼久了,想他不?”

  死魚眼:“啥時候想?”

  “對嘛,來給我當助手,你啥時候都能想啊!我不介意你在我面前想別的男人。”

  “你手下那麼多護士不夠你勾搭啊?”

  “得不到的最好嘛。”

  “臥槽……”黎嘉駿朝著江水大吼,“警察!”

  “哈哈哈哈!”瞿憲齋在一邊笑得打跌,忽然拍拍她,“你哥來了。”

  黎嘉駿回過頭,正看到二哥走過來,他身上髒兮兮的,徑直進了棚子,坐在了瞿憲齋旁邊,“來串門子啊?”他有氣無力的。

  “是啊,這次沒傷員送來。”瞿憲齋聳聳肩,望向遠處的屍體堆。

  二哥聞言,沉默了一會兒,點點頭道:“給我點藥,止痛的。”

  瞿憲齋似笑非笑:“與其給你藥,不如你脫褲子讓我看看?”

  “哦你這個禽獸男女通吃啊我哥都不放過?!”黎嘉駿在一旁大叫,“你騷擾我吧你放過我哥!”

  “笨丫頭,看不出你哥忍著痛嗎?你啥時候聽我說他傷好了?”

  “……哥!快脫!”黎嘉駿走過去。

  二哥抱胸:“我脫褲子你湊過來幹嘛!到底誰是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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