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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倫娜恩了一聲,躊躇了一會,道:“媞安,對不起啊,昨天晚上我還生悶氣。”

  “什麼?”粗神經某人看著病床後的名牌以及病情記錄。

  “我的成績不差,為什麼得不到實習位,現在我知道了……”愛倫娜笑了,“原來就是因為你有語言特長啊!波蘭語,太不得了了。”

  “錯!”秦恬聞言,一本正經的回頭反駁,“你得不到實習位,就是因為我比你強!你不要自我安慰了!”

  “臭美吧你!”愛倫娜低聲笑罵,走了出去。

  病人都沒出聲,都蒙著雙眼,秦恬也不知道他們到底有沒有睡覺。只好先記錄著牌子上有的,努力認著人,然後等中午家屬和病人都醒了再詢問情況。

  已經臨到中午,布置的工作完成後,秦恬根據以前的記錄,跑到藥房去領所有病人要吃的藥,她把每個人的藥分裝好,用小杯子裝了放在推車上,進了房間。

  此時有幾個病人在動,顯然是醒了,秦恬忙上前,先自我介紹後,根據醫囑給他們餵了藥,然後小心問他們的感覺,細細記錄下來,有不舒服的則備註一下,等會喊醫生過來檢查。

  過了一會又進來幾個家屬,都是中年婦女,她們看到秦恬後一愣,用半生不熟的法語和她問好,秦恬熟練的用波蘭語自我介紹後,家屬們立刻明白有了個能交流的護士,立刻圍過來問這問那,剛新官上任的秦恬哪知道很多,而且她對波蘭語中很多醫學上的詞彙也不是很懂,不禁有些頭痛,考慮著晚上回家去買本波蘭語詞典,再學習學習。

  中午她把工作成果交給蘇菲護士長,和愛倫娜一起到醫院食堂打飯,穿著護士服的愛倫娜也得以蹭一頓中飯,旁邊蘇菲護士長並沒有說什麼,這兒的菜色還不錯,兩人吃完飯後,秦恬又回到她所負責的202病房,裡面少了幾個病人。

  “請問,其他人去哪了?”她問一個單獨坐在床上的病人。

  “都去樓下散步了。”那病人道,“家人陪著。”

  “哦。”秦恬放了心,看看那些空床的床頭櫃,確定那些人都吃了藥,便問這病人,“魯艾弗,你想去散步嗎?”

  魯艾弗今年三十七,鬍子拉雜,他得了白內障,在這時候還很難治療,但他表現很平靜……這兒的人表現都很平靜。

  “我的妻子已經回去照顧孩子了,她不在。”魯艾弗道。

  “沒事,我可以帶你下去。”秦恬笑道,“照顧你們是我的工作。”

  “那……謝謝了。”

  於是,一個下午,她陪散步,陪聊,陪吃陪喝陪上廁所,總算體會到了這看似輕鬆的活兒內涵的艱辛。

  這些猶太人其實都不大愛說話,也不喜歡說自己在波蘭經歷了什麼,有的只是喜歡說說自己的見聞,還有天氣,有一個大爺,即使蒙著雙眼也捧著一本經書,念念有詞,虔誠的不行。

  秦恬覺得這些病人很有可能是最幸運的猶太人,雖然他們生了病,但是從蘇菲護士長字裡行間的意思看,醫院無論如何都會庇護他們逃過納粹的魔掌。

  這些從波蘭逃過來的猶太人,大多都有他們的故事,有兩個甚至和秦恬一樣,是先逃到波蘭,然後見勢不妙,又歷經千辛萬苦逃到法國的。

  “反正逃來逃去沒逃過德國。”一個大叔笑著,他妻子在旁邊給他餵吃的。

  他們大多吃得很簡單,黑麵包是主食,水果是一個番茄,蘋果等水果雖然不難買,但很貴,貴得超乎尋常。

  病房中的人大多生活清貧,醫藥費也是賒欠一部分的,所以醫院不包飯菜,以此抵押一部分醫藥費,這減輕了大部分病人的負擔。

  病房盡頭,伊扎克老人的兒子正在給他餵午飯,老人手上不離舊約,吃前大聲的禱告,他鬍子一大把,花白花白的,他兒子還要給他父親戴上圍兜遮住鬍子,免得湯水掉在鬍子上。

  吃完後,他兒子收拾完東西,匆忙的走到秦恬身邊,剛開口就被秦恬打斷了:“我知道,等會我會帶伊扎克爺爺下去散步的,你放心去工作吧。”

  “謝謝謝謝!”年輕人說罷,拿出了一個髮夾,遞過來,“我路過,順手買的。”

  秦恬看了看髮夾,嘆口氣接過:“你每天路過的地方真多,還各不相同,斑點狗,你每天都這樣,我壓力很大呀。”

  “我的壓力也很大。”魯艾弗叔叔即使光聽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他笑道,“媞安護士還要帶我去散步,我妻子就只送了她一塊餡餅,斑點狗,你這樣我多不好意思。”

  “不不不,我,我真是順路。”斑點狗臉都憋紅了,見秦恬收了髮夾,立刻跑了。

  “哈哈哈!”圍觀群眾都在笑。

  秦恬搖搖頭,故意板起臉:“吃飯呢!嚴肅點!我可不管呼吸道!”

  但她忘了,她板臉,那些笑的最猖狂的病人是看不到的。

  秦恬借著出去洗手,拿出髮夾來看看,很漂亮的布藝髮夾,看得出並不貴,但是很精緻,很適合她的膚色,顯然挑的人很用心。

  她嘆口氣,這小伙子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她神經再粗大也感覺到了,只是奇怪以前在艾森豪芬什麼的,好男孩接觸了那麼多都沒來電,到了這兒反而被人看上了,莫非護士服比較容易有制服誘惑嗎?

  斑點狗就是那個青年,是牧師伊扎克老人的獨生子,他們家的女主人不知道在哪,只知道伊扎克帶著父親逃出來後,在巴黎找了份粉刷匠的工作,所以進進出出身上總帶上白點兒,久而久之就被秦恬以及幾個病人家屬叫成了斑點狗。

  這羞澀大男孩工作繁忙,拜託秦恬照顧他父親後,每天都會給秦恬帶點小玩意兒,秦恬見東西不值錢便收下了,誰知一收就收了半個月,明天一聲再複診一次,老人就能出院了,這種日子估計就可以結束了。

  秦恬七月初進了醫院實習,眨眼就過了半個月,這一個病房的病人大多都快完成規定的觀察期,明後天沒什麼問題就能出院了,這兩天大家都相熟了,幾個中年婦女對秦恬尤其喜歡,總是表達不舍之情,告訴秦恬他們的住處,一副“我家大門常打開,站在門口等你”的感覺。

  應對這些人的熱情,秦恬回去和秦母一商量,明天最後一個病人就要走了,乾脆做點特色小點心歡送一下,好歹是秦恬意外進入護士行業照顧完的第一個病人。

  第二天,秦恬帶著一大盒子各色點心去了醫院,眼傷病人不能吃太刺激的,擅長川菜的秦父沒用武之地,只能秦母出手做點愛心糕點。

  她帶了許多,到了那邊,一打開盒蓋就是一股香氣,引得滿堂喝彩,那些家屬還沒來,她就一個一個喂,直吃的眾人打著飽嗝意猶未盡。

  中午斑點狗又來了,他滿臉憂傷的給秦恬送了一條小手絹,竟然還是絲綢的,上面繡著一個艾菲爾鐵塔……秦恬哭笑不得的收了手絹兒,幫著他一起給伊扎克老人打點回家的行李——上午醫生已經診斷過,伊扎克爺爺可以回去靜養。

  誰知正當所有人在吃午飯,伊扎克和斑點狗正準備走時,蘇菲護士長突然闖進來,見父子兩扛著大包小包,立刻道:“你們放下東西,先別走!”

  “怎麼了?”秦恬幾人都一頭霧水。

  “反正聽我的,伊扎克還需要住院三天,他病情反覆,不能出醫院!”

  “什麼?!醫生明明說……”斑點狗著急了,放下行李就要出去,蘇菲立刻擋住,眯起眼道,“你也給我等著!這兩天守著你爸!誰都別回去!”

  秦恬在一旁看著,半個月下來她已經看出蘇菲的為人,雷厲風行,絕對的女強人,絕不做沒道理的事情,既然她不肯說,那自己就配合下,於是她走上前一臉神棍的表情道:“冷靜點,最近天氣反覆,對敏感的眼部影響確實會很大,反正你們也不差這一天,今天雖然我值班,但是一個人也看不過來,你們能陪著,那就最好了……你們也不希望到時候我顧不過來吧。”

  雖然她說的頗為誇張,但是看在蘇菲如此堅持,秦恬如此“誠懇”的份上,本著對親人的擔心,眾人還是壓下疑慮呆了下來,唯有幾個嬸嬸阿姨,她們現在支撐著家裡的生活,猶太人如今生活舉步維艱,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可不能因為這樣就失去了,於是猶豫不決。

  蘇菲護士長也沒法強硬留人,她似乎也有點猶豫不決,那幾個阿姨堅持要走,便同意了,只是表示病人必須留下。

  斑點狗更是需要打工,眼看父親要出院了,他卻連醫藥費都沒交上,所以工作更緩不得,上午有過醫生確診,他並不怎麼相信父親的病情會反覆,所以陪了一會兒後,也心急火燎的跑出去上工了。

  一個小時後,陸陸續續的,又只剩下病人了,家人全走了。秦恬一番忽悠最終只成功留下伊扎克。

  蘇菲護士長過來看了看,見滿室只有秦恬一個站著,嘆了口氣,有些疲憊道:“晚上,你值夜班。”

  “恩。”本來排班就這樣。

  “那個愛倫娜,今天來嗎?”

  “哦,這不半個月了嗎,第二批實習名單要出來了,她去學校了,今天應該不帶。”

  “哎……”她皺皺眉,“晚上,我也在。”

  秦恬一頭霧水:“哦,好,我知道了。”

  第78章圍捕

  這不是秦恬實習期間值的唯一一個夜班,靈魂屬夜貓子的某宅到了夜晚精神得眼冒綠光,在值班室坐了許久坐不住,便晃悠到了202病房中,裡面八個人都在沉睡。

  她打開燈——反正這些人都看不到,搬了把椅子坐在窗前,看著遠處的夏夜的星光,拿著這幾天對眼科的筆記,有一眼沒一眼的看起來。

  遠處忽然喧鬧起來。

  秦恬起身,不滿的走出去,想看看是誰這麼沒道德大半夜鬧事。

  老遠的,樓下,傳來粗魯的踢門聲,還有哨子聲,皮靴踏在地板上的聲音,似乎有很多人,正踏著鐵靴跑動,他們粗魯的踢門,大聲的叫囂,奮力的吹哨子,很快,那些聲音中又夾雜了尖叫,和女性憤怒的呵斥。

  秦恬感到很不安,她轉頭關上門,跑到走廊邊努力往下看,下面的燈一盞一盞的打開,還有手電筒在亂照。

  喧鬧聲在逼近。

  不好的預感包圍了她,這是久經陣仗帶來的附屬品,秦恬不知道如何是好,正當她惶惑之際,黑暗中二樓走廊盡頭一個人跑了過來,叫到:“媞安!媞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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